日前，勞動和社會保障部第一份企業年金計劃落戶聯想。按照該計劃，聯想員工的養老金將會上漲兩倍。

　　如果說聯想的企業年金是建立在市場競爭基礎上的合理的收入再分配，那么一些壟斷行業憑借壟斷利潤加入企業年金計劃，是否有失公平？

　　按照現行的企業年金準入標準，真正有能力又有意愿發展企業年金計劃的似乎都是“央企豪門”。剛一出臺就充滿爭議的企業年金計劃，如何才能不辱使命？

　　“豪門盛宴”只是暫時現象

　　《中國經營報》：企業年金制度會不會客觀上造成大量國企利潤流向少數人，成為效益好的企業變相分配福利的一種方式？在貧富差距已經很懸殊的情況下，企業年金的推出會不會進一步加劇這種社會分化？

　　楊燕綏：從國際經驗看，企業年金并未流入少數人手中。相反，它保證老職工能夠享有豐厚的養老金利益。事實上，企業年金是延期收入，并不增加當期收入，所以也不會導致當期收入分化。

　　鄭秉文：這種擔心沒有必要。國企必須在滿足一系列經營指標之后，才能建立企業年金。國資委的收入分配部門此前就曾專門發布文件，對要求建立企業年金的國企規定了一系列指標，沒有達標的企業是不能建立企業年金的，更不能變相轉移利潤。

　　正如楊教授所說，企業年金是一種延期收入。它的建立，恰恰能夠抑制企業提高福利待遇的沖動。因為如果職工對未來有較為穩定的預期，對當前利益分配的要求和沖動就會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從而避免“有錢就分”的短視行為。

　　據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國家由于建立了企業年金制度而導致兩極分化。恰恰相反，凡是建立了企業年金制度的國家，都是社會比較和諧、分配比較公平的國家。所以，這種制度安排可以更好的起到“減困”的作用，可以遏制、而非增進兩極分化。

　　曾煜：我國企業年金制度仍然處于發展階段，而非成熟階段，必然要經歷一個先亂后治，由亂而治的過程。

　　效益好的企業優先發展企業年金，這是不可打破的規律，即使國外也是這樣。現在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出現了年金成為“富人俱樂部”的現象，這是市場經濟效率優先原則的一種必然結果。關鍵是政府這雙有形的手可以通過稅收、立法等手段來調節和監管，不能因噎廢食。

　　錯不在企業年金，而在分配體系

　　《中國經營報》：在中國的特殊國情下，在壟斷行業創造壟斷利潤進而分配壟斷財富的情況下，如何使企業年金不演變成少數人的豪門盛宴？政府是否應該對實行企業年金的企業進行更嚴格的審批和管理？

　　楊燕綏：中國為什么會出現壟斷行業更樂于參與企業年金計劃的情況？一是企業自身發展的不均衡，二是缺少統一的稅收優惠。在沒有統一減稅的前提下，多數企業是沒有能力建立企業年金制度的。其結果就是只有壟斷行業才有能力利用稅后利潤參與企業年金計劃。

　　鄭秉文：我們必須承認這樣一個現實：目前建立企業年金制度的絕大多數都是國有企業，市場上五百多億元的存量資金，絕大多數也都來自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的比例很少。

　　這種壟斷現象，其實是國家收入分配體系的問題，而非企業年金本身的問題。國家應該調整當前大的收入分配制度，而企業年金只是職工薪酬體系的一部分，是小制度。

　　無論是壟斷企業壟斷利潤，還是貧富分化，其癥結都主要在大制度上。

　　事實上，國外也有壟斷企業壟斷行業，比如法國的電力、鐵路、郵政等許多壟斷行業都是國家直接經營的，都是國有企業，但他們為什么基本是社會平均收入？這就說明我們需要調整的是國家大的收入分配結構，而不是企業年金本身。對于壟斷行業，要明確區分利潤來源結構。例如，要區別對待如下兩種利潤：究竟是通過企業家精神和正常經營創造的利潤，還是國家賦予的特許經營權所創造的壟斷利潤。要在剔除壟斷利潤之后，按照企業經營的正常利潤進行收入分配，繼而建立正常的企業年金制度。

　　曾煜：市場本身是很難解決社會發展的不平衡性的，這就要求政府出面維護公平，讓它良性發展。

　　考慮到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的風險，政府在政策制定時選擇了自愿而非強制。政府除了鼓勵有條件的企業積極參與構建多層次的社會保險之外，還允許企業自己對年金進行管理，這就相當于默許企業把一部分補充保險基金用于自主投資。事實上，這也是市場經濟的必然要求，因為政府在資金的運作效率上肯定不如市場，所以索性交給市場，發揮市場的高效率。當然這也不可避免地為一些原本打算變相分配社會資本的企業留下可乘之機。在現有國情下，這是一種兩難，因此加強管理非常關鍵。

　　“未富先老”的中國需要企業年金

　　《中國經營報》：到底應該如何看待企業年金的作用和價值，國外有哪些經驗可以借鑒？

　　鄭秉文：建立企業年金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燙平個人生命周期。把職業生涯應得的收入通過法律手段轉移到退休后的非職業生涯，同時實現收入的增值。企業年金制度的建立，客觀上對于工會制度的建立，

勞動合同制度的完善，企業治理結構的改善都有積極的作用，而不僅僅是一種薪酬福利待遇的體現。

　　此外，企業年金制度的建立對資本市場的發展也是十分有利的。企業年金是一種長期投資基金，而非短期投機性基金。它尋求的是長期穩定的投資利益和投資回報，這對資本市場來說是一種支持和促進，對國家宏觀經濟的穩定也有積極的作用。

　　楊燕綏：中國社會存在普遍的未富先老現象，在2020年左右將進入老齡高峰期。所以養老金計劃不能僅僅考慮當前，政府必須從現在開始為人們準備養老金。

　　在這種情況下，在政府能力之外，企業舉辦的養老金計劃就成為了一個重要補充。政府要做的就是“退一步，進兩步”。所謂退一步，就是國家基本

養老保險從企業少收一點，由政府多補一點。而進兩步，一是把企業養老金計劃扶持起來，二是把個人養老金計劃產品市場動員起來。

　　曾煜：在全球建立了第一層次的社會養老保險的國家當中，有大約四分之一的國家建立了不同形式的企業年金制度。他們的稅法中對企業年金往往有專章陳述，另外還有專門法律對于資金的來源、經辦、運作、使用程序、政府的稅收優惠等都有明文規定。此外監管也寫入了法律條文。比如很多國家都有金理事會，有內部管理和協商機制，以確保年金的管理和使用不會偏離正常的軌道。相信我國的企業年金制度也會不斷完善，從而真正起到“養老保險第二支柱”的作用。(中國經營報/溫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