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汽車森林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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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8月03日 15:55 中評網 | |||||||||
誰也無法令人信服地道出,我們最早的祖先,是否真的從習慣于樹叢間懸掛縱越的猿猴演繹而來,人類群居文明的發展,是否真的始于祖先邁出森林的足下。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郁郁蔥蔥、一望無際、隱藏著形形色色稀奇古怪之物象的自然原始森林,現代的人已經罕有與其親密接觸的了。偶爾冒出些許好奇者,全副武裝地整備必要行頭,憑著一股興趣和勇氣,斗膽往森林深處挺進,則會被稱作“探險”。
因著某種程度的敬畏而遠離神秘莫測的原始森林的人,在當今日益融入都市生活的時候,回眸之間,可曾意識到自己已經走進另外一片人造的鋼鐵森林之中?且不說一棟棟由鋼筋水泥壘起的高樓大廈,如參天巨樹,形狀各異又外表一致冷漠地俯視著穿梭的人群。單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汽車,在離我們更近的周圍空間,就如叢林一般,瘋狂地滋長著。甚至,它們像金庸筆下桃花島上的桃花陣,在寬窄不一的街道上,或緩緩蠕動,或呼嘯而過,把都市人逼迫擠壓在不斷縮小的行動“走廊”。即便是聲稱因為有了這些移動的機器而擴大了生活空間的開車族,也會同時在擁堵的車流之中、在有限的泊位之間、在行人和騎著自行車的人面前,抱怨行動的不便和“走廊”的狹窄。 可是,走進這片活動的鋼鐵森林的人,似乎還沒有完全認識它對自己生活的巨大改造,似乎還沒有完全警醒它蘊藏著的可能異化人類的潛在力量。如果說身處當代的我們,知道自己對自然界的知識是有限的,并由此在一定程度上敬畏自然原始森林的話,那么,我們好像還自覺不自覺地以某種狂妄自大的姿態,同我們親手制造的鋼鐵森林打交道,絲毫不存任何敬畏之心。 坦率直言,作為都市人的我們,已經開始了依賴這片森林的生存方式。無論是有車族,還是無車族,都不能否認,開車或乘車成為了我們存在的一種樣式。僅僅想到這一點,僅僅想到這個層面上的依賴,就會有我們被我們制造的機器牽著鼻子走的異化感覺。更遑論我們還要設紅綠燈、安排交警、拓寬馬路、修高架橋、建停車場甚至拆遷住戶,以及處理由此帶來的一切紛擾、爭吵和糾紛。或許,這樣的感覺會被譏為杞人憂天。因為,從某個角度看,人類的整個歷史,難道不都是在被自己制造的事物牽著走嗎?路徑依賴不一直存在著嗎?我們現在不是還照樣活得好好的嗎? 我們真的生活得很好嗎?已經無可爭議的事實是,汽車成了非戰爭狀態下人類的“第一殺手”。翻開每天的報紙,總有觸目驚心的、生命在車輪底下受傷或喪失的報道。兩年前曾經引發熱烈爭論的“撞了白撞”說,前些日子因為足球名宿徐福生老人在與開車青年理論過程中猝然隕命而激起的紛紛議論,也在揭示汽車對我們人類的倫理和法律規范的沖擊。而為了交通的通暢,為了開道修橋,不得不將城里的一些住戶趕到郊區。姑且不論其中產生的拆遷糾葛,僅就那些被轉移到郊區的人而言,他們可能又得反過來思忖著開車或乘車進城,由此造就又一輪的車流和交通問題。這些還沒有觸及到汽車尾氣、汽車或其部件報廢帶來的一系列環境問題,還沒有觸及到能源耗費問題,以及進一步的我們對后代的道德責任問題。 甚至,在我們日常的生活之中,還會因為汽車而激發復雜微妙的悖論式反應。當我們作為行人在街道上或原本寧靜的校園內行走時,對于喇叭的鳴叫,會油然生起一股厭惡之感,可一旦自己成為司機或坐在司機身邊,似乎會更多地聽任喇叭之聲。當我們忙碌奔波以求短暫生命的舒適存在時,疲憊的生理和心理,可能會因為周遭視野中充斥如此多的冷峻、生硬、無情的鋼鐵叢林,而在心中升騰一陣陣的煩躁。可是,許多時候,為了盡快地躲開喧囂、煩惱,盡快地把自己放進溫馨、幽靜、供一時休憩的小屋,仍然會匆匆地選擇開車或搭車。 凡此種種,僅僅窺見汽車森林給我們制造的問題之一斑,但足以告誡我們:走進汽車森林的人,并不像在小花園里飲茶聽音樂那般悠然自得。當然,汽車給人類帶來的益處,并非一點都沒有,人造的任何機器都會在這個方面或者那個方面滿足人的某種需求。而作為一份已經形成并不斷發展壯大的現代產業,其對當下的人帶來的價值(如滿足就業、刺激經濟),更是不能抹殺殆盡。人類已經選擇一條路徑,再試圖讓其完全掉轉頭,在很多場合都可能會是妄想和空想,除非這一路徑造成了人類無法忍受的問題極限。 但是,在我們匆匆走進汽車森林之后,在我們已經對其造成的人類困境有所覺悟之后,我們是否應該像在自然原始森林中探險的人那樣,放慢一下腳步,謹慎地反思我們可能面對的迷路?是否應該小心地檢查我們在技術、道德、倫理、法律以及心理等方面的儲備,是否足以幫助我們擺脫或緩解“機器文明”導致的困頓?是否應該在認識到人類理性局限的基礎上,懷揣謙卑和敬畏之心,去面對“機器文明”給人類可能帶來的傷害?可惜,我們似乎還在忙不迭地制造更大規模的汽車森林,似乎還在經濟發展的大旗之下一個勁地往前奔跑,而無視逼著我們飛奔的恰是身后的一輛巨型汽車。依稀記得兒時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整個情節是坦克式的集裝箱卡車,在尾追一部小轎車。沒有太多的人物對白,沒有扣人心弦的故事,開著小轎車的主人公頻頻出現在熒幕上,而集裝箱卡車的司機好像始終沒有露面。主人公時時感受到來自龐然大物無情的擠迫,一股股莫名的恐懼顯現在他身上,也牢牢地扣住了觀眾的心。現在回味起來,小轎車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主人公和集裝箱卡車之間,隱喻著人與機器的緊張互動。 機器給我們帶來了什么?自從進入工業文明時代,這一問題就一直縈繞著人類,久久不能釋懷。被推入汽車森林的我們,必須創造一系列新的森林生存規則,以應對已經或仍將層出不窮的技術、道德、倫理、法律乃至心理的問題。在設計規則的同時,還是讓我們多問幾遍:“汽車給我們帶來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