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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支柱
說博士生入學筆試是八股文，只能培養考試機器。這一點恐怕博導們也很難認同。博士生入學筆試可不同于高考，并非全國統一命題，而是各高校本專業的博導們自己出的題。就我所見過的專業試題而言，也沒見過什么死記硬背的，一般都是兩三道題一張卷，而且允許考生在三道題中選答兩道的居多。如果題目出得好，實際上等于在規定時間內寫兩篇短
論。如果博導們認真閱卷，應該可以就專業知識、邏輯推理和書面表達能力方面對考生作出比較準確的判斷。如果博導們不愿意在出題的時候認真琢磨或者不愿意認真閱卷，這樣的人，你讓他們根據申報材料自主錄取，可以放心嗎？
因此博導們惟一可以非議的考試只能是外語。但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學術研究在世界上并不居于前列，漢語在國際學術界也遠沒有英語那樣的地位。除了中國哲學、史學和語言、文學等少數學科外，其他學科不能用外語閱讀，從事學術研究而取得突破性成就的機會恐怕是微乎其微的。而一般性的人才，漏掉了對學術界也不是太大的損失。何況不讀博士也未必就不能成才。實際上在博士大批發、導師沒工夫指導的今天，沒有機會讀博士損失的也主要是物質利益，而不是學術提升的機會。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種說法即使對于高考已經太夸張，看看高考錄取率就清楚了)的情況跟是否采用筆試方式招收博士生毫無關系，而是因為在“尊重人才”(實際上是尊重博士學位)成為一種“政績”的今天，博士和碩士在工作中的實際待遇相差太遠。無論在招收博士生的時候是否實行筆試制度，只要不允許純粹賣文憑式的濫竽充數，這個“嚴進”是必須的。至于“嚴進”之后是“寬出”還是“嚴出”，也同樣跟是否在招生時實行筆試無關。是否“嚴出”第一取決于是否實行真正的學分制———一個資質較低的學生或努力不夠的學生在學校里多呆幾年，一般也就可以達到“嚴出”的標準了；第二取決于導師的心中是“規則至上”還是“情面第一”。
博導們抱怨招不到既有學術興趣又有學術天賦的博士生，首先是因為如今博士學位太有吸引力，把太多對學術沒有興趣但擁有較高智力或考試能力的人吸引來了，甚至把太多的官員和富商吸引來了。其次是因為許多博導自己水平太差或工作敷衍，沒有能力或沒有時間鑒別考生的學術興趣和學術能力。再次是因為博導太多，而既有學術興趣又有學術天賦的考生本來就少。
從理想的角度看，我當然也贊成教授自主招收博士生(但也未必需要徹底廢除入學資格考試)，不過我以為那是非公立大學在中國高等教育領域占據主流地位、公立大學的教授們為了避免被競爭淘汰而不得不采用私立大學教授們的職業道德標準的時候。在此之前，我認為博士生招生的考試制度不但不應當廢除或規避，而且應當強化，也就是取消“破格錄取”，把教授的招生自主權限制在初試各科及格者的范圍內。確實無法否認1990年代以來博導們通過“破格錄取”也選拔了一些真正的人才。但到底是“破格錄取”的考生中真正的學術人才比例高，還是按正常規則錄取的考生中真正的學術人才比例高，恐怕誰也沒作過統計。1990年代以來所培養的博士的水平不如1980年代培養的博士的水平，而“破格錄取”的比例卻高得多，則幾乎是公認的事實。
主張“破格錄取”的人當然可以說為了選拔真正的人才應該寧可承受有人“走后門”的代價，這樣的說法在本科生的錄取上或許有些道理，因為一個沒有上過本科的天才可能因為一輩子不得不從事體力勞動而喪失本來可能作出創造發明的機會。但是，對于一個已經取得碩士學位的天才來說，僅僅沒有被錄取為博士候選人是不可能被長期埋沒的。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博士生招生考試在現存體制框架下沒有改良的余地。例如英語考試似乎可以只測驗對專業材料的閱讀，因為只有這種能力才是一個學術落后國家的學者從事學術研究所必須的。又如兩門專業課似乎可以變成一門考專業知識，另一門測試邏輯推理和批判性思維能力。因為等額面試博導們普遍敷衍、差額面試又增加考生負擔，面試倒是可以考慮用給考生申報材料打分的方式來取代。筆試應當在密封狀態下閱卷，而所有被錄取者的筆試成績和申報材料應該在網上公示。
(作者單位：中國青年政治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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