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討債未果：保強鋼鐵非法集資案再調查

　　本報記者 況娟 河北唐山報道

　　8月中旬，保強鋼鐵所在地唐山豐南區歡喜莊工業園區內，鋼廠一家挨著一家，大多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生產的情景。而有三家鋼鐵公司則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大門被紅磚墻和碎玻璃堵上了，鋼廠的名字也早已掉落。

　　這三家公司為陳志強名下的保強鋼鐵公司、啟鑫鋼鐵公司以及李德青的永烽鋼管公司。三家公司相隔不過兩三百米，均已人去樓空。

　　借給陳志強數十萬元的劉新(化名)指著破敗的保強鋼鐵廠說道：“2012年8月陳志強欠債跑路事發后，廠里剩下的貨物庫存、電機、電纜都被保強的幾個股東搶空了�！�

　　如今，“跑路老板”陳志強在河北唐山市看守所呆了兩年后，面對的不只是即將到來的刑事宣判，還有身后逾十億元的外債如何解決的難題。

　　陳志強是唐山保強鋼鐵有限公司和新疆冀豐鋼鐵的董事長，2012年8月其欠債跑路，不久在菲律賓被抓獲。這是首起國內鋼鐵生產實體老板跑路事件，目前陳志強旗下鋼廠均被查封。

　　2014年6月23日至25日，陳志強“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一案在唐山豐潤區人民法院開庭。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僅唐山地區，經陳志強及保強鋼鐵向外直接借款以及多級借貸的關聯人數或多達1000人，這些人的錢多從唐山永烽鋼管老板李德青處轉手至陳志強。李德青是該案中最大的債權人，借款總額高達2.75億元。

　　受陳志強一案牽連，目前李德青及保強鋼鐵的數位股東均成為相關公訴案件中的被告。等了兩年的偵查后，目前未要到債的債權人提出了諸多“涉嫌騙貸、數億財產被轉移”等質疑，正在等待宣判結果及還款計劃。

　　跑路前瘋狂融資：借款超10億

　　近四十名債權人參加了這場公開庭審，他們情緒大多較為激動。

　　“庭審現場聽到說可能判三到五年，還沒有提還款計劃，我們就急了�！倍辔粋鶛嗳嗽�8月18日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道。

　　8月19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豐潤區人民法院的相關卷宗上看到，經鑒定陳志強旗下的保強鋼鐵公司吸收非法存款1909萬元、啟鑫鋼鐵公司為3000萬元、新疆冀豐鋼鐵公司則多達5.8億元。

　　通過鋼鐵公司借款6億元并不包括陳志強個人的民間集資和銀行貸款。在庭審現場，陳志強承認借款共超過十億元。

　　債權人劉新是保強鋼廠所在地歡喜莊的村民，“歡喜莊并不歡喜”，該村和她一樣借款給陳志強的還有100戶。近十位歡喜莊債權人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該村借給保強鋼鐵及陳志強個人的金額超過2000萬�！吧俚慕枇�4000多，多的借了80萬，一般都是幾萬左右。”

　　然而，事發后兩年，債權人并沒有看到要債的希望。2014年6月23日在得知陳志強一案將要公開開庭后，劉新和其他債權人迫不急待地去庭審現場了解最新進展。

　　據多位現場旁聽人員和法院人士描述，陳志強承認2012年8月4日攜帶3.5萬美金試圖“出國”，也坦承外債超過十億元。

　　而在涉嫌高額民間集資攜款“跑路”之前，陳志強仍在瘋狂融資。一位在其出事前一個月打款3000萬的債權人吳林(化名)稱：“僅在2012年的5月至7月期間，就打了三次款�！�

　　事發后不久，陳志強曾親口承認其總的外債金額為13億元。其中新疆地區的銀行貸款3.5億、民間借貸4.5億；以新疆冀豐鋼鐵名義向深圳、北京兩家國企的借款為1.5億；剩下3.5億，均來自唐山地區的借貸。

　　而對于深受債權人關注的資金用處及去向，庭審過程中，陳志強只回答：“鋼廠一年盈利總共1個億，付利息3億，三年虧了6個億。其中一大筆資金用在新疆買礦和冀豐公司上市。”

　　按照陳志強的說法，大部分資金用在新疆的投資上。公開信息顯示，除了唐山保強鋼鐵，從2006年開始陳志強陸續在新疆投建了浩豐鋼鐵、烏蘇照東鑄造公司等共計5家企業。其中2009年總投資5億元建立冀豐鋼鐵，為當時“新疆最大的民營鋼鐵制造商”。

　　但吳林對這一說法表示懷疑。陳志強事發后，他立即去了新疆了解情況。當時他看到的景象卻是，冀豐鋼廠里貼滿了法院、信用社和投資方的封條，“所謂的礦沒有證也沒有開發，沒有什么開采價值，都不用花錢買的那種。五家公司只有冀豐的法定代表人是他�！�

　　當時冀豐公司的財務告訴他：“冀豐鋼廠早已停產半年，2億元的貸款還未還上�！边@與陳志強向諸多債權人勾畫的新疆鋼廠“上市藍圖”大相徑庭。

　　多位債權人反映，陳志強向其借款時稱是為公司在境外上市集資，員工、親人朋友和借款人都可以買原始股，利息也由原來的1.5分，提到了四分，甚至一度高達六分。

　　保強鋼鐵公司占地僅為19畝，總員工數為145人。規模如此小的鋼鐵公司為何吸引了上億的民間資金，這與陳志強誘人的借款理由大有關系。

　　這一說法與庭審現場上幾個證人的證言頗為一致，相關庭審記錄顯示，不僅陳志強在新疆的投資經營不善，其在唐山的保強鋼鐵當時也并不賺錢。其中一位禇姓公司人員證言稱：“不掙錢也要干是為了集資方便�！�

　　庭審過程中還透露了另一個信息，陳志強及相關公司流水賬共收發73億元，而資金走向并未在法庭上詳述。最后法院鑒定，陳志強旗下的保強鋼鐵、啟鑫鋼鐵和新疆冀豐鋼鐵公司共非法向公眾吸收存款6.3億元。

　　而據債權人了解的情況和庭審回答中，除去這些民間集資外，陳志強涉及的銀行貸款近8億元。這筆總共近14億元的外債與2012年陳志強親口承認的13.5億元相差不大。

　　連環借貸：案中案波及甚廣

　　該非法集資案波及甚廣，與陳志強一同參加庭審的還有保強鋼鐵其他幾位股東。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豐潤區人民法院的刑事偵查卷宗中看到，《新疆冀豐鋼鐵有限公司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等相關案件中，犯罪嫌疑人有陳志強、趙立明、胡雅玲等四位。

　　趙立明為保強鋼鐵總經理，也是吳林借款給陳志強的擔保人。趙立明的相關賬戶也被查封半年，吳林拿著取款紀錄說：“這筆錢他當時承諾還債給我們的，不過2013年2月7日到期后，資金被他妹妹取走轉移，公安局也沒有再續封�！�

　　不僅是保強鋼鐵股東和擔保人受牽連，陳志強案中最大的債權人永烽鋼管老板李德青也因此資金鏈斷裂，欠債還不上，被押入看守所兩年，形成另一個獨立案件，目前尚未開庭。

　　陳志強事發后，與其談判無果，李德青曾當場服下一瓶老鼠藥，被搶救過來后，彼時他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坦承壓力很大。

　　李德青向陳志強提供了2.75億元的借款，當地知情人士稱，李德青以月息2分從民間借款，再以月息4分借給陳志強。李德青的家屬曾在當時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證實了這一點：“2012年春節陳志強提出4分利，我們知道也有責任，也希望能他能把錢還給我們，我們再還老百姓。”

　　然而2013年1月，李德青也被押入看守所。與陳志強一樣，他要面對的也是過億民間借貸如何償還的難題。

　　8月18日，一位借款900萬元給李德青的天津鋼材貿易商特地趕來唐山詢問案件進展情況。法院給她的回復是，陳志強案件6月已開庭，李德青的案子開庭時期還未定。

　　在該貿易商提供的一份有70名李德青案債權人簽名的說明書上顯示，2012年永烽鋼管法定代表人李德青吸引民間集資，月息1.2分定期一年，歡喜莊偏坨村及附近村莊參與集資共70戶，計822.35萬元。

　　據記者了解的情況，在陳志強尚未還款至李德青時，李德青方面也不能給債權人還款承諾。目前李的多位債權人也在關注案件進展和尋求解決方法。

　　久未等到的還款計劃讓數百名債權人坐立不安，而目前各方面的消息暗示著，陳志強一案將以判刑數年的結果而結束。

　　負責辦理此案的唐山市公安局經偵支隊已將此案查完，并移交豐潤區檢察院。8月18日，經偵支隊副隊長王志軍當面對前來了解情況的債權人表示：“原來主要負責辦理此案的人員已經被調離，按照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罪名量刑，最多判十年�！�

　　而不論是在辦案處還是法院，債權人均未了解到陳志強案的具體賬目以及資金去向情況，更讓他們無奈的是，兩年來并未有還款計劃，可能要回借款的希望會更加渺茫。

　　“也不要他給利息了，只想要他把借款還給我們，還80%都好。”這些債權人通過各種途徑表達訴求。

　　2014年6月25日，陳志強一案庭審完，聽聞法庭上可能的量刑，近四十名歡喜莊債權人于7月2日找唐山市相關部門反映情況，但最后并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