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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格里布旅行記——摩洛哥篇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9月09日 11:22 經濟觀察報
蔡天新/文 費了一番周折后,我終于在馬德里辦妥了去摩洛哥的簽證。在西班牙南部城市塔里法,我搭乘下午三點的客船去丹吉爾。對于丹吉爾,我早已有所了解。它是阿拉伯世界最負盛名的旅行家伊本·拔圖塔(1304-約1368)的出生地和葬身之地,他到過的地方之多在蒸汽機出現以前無人可及。就在馬可·波羅去世的第二年,即1325年,21歲的伊本開始了跨國旅行,先后持續了近30年。雖說他在中國和東南亞到過的地方和停留的時間少于馬可·波羅,但他的足跡遍及印度,非洲北部、西部和東海岸,黑海和里海北岸,這一點為馬可·波羅所不及。更有甚者,伊本出身法官世家,從少受到法律和文學熏陶,并在開羅和大馬士革受業于著名的穆斯林學者,因此他留下來的《游記》具有持久的歷史和地理價值。只是由于馬可·波羅是意大利人,他在世界上的知名度才超過伊本。 在丹吉爾遇卡波特 可是,伊本·拔圖塔的年代與我們畢竟相距遙遠,他的生命也更多地消耗在旅途中。而我喜愛的法國野獸派畫家馬蒂斯的足跡卻依稀可辨,早年他在丹吉爾度過幾個冬天,留下了20多幅作品,有些已成為經典之作。馬蒂斯在丹吉爾找到了巴黎缺乏的明媚陽光 (后來他選擇去尼斯過冬以代替丹吉爾),不僅如此,他還從當地的陶片和織品的裝飾圖案上獲得靈感,重新找回了文藝復興以來失落的東西方藝術的紐帶,有一部馬蒂斯的紀錄片名字就叫《丹吉爾的窗戶》。遺憾的是,丹吉爾如今已經歐化,海濱大道兩側的飯店、賓館、網吧、迪廳、咖啡座,甚至沙灘上的陽傘,無不使人聯想到對岸西班牙的黃金海岸。上岸不久,我在離海濱不遠的一條坡道上,遇到一位叫馬丁的美國青年。我向他打探附近的旅店,他把我引到他下榻的那家,整潔、安靜,價格也適中。我住下了,反正明天就要離開。放下行李,我和馬丁一同到海濱吃晚飯,在沙灘上,我們遇見牽著一頭驢向游客兜攬生意的少年。以往我去過不少伊斯蘭國家,這里的飲食與土耳其、伊朗、黎巴嫩等地相近,少不了面包、米飯、雞肉和色拉。馬丁和我說起卡波特,這位有著傳奇經歷的美國作家那會兒是全球性的新聞人物。就在我抵達丹吉爾前不到兩周,一部叫 《卡波特》的電影在美國首映,摩洛哥的媒體大肆報道。我始終沒有看到這部電影,所以不知道片中有沒有講到丹吉爾。在西方人眼里,當年的丹吉爾是一座國際名城,以其浪尖上弄潮兒的魄力、性開放的尺度、奇特另類的生命律動而聞名,以至于吸引了卡波特這樣的另類作家,他在這里停留了一段時間。除了卡波特以外,杰克·凱魯亞克、威廉·巴勒斯、讓·熱內、艾倫·金斯伯格、田納西·威廉斯等同性戀作家以及滾石樂隊也在丹吉爾居住過。我在為美國女詩人畢曉普所寫的傳記 《與伊麗莎白同行》里也談到過這座非洲最開化的城市,畢曉普和她早年的女友路易絲曾在丹吉爾的一家妓院里過夜。可是,隨著西方社會回歸傳統,如今的丹吉爾已今非昔比,當地的色情娛樂場所、“同志”酒吧紛紛關閉。更多的時候,這座城鎮充當起深入摩洛哥腹地的背包族旅行者的中轉站。 首都拉巴特會詩友 第二天,我獨自一人打的去了城北的火車站。正好遇上一列發往首都拉巴特的快車,六個半小時的車程,票價約合人民幣150元。過了北郊的貧民區以后,窗外呈現出一片紅色的土地,干燥、冷清,很少見到農田和村莊。 拉巴特雖然貴為摩洛哥四大皇城之一,且是當今的首都,可是在中國卻鮮為人知,也非西方旅行者的目的地。我也是為了看望兩位詩人朋友,才在此停留。從表面上看,拉巴特像是一所中等規模的中等城市,很少見到高樓大廈,事實上,它的人口不過50萬。出站后,我給賈拉爾打了電話,身為公務員的他剛好下班。擁抱寒暄過后,我們打的去他的寓所。 賈拉爾向我介紹了他的法國妻子(她是來摩洛哥做義工期間與賈拉爾相識的),并讓保姆抱出他們的寶貝兒子。不到一刻鐘,哈桑就趕到了,三個人下樓找了一家露天咖啡座,在那里閑聊起來。哈桑的職業是個記者,一會兒說起即將頒出的新一屆諾貝爾文學獎,他認為居住在巴黎的敘利亞詩人阿多尼斯很有希望。這一點我早就聽說,阿多尼斯是阿拉伯世界公認的大詩人,一年前我在貝魯特和他見過兩次,每回他都約在海邊的海明威咖啡館。 哈雅和卡薩布蘭卡 對拉巴特一個夜晚的探訪并未讓我對這座城市有多少了解,翌日早晨,我獨自一人徒步去了海濱。從這片海域向西不遠有兩座著名的群島——馬德拉和加那利,它們分屬葡萄牙和西班牙。五年以前,我從馬德里出發去南美的航線正是從這兩座島嶼之間穿過,那也是五百多年前哥倫布走過的航線。 在返回賈拉爾家的路上,我參觀了拉巴特舊城和皇城的舊墻。就在賈拉爾公寓的拐彎處,我遇到附近一所中學的三位女高中生,每一位長得都很漂亮。她們搶著用英語和我聊天,過了一會,我脫口問有誰愿意當導游陪我去卡薩布拉卡一游?沒想到其中的一位爽快地答應了,她的名字叫哈雅,有著橄欖色的皮膚和玫瑰花一樣的笑容。當然,我有話在先,黃昏以前送她回來。 就這樣,我給賈拉爾留了一張便條,托保姆轉交他,沒等他回來一起吃午飯,便和哈雅去了火車站。拉巴特和摩洛哥最大的城市——卡薩布蘭卡之間的距離不過50公里,每隔半小時就有一列火車。一個半小時以后,我們已經到達卡薩布蘭卡了,就是那部著名的電影《北非諜影》故事的發生地。 我不打算再回拉巴特,于是在離海濱有一箭之遙的一條街道上找到一家旅館。按照阿拉伯人的習俗或法律,非夫妻關系的男女是絕不允許待在同一個封閉的空間的,我讓哈雅在接待處稍候,把行李放進房間里。隨后我們便去了海濱,相比拉巴特的鬧市離開海濱有一段距離,卡薩的海濱就在眼前。本來,卡薩是柏柏爾人的漁村,后來成為海盜的一個基地,葡萄牙人起名大概是因為那時村舍的墻壁是白色的。可不,我們轉了一大圈,仍然沒有發現一座白色的房子,倒是哈桑二世清真寺在藍色的海水映襯下顯得異常美麗。 哈雅只有17歲,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活力。她沒做成我的導游,反而我成為她的攝影師。哈雅說她從沒有拍過那么多照片。可惜這些相片暫時無法傳遞給她,因為她還沒有電子信箱。午餐時我才知道,她就是古羅馬人最初命名的摩爾人,那是北非原住民柏柏爾人與阿拉伯人、黑人、西班牙人混血以后的后裔,因此膚色略顯黝黑。隨著阿拉伯人的遠征,有一支摩爾人移居到西班牙的安達盧西亞,爾后又隨著阿拉伯人撤離歐洲返回到摩洛哥,他們集中居住在與拉巴特一河之隔的塞拉,那正是哈雅家所在的地方。 斜陽灑落在哈桑二世廣場上,少量的鴿子、游客和本地的男女老幼歡聚在那里,頗有歐洲大都市的風味。到了跟哈雅告別的時刻,我如約把她送到火車站,替她買了回程票,一直送到月臺上,并答應歸途經過拉巴特時去她家作客。當我走出候車大廳,才發現火車站的造型很別致,有一頭高高翹起,像一只昂著頭漂浮在水面的白天鵝。又一個非洲之夜降臨了,等待我的是一個人對一座陌生城市的探究。我想起兩年前在南非的港市德班,我下榻的旅店位于印度洋邊,那是一個與卡薩遠隔萬里但卻完全對稱的海濱。 馬拉喀什的中秋月 卡薩布蘭卡處于摩洛哥海岸線的中部,可是西撒哈拉已被摩洛哥武力吞并,摩洛哥的海岸線幾乎延長了一倍。翌日一早,我又來到火車站,本可以繼續沿著海岸線到阿加迪爾。但考慮到時間因素,我徑直向南到馬拉喀什。 馬拉喀什地處北非最著名的山脈——阿斯特拉邊緣的內陸,也是摩洛哥的四大皇城之一。在我南下的旅途中,這座城市由原先的聞所未聞,變得如雷貫耳,成為必到之地。現在我終于明白了,馬拉喀什是非洲的拉斯維加斯,是摩洛哥最吸引游客的城市。只是,這里沒有那么多賭場,但當莎朗·斯通和湯姆·克魯斯等好萊塢明星在馬拉喀什購置房產的消息傳出,此地的房價驟然上升,成為北非物價最昂貴的城市,宛如中東的迪拜。 當我乘坐巴士,從火車站進入到市區的時候,我發現兩側分列著熱帶植物裝飾的奢華旅店,果然名不虛傳,它就像非洲的棕櫚泉,后者是南加利福尼亞的沙漠之都。到達市中心以后,我迅速找到一家旅店,價格比卡薩布蘭卡高出許多。休息片刻,我來到了附近的一條主要街道上,看見了非洲人口最密集的場景。成千上萬的人迎面走過來,仿佛游行或狂歡節的隊伍。我和少數逆流而上的游人滿懷好奇心,終于到達了熱鬧非凡的雅瑪夫那廣場。 馬拉喀什是古代摩洛哥穆拉比王朝的都城,建都的時間是1062年,從那時起便有了雅瑪夫那廣場。它的面積超過了巴黎的協和廣場,廣場上散落著鼓樂隊、小吃攤和雜耍藝人,每處地方都圍著一群游人。我對一個耍蛇人尤感興趣,他使我想起阿拉伯和印度傳說中的吹笛人。果然,耍蛇人要把一條莽蛇往我身上套,而為了拍照我竟然也接受了。返回旅店的路上已經華燈初上,我的肚子早被各種小吃填飽。找到一家路邊的咖啡座,要了一杯啤酒,開始梳理自己的思緒,順手寫下一首詩歌。這是我此番歐游以來寫下的第20首詩,同時它也提醒我,我在馬拉喀什度過的惟一一個夜晚剛好是中秋之夜。寫完詩歌,我把筆記本塞進背包,尋找到了著名的瑪姆尼亞飯店,它被譽為非洲的七星級酒店。我欣賞了大堂里的裝飾,驚訝于阿拉伯雕刻工的精細手藝,花園里栽滿參天的樹木,面積約三萬平方米。泳池里的碧水少許漫了出來,我抬頭仰望那一輪明月,她就掛在枝椏間。我發現,在這座千年故都里,最為古老的依然是這輪明月,“她的焦慮多于靈魂的孤獨/猶如無人駕駛的一葉小舟/從撒哈拉飄向大西洋”。 梅克內斯,或非斯 告別馬拉喀什時我有兩個選擇:另外兩大皇城——非斯和梅克內斯。它們都位于摩洛哥北部,且相隔只有60公里,我本可以將其一網打盡,可是為了留下一點想像和遺憾,我決定選擇其一。乘上北去的火車以前,我還有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要不要在拉巴特下車,與賈拉爾和哈雅再見一面,這個取舍相對來說比較容易。這樣一來,那天我就在火車上度過了此次非洲之行最長的時光,整整八個小時。好在包廂里的聊天已成為我旅行生活的一部分,這回我認識了一個叫辛迪的村姑,她甜美的微笑讓每位乘客忘卻旅途的疲倦。 到達梅克內斯時,包廂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雖然更為古老和聞名的非斯近在眼前,且我的車票本來也是買到那里的,但我還是決定下車了。后來發生的事情說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那天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和王后薩爾瑪也來到了梅克內斯。據說這位和我同齡的國王是在上個世紀末一次晚會上認識平民出身的電腦工程師薩爾馬,她當時還在拉巴特讀大學。薩爾瑪出生在菲斯的一個中產階級,不僅美貌絕倫,且曾花兩年時間專習高等數學。國王為了娶她,打破慣例封她為公主,并承諾只娶她一個妻子,這在阿拉伯世界一時傳為美談。 我抵達梅克內斯的第二天早上,旅店門口的街道被嚴密控制,所有車輛禁止通行。我夾在人叢中,試圖看一眼國王和王后,卻沒有等到。在穆拉比王朝時期梅克內斯只是一座要塞,它成為首都已經是17世紀了。也正因為如此,這里的古城墻保留得最完整。但由于地勢起伏較大,這座城市在經濟并不發達的摩洛哥難以有新的作為,與同處內陸的馬拉喀什更無法相比。不過,這也讓我有機會寫下摩洛哥之行的最后一首詩《世界的奧秘》,結尾是這樣的,“如果你繼續凝視她的過去/她會變成煙頭灼痛你的手指。” 新浪財經獨家稿件聲明:該作品(文字、圖片、圖表及音視頻)特供新浪使用,未經授權,任何媒體和個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轉載。來源:經濟觀察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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