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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沒有排隊等候過的經歷呢？在火爆的重慶火鍋店或者洋快餐店門口，在超市的結賬口，在經濟適用房發售前夜安營扎寨排隊，在銀行營業廳，在公交車站……人們之所以要排隊，是因為排隊是一種交易規則，只有排隊才能夠在和平條件下界定排隊的買者所付出的等候成本。
說到排隊買東西，首先想到的應是在我國計劃經濟時代，人們憑糧票等票證排隊購物
，以及在劇變后的俄羅斯街頭，人們排隊購買日用品的景象。確實，排隊購物通常發生在短缺經濟條件下。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巴澤爾教授從產權模型出發，分析了汽油價格控制下的排隊配給現象：上世紀70年代，世界原油價格的急劇上漲以及尼克松政府凍結汽油價格的控制，導致了石油短缺和排隊等候，價格控制使人們不能再以市場均衡價格，而只能以貨幣支付加排隊等候的方式獲得所需汽油。在這種情況下，等候時間與貨幣的結合構成汽油價格，兩者可以在同一種模型下分析。但因為等候的時間支出不會被任何人接受，其所代表的機會成本被置于公共領域，形成資源的浪費。然而，汽油屬性的多樣性、變動性以及價格控制的模糊性，使得賣者可以在約束條件下利用各種方法——比如降低汽油質量、縮短營業時間、減少服務項目、以高價的非管制商品搭售無等候加油服務等——對這些公共領域中的價值進行界定，從而獲取相應的價值，最大限度地減少浪費。
但是，即使在沒有價格控制的市場上，買者往往也要支付貨幣價格與時間價格才能得到所需的商品或服務。比如，在就餐的高峰時段到生意火爆的餐館用餐，就不得不付出一定的等候時間。對賣者來說，長時、穩定的排隊現象提供了更旺盛的需求信號，賣者有動力通過擴大供給、降低商品或服務的質量，或者提高價格來適應需求。歌舞廳等娛樂服務行業區分不同時段定價，就反映了供需關系的相應消長。但是，單一店鋪擴大供給的空間有限，如果有足夠的需求，賣者會在適當地點開設新店。而且，在競爭激烈的市場條件下，提高價格不一定是普遍可行的商業戰略，在高朋滿座、應接不暇之下，輕率地降低商品或服務的質量往往導致經營失敗。
對買者來說，商品或服務的實際價格包括現金價格、時間價格以及支付的其他成本，這里只討論排隊所產生的等候成本。等候就是機會成本的付出，等候越長，機會成本越大，商品或服務的實際價格就越高，當然，同樣的等候時間對不同人來說意味著不同的機會成本。如果對某人來說等候5分鐘的機會成本為10元錢，那么其等候5分鐘后消費50元，他為此支出的實際價格是60元。
因此，時間確實就是金錢，排隊應成為買者間的交易規則。仍以就餐為例，排隊規則對交易產生的影響有：買者如果能夠嚴格按照排隊形成的順序等候交易，每個人所付出的等候時間就能實現其價值。如果有完全同等的消費機會而花費較少的等候時間，理性的買者就會選擇等候時間較少的餐館。如果賣者搭售特定商品或服務而使買者可以不必等候，只要索價在其正常價格與等候的價格之間，買者就會傾向于購買該商品或服務以節省等候成本。套用經濟學家張五常提出的“上河定律”，買者等候的時間越長，不但已付出的等候計入本次交易的成本，預期的長時間等候也會成為下次交易的預期成本，因此，索性多點兩個菜，多聊一會兒天；由此導致后來者的等候時間延長，并刺激產生相同的消費心理。
等候成本是落入公共領域的價值，在有人能夠花費資源對其進行界定從而獲得這些價值之前，其本身實際上沒有價值。也就是說，對于無意或者不能對其進行界定的賣者來說，買者所付出的等候價值沒有意義。因而，插隊者侵奪的只是排隊者的利益，而不顯著地直接影響賣者的利益。但是買者可能因為面臨等候成本損失的風險而放棄交易，失序因此可能導致顧客流失，所以，是否按照排隊的順序提供商品或服務最終仍會影響賣者的利益。維持排隊秩序因而對賣者也具有積極意義。
接下來，隊列中的特定位置所代表的利益可否用于交易？一個不愿意花費價值10元的5分鐘等候時間的買者，愿意以10元以下的出價向機會成本比其低的人購買相應的位置，賣方既可能是真正的消費者，也可能是職業排隊者。這在生活中不乏實例。交易雙方各取所需，后位排隊者也沒有遭受額外的不利，因而這種交易符合帕累托效率標準，應當獲得法律的支持。
等候的經濟價值應當得到尊重，并提供了對排隊進行法律調整的契機。當然，這不意味著鼓勵人們因為排隊糾紛對簿公堂。(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博士后研究人員)插圖/蘇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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