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評郎咸平：他沒有說出皇帝新衣的秘密

　　對郎咸平就國企改革和國有資產流失發表的評論，不少中國經濟學家認為，他的評論并沒有提出什么新東西。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微觀經濟研究室主任韓朝華說，郎咸平提出的解決方案“完全是外行的”。

　　韓朝華

　　郎咸平沒有說出皇帝新衣的秘密

　　我對郎咸平的表現評價不高。國有資產流失是個老問題，郎咸平并沒有發現什么新事實，他并不是那個道出了皇帝新衣秘密的小孩。我與唐宗、王紅領等合著的《國有企業產權交易行為分析》一書，在1997年就對國有企業產權轉讓過程中的國有資產流失問題及其過程進行了研究，我們的成果在1998年獲得了國內經濟學界的最高學術成就獎——“孫冶方經濟科學獎”。

　　時隔7年之后，郎咸平才發表對國有資產流失的普通看法，好像中國的經濟學家都不研究這個問題，集體失語，甚至包庇貪官污吏，維護國有資產的流失。豈不怪哉！

　　可能是大眾還不了解我們國內經濟學家的研究。其實國內經濟學界對于國有資產流失的研究起碼已有10年時間了。

　　郎咸平所說的東西，其實是技術和具體操作層面上的問題。他所推崇的信托責任制要能成功的話，就不需要改革了。80年代國有企業的改革思路實質上就是那個“信托責任制”。 郎咸平的學問應該還是不錯的，在公司財務和公司治理結構領域中，他是個很有名的學者。但他長期在美國大學里任教，對中國的事情不了解、不懂，因此講的是外行話。最好先查文獻，調查后再發言。像這樣對國內研究現狀一棍子打死的做法是不負責任的。

　　當然，他提出的問題是民眾所關心的。在民眾中存在極大不滿的時候，迎合民眾不滿情緒的言論，哪怕是無賴，都有人會喊好。這是一種大眾心理現象。

　　但這兩個問題不能混為一談。民眾支持，有著民眾自己的理由，但不能因此就盲目肯定他的解決方案也是合理的。他的解決方案完全是外行的。 另外，我認為，郎咸平對海爾持股會的批評根本不成立。因為，這種持股會方式還只是一種探索，處于法律的灰色地帶，法律對它既不肯定，也不禁止。政府也默許這種探索。員工持股會收購企業的股權，這種作法好不好是可以研究的。對這樣一種改革嘗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見很正常。你可以分析、批評它的不足，但不能因此輕言嘗試者違法、侵吞國有資產。

　　看他提出的大政府主義解決方案，實質結果只會是進一步鞏固強勢群體的權勢和既得利益，與我們目前需要解決的問題正好背道而馳。

　　公眾支持郎咸平的主要原因

　　公眾支持郎咸平，其實不是因為國有資產流失，而是因為公眾在國有企業產權改革中的利益受損。國有企業產權改革過程中出現了贏家和輸家的分野。所謂贏家，就是企業老總、政府主管部門官員以及產權的收購方，他們以各種各樣的對私人有利的方式轉讓國資；輸家主要是企業職工。他們面臨的是下崗、失業，處境比以前惡化了。

　　目前，這種利益分化越來越嚴重，職工及其關聯人群受不了了。因此他們支持郎咸平。而經濟學家講了10年國有資產流失，文章也到處發，書還得了經濟學的最高獎，卻怎么沒有人來呼應？這主要是因為當時的改革對職工利益的沖擊還不大。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有一些國有企業被賣給外商后，雖然國有企業的所有者利益在轉讓中可能受到了損失，但企業成了合資企業，職工待遇變成了合資企業的待遇，工資提高了，職工還很歡迎。 問題就出在目前許多國企改制的執行過程中，一些官員、國企經營者或者產權收購方膽子越來越大。因為國務院、媒體都管不到他們。他們是強勢，可以制定各種方案使交易對自己有利。而職工是弱勢，無法影響方案的制定。職工的反抗是無濟于事的。郎咸平的說話又正契合職工的心聲，一下子紅了。

　　我認為，問題不在于改制本身，而在于改制過程中強勢和弱勢群體之間權勢結構嚴重失衡。產權交易本身是一種各相關利益主體相互博弈的過程。但目前參與這種談判利益相關各方之間的力量對比太不均衡。談判實力弱的一方，在這種博弈中，肯定會利益受損。

　　國資委該做些什么？

　　了解以上這點之后，再回顧郎咸平所講的停止國有企業改革，回到大政府主義，政府管理企業等等，就不難發現，那都是外行話。還不是一點點的外行。

　　目前中國國資委部分人有擴大在國企中作用的傾向，這是一個官僚機構本能的擴大權力的沖動。但我認為，這是沒有出路的。這說明在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問題上，還有一些重要的認識障礙有待澄清。 認識障礙一：在國內市場日益開放的背景下，中國需要借助政府的行政干預，組建一批大型企業以應對國際競爭。

　　這種認識的誤區在于，將競爭實力的大小簡單地與企業資產規模的大小畫等號，以為靠行政干預就能組建出具有國際競爭實力的強勢企業來。其實，競爭實力只能來源于競爭實踐，真正能適應國際競爭的企業必須靠企業自己在競爭中拼殺出來，而不可能在政府的扶持、保護、優惠下成長起來。

　　認識障礙二：私有企業所以成功，主要是因為有了勝任的企業家。從理論上來講，政府主管部門也可以像私有企業的董事會、股東大會一樣選拔和監督經營領導人，為什么國有企業就一定干不過私有企業呢？ 這種認識的誤區在于，市場經濟中的勝出者是大浪淘沙的結果，而不是事前選定、人為扶持的結果。私有企業成員的總體素質可能比不上國有企業，但私有經濟部門在試錯方向和探索路徑上的高度發散性和多樣性卻保證了私有經濟部門在總體上的高成功率。

　　認識障礙三：傳統國有企業體制的主要問題是缺乏經營責機制，國有部門的投資者和經營者無需對經營失敗和虧損承擔個人責任。所以，只要能夠強化經營問責機制，推行嚴格激勵和懲罰制度，就可以在政府的行政控制體系中模擬市場競爭效應，約束國有企業經營者，抑制傳統國有經濟體制中的代理問題。這種認識的誤區在于看不到，大型正規組織中的問責機制在約束強度上必然顯著弱于市場競爭機制。市場競爭中的失敗、落后和自負其責是不由分說、無從通融的，而所有大型組織中的失敗和問責都是可以申述、辯解和推脫的。 處于政府控制和保護下的國有企業在發展上表現出了兩個鮮明的特點：做大容易，做強很難；高速擴張容易，高效率發展很難。今后，繼續由政府控制和發展大量國有企業不利于促進競爭，不利于提高整體經濟效率，也將與貫徹科學發展觀的要求背道而馳。

　　國資委承擔著實現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根本變革的歷史使命，如果繼續沿著做大做強國有企業的思路走下去，勢將干擾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的轉換，貽誤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國資委需要轉變思路，盡快將管理和運用國有資產的基本思路從經營企業轉向經營資產，促使現存的多數國有企業，尤其是處于一般競爭性領域的國有企業實現政企分離和非國有化。

　　資料：

　　如何準確評估國有資產價值

　　外資投資公司贏利的前提是要把國有不良資產中所含的水分擠掉，實行重新評估。一般會請國際會計公司進行評估。比如，賬面上有個1億的資產包，里面有100個項目，經過他逐個評估，確定最后的價格。

　　評估時候還應該按照收益的折現，一個是現在賣能值多少錢，再一個是要考慮資產的壽命周期，比如一項資產的使用壽命為10年，則會有10年的收入期。這樣，在評估這項資產的價值時，就要講起在未來10年內的預期收益總額按當前的利率加未來收益折算為現在的價值，由此計算出這項資產現在的轉讓價格。很顯然，如果該資產的未來收益前景好，收益總量大，其現在轉讓價格就會高；反之，價格就會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