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李義平

　　經濟學中的歷史學派和新制度經濟學特別強調“路徑依賴”。路徑依賴意味著任何現實的制度選擇都不是任意的，而是已有歷史積累的結果，是已有歷史的延伸。進一步說，任何國家的成功都不是由于割斷了歷史，而是因為尋找到了歷史與現實的均衡點。

　　在世界各國的發展史上，路徑依賴的例子是很多的。比如，美國由于沒有封建社會的歷史，各方移民直面市場經濟，因而形成了社會結構松散的市場經濟模式。德國歷史上是一個集權國家，經過德國人的創造，這種歷史傳統不僅沒有制約市場經濟的發展，反而形成了抑制由于過度競爭而使交易費用上升的制衡機制，形成了社會市場經濟模式。法國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實行過推崇國家干預的重商主義，這一傳統使得法國后來雖然實行了市場經濟，但其市場經濟始終是有計劃指導的市場經濟。而日本則由于儒家文化的影響以及明治維新以后特有的制度環境，最終形成了具有日本特點的社團式市場經濟。上述國家不同模式的市場經濟，都有其必然性，而且也都取得了巨大成效。那么，一國經濟制度和體制的選擇具有路徑依賴性的原因何在呢？

　　首先，制度和體制本身是一個體系，其中包括正式規則和非正式規則。正式規則是以法律為主的各種需要強制執行的規則，非正式規則包括習俗、文化和傳統等。在這個體系中，正式規則可能會不斷變化，但非正式規則卻具有很強的穩定性。非正式規則的生命力來源于社會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信息和文化遺產，它是一種“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精神層面的東西。新制度經濟學的代表人物道格拉斯·諾思曾經說：“文化的滲透方式提供了連續性，因此，過去解決問題的非正規方式又帶到了現在，使這些非正規約束成為社會連續變遷的重要源泉。”這就是說，非正式規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行為，影響著人們對經濟制度和體制備選方案的判斷、設計和選擇，是經濟制度和體制選擇中起深層次作用的因素。

　　其次，制度和體制變遷的知識具有路徑依賴性。正像科學知識的積累影響技術創新的成果一樣，有關制度和體制安排的知識積累也影響著制度和體制創新的可能性。而知識的積累是有連續性和繼承性的，這就決定了知識是具有路徑依賴性的。當用這種具有路徑依賴性的知識來指導制度和體制選擇時，制度和體制選擇的路徑依賴性也就具有某種必然性了。

　　路徑依賴的存在給我們的啟示是：第一，一個國家已有的歷史積累構成了這個國家制度和體制選擇的基礎，任何現實的選擇都是歷史上已有選擇的延續。當一個國家在制度和體制選擇上面臨多種備選方案的時候，它一般會選擇最接近于歷史傳統的方案。第二，任何優秀的制度和體制都是相對的，在此條件下是優秀的，在彼條件下就不一定是優秀的。任何優秀制度和體制的選擇，都要立足于真正認識自己的過去和現在，科學把握自己的未來。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優秀的經濟制度和體制應當是該國歷史與現實的最佳均衡點。拋開本國的歷史、傳統和文化，盲目照搬照抄，難免是要失敗的。第三，由于我國有自己的國情和歷史文化傳統，我國的經濟制度和體制必然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原因在于：我們不應該也沒必要重復古典市場經濟的一切，或者亦步亦趨地模仿別人，因為時代條件變了，我們有我們的情況。況且，由于市場經濟本身的缺陷，現代市場經濟無一例外是市場運行與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