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璉談經濟熱點：股市走出低迷并非我說就行

　　本報特派記者　徐林　方正　胡鍵　暉輝

　　2000年，吳敬璉說了一句“股市黑不得”，由此成為央視當年的年度經濟人物，這位有著“中國經濟學家的良心”稱號的老人，在事隔近5年的今天并沒有對當前的股市作出更多的評價，“人不是神，不可能對股市作出準確的估計，股市走出低迷并非我說說就行的。”但對今年兩會的熱點話題，吳老卻用嚴謹的知識和帶點“執拗”的態度拋出了自己見解獨到 的回答。

　　[農民工］談判不平等　權益難保障

　　“農村實在太窮了，農民工的問題已經給我們發出了警告。”對于被廣泛關注的“民工荒”和“民工權益保護”問題，吳敬璉談到，在一個國家，經過20多年的高速增長，如果進城的民工還不能夠分享經濟增長的收益，是絕對不行的。過去我們還能夠維持是因為農村實在太窮了，是不得已而為之。而經濟發展到了今天，屢屢發生的與農民工有關的問題已經給了我們一個警告，因此要重視好處理好農民工問題。

　　吳敬璉認為，解決“農民工”問題是一個系統工程，并非單純的一兩件事情就能涵蓋。去年是近年來農民可支配收入增長最快的一年，農村經濟得到一定發展，因此很多農民選擇了不去打工。與此同時，珠三角和長三角都出現了民工短缺的現象。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非常復雜。

　　有人把原因歸結到市場體制還不完善，或者市場的資源配置失去了效力。吳敬璉更傾向于市場體制還沒有建立完全。他認為，建立一個完善的市場體制，有一個必要前提就是談判雙方力量與地位要平等，而當下的情況卻是不平等的。民工沒有社群組織，不是一個組織起來的力量，而跟企業這樣組織起來的力量談判，結果可想而知。因此農民工應建立自己的社群管理組織，開拓法學上的“第三域”。當然，這只是系統工程中的一項，還有其他很多因素，例如政府與企業之間的關系太密切、政府要跟營利性的企業保持遠距離等等。

　　至于農民工流向由珠三角向長三角轉移，吳敬璉認為“這是個好事，應該把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往其他地方轉移，促進產業升級”。

　　[和諧社會］勿讓機會的不平等影響和諧

　　談到和諧社會，吳敬璉表示，和諧社會也是個系統工程，不可能用一句話把它說清楚或用一個方面進行代表。如果從經濟學角度上予以簡化，那可以說成“要建立一個法制基礎上的市場經濟”。同時，吳敬璉還對社會上一種不和諧的現象進行了批駁。

　　一直以來我們都在提倡“效率優先、兼顧公平”，但幾年前有這樣一種說法，“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并以此為榮，有人甚至用效率優先的說法進行辯解。吳敬璉認為，這種說法代表了整個社會存在一種機會的不平等，而機會的不平等正是這個社會不和諧的表現，也正在影響著整個社會的效率。吳敬璉從經濟學的角度對和諧社會中平等與效率的關系進行了剖析。

　　吳敬璉解釋，對于效率與平等，目前主要的觀點有兩方面，一是有人認為當前中國社會效率仍然太低下，二是有人認為現在已經到了平等優先的地步。但事情不是那么簡單，要弄清“平等”的含義。“平等”的概念有兩個層次，結果的平等和機會的平等。“兼顧公平”中所說的平等是結果的平等，這種結果平等與效率常常是有負相關的，結果越平等越容易出現“大鍋飯”，因此在與效率的考量中選擇了“兼顧”。但機會的平等與效率卻是正相關關系，機會越平等，效率也會提高。一定要分清楚這兩者的差別。在和諧社會中，應該為社會創造一種機會的平等，不能因為效率不高就去搞機會的不平等。

　　對于很多省正在用財政資金做實個人社保賬戶的現象，以及將養老基金進入風險投資領域的做法，吳敬璉認為：“經過仔細研究我們會發現，財政要完全解決問題非常困難，因為數量太大，財政資金無法承擔。另外，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允許將養老基金全額投入風險投資領域。

　　[綠色GDP］讓GDP的概念自然淡化

　　作為經濟學界德高望重的長者，吳敬璉在提到綠色GDP時給予了支持：“實行綠色GDP，探索GDP衡量體系的改進，我是贊同的。”吳敬璉說，到目前為止，評價經濟增長最好的指標就是GDP，但沒有最好，只有相對好。然而，GDP這個指標體系有很大毛病，在目前這種只能用GDP進行衡量的階段，一定要告訴人們GDP是有缺陷的。綠色GDP就是改進缺陷的一種探索。

　　綠色GDP在世界經濟學范圍內大概已經討論了三十多年了，吳敬璉說：“目前有地方在探索綠色GDP指標，我覺得應該支持這種探索。當然，指標是可以研究的，幾十年的經驗說明，在搞一種指標的初期，很難清楚地知道它的綜合狀況。”

　　另外，吳敬璉還有一種淡化“GDP”的想法。他介紹，經濟建設成績的評價要讓老百姓的評價、人代會的評價發揮更大的作用，不能依靠單純的行政評價。如果百姓和人大的評價影響達到一定程度，那么相關的評價標準就會自然地通過實際的博弈來進行，而不管你有沒有指標體系。例如一個地方增長率很高，但污染得一塌糊涂，那么當地的老百姓、人大代表就有意見，就會對經濟發展作出一個評價并對決策層的決策產生影響。此種狀況下，在決定政府成績的因素中，GDP的作用就自然淡化了。

　　[宏觀調控］能源價格過低致經濟扭曲

　　對于宏觀調控，吳敬璉說：“對于中央提出的2005年要繼續加強和改善宏觀調控，我完全贊同。宏觀調控講的是總量，保證全社會范圍內的總需求和總供給的協調。”“宏觀調控是必要的，目前的經濟環境上有些扭曲的地方。”吳敬璉認為，造成扭曲最為關鍵的原因就是考核，因為考核的主要指標就是產值，很多企業為了增加產值而忽略了其他方面從而造成價格扭曲。

　　另外，在目前的價格體系中，要素價格是畸形的，能源價格過低，資源被大量低成本耗用。這就造成了一個結果：對具體單位來說，能源的耗用表現為賺錢，但對于整個國民經濟來說則是虧本的。一個突出的例子就是去年我們大量進口了氧化鋁，經過電解后出口。企業好像是賺錢了，政府也拿到了稅收。但如果把價格扭曲矯正過來再算就未必賺錢。中國是一個能源如此緊缺的國家，出口電解鋁需要能源電力的大量供應，這等于變相出口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