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忠：中國經濟仍然在尋找軟著陸的方向

　　2003年9月，央行上調存款準備金率，首次實行經濟緊縮政策之后，中國經濟已經超過17個月處于過熱的狀態。生產和投資的數據再次表明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仍然遠遠超過了正常的發展水平。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實現“軟著陸”很難，但仍然存在實現的可能性，這需要政府采取更多具有創造性的政策。一方面，利用結構改革增加經濟“軟著陸”的機會；另一方面，也可以使整體經濟效率得到改善。

　　產能過剩將導致中國陷入通縮

　　一般來說，過度投資會引發通貨膨脹。但中國經濟過熱并沒有引起過多的通貨膨脹問題。在中國目前的經濟條件下，過度投資很可能將導致通貨緊縮再次出現。也就是說，更多的通貨膨脹會在今天發生，但是，中國明天面臨的問題將會是通貨緊縮。

　　中國的經濟過熱是建立在對未來盈利前景不現實的預期基礎之上的過度投資。在投資不斷增加的情況下，中國經濟短期內首先將面對通脹壓力。同時，投資原材料供應的企業將獲得非常豐厚的利潤。由于通脹的存在，更高的利潤率刺激投資者加大投資力度。只有當政府為降低通脹而提高利率或者生產能力超過了需求的時候，這種循環才會結束。

　　在中國的鋼鐵、汽車、化工和電力等行業中，生產能力過剩已經導致了一系列問題。而房地產市場上的樂觀主義已經成為維持投資熱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目前的情況再不加以制止的話，生產能力過剩的問題將會持續惡化，這將導致中國經濟陷入通貨緊縮的泥潭，中國銀行業也將迎來新一輪的呆壞賬高峰。廉價貨幣的政策最終導致今天的通貨膨脹和明天的通貨緊縮。

　　美國經濟軟著陸是中國經濟軟著陸的外部條件

　　由于過度投資的情況比一年前更嚴重，所以，中國經濟實現“軟著陸”的難度也更大了。對于中國經濟來說，最重要的外部因素是美元和美國經濟。筆者認為，美國經濟實現“軟著陸”是中國實現“軟著陸”的必要條件。最糟糕的情況是出現強勢美元和美國經濟陷入疲軟；最好的情況是美元相對穩定和增長強勁的美國經濟。后者能夠冷卻進入中國經濟的熱錢，同時使中國出口保持相當強勁的增長。這種情形將賦予中國經濟實現“軟著陸”的最大空間。

　　中國有能力影響經濟增長的外部環境。通過保持匯率的穩定，從而幫助美元實現穩定。然而，美國經濟中存在的巨大的貿易赤字和財政赤字，使美國經濟有可能持續減速，一個穩定的美元將給格林斯潘實現美國經濟“軟著陸”的空間。

　　當然，對于中國經濟實現“軟著陸”來說，一個更加有利的外部條件是必要條件但不是充分條件。中國經濟實現軟著陸的最好的政策是刺激國內需求；最糟糕的政策是刺激投資來“制造”經濟“軟著陸”。在經濟進入減速階段仍然維持投資增長實質上變相地增加了過剩生產能力，同時對未來造成更大的通縮壓力。

　　刺激國內消費是實現軟著陸的內部條件

　　中國需要更多的需求來滿足已經存在的生產能力以實現“軟著陸”。中國經濟中的消費通常作為一個被動變量而存在，它很少對出口和投資所創造的不斷增長的收入做出回應。直到2000年年末，中國都是在通過鼓勵零售消費來保持消費的強勁增長。而阻礙消費增長的基礎性因素是：一、家庭部門財富水平過低；二、勞動力收入過低；三、投資回報率過低。因此，筆者認為，可以通過以下三種方式刺激消費增長：

　　第一，“將財富還給普通大眾”是刺激消費的首要選擇。在計劃經濟體制時期，中國的大部分家庭沒有機會積累財富，所以退休人員的生活費用支出都是由國家政府部門來負擔。伴隨中國轉向市場經濟體制，家庭一定要更快地積累財富，積累財富的增長速度一定要超過收入增長速度，這樣才能應付新的支出(比如說退休金、醫療費用支出和教育費用支出)。這是拖累中國消費增長的結構性根本因素。

　　而土地和國有壟斷權力是處于政府控制之下的最具價值的國有資產，其財富規模相當于GDP的整個規模。政府應該將這些財富還給普通大眾，這樣才能將經濟增長模式轉變為消費為主導的模式。當然這一過程可能是非常復雜的。但是，如果政府部門采用了將“財富還給普通大眾”的原則，這樣做將會增加消費者的信心，同時對消費增長有著更深遠的影響。

　　第二，提高沿海省份地區的最低工資水平。這些省份包括廣東、福建、浙江、上海和江蘇。把這些省份的最低工資水平從現在的500～600元提高至1000元人民幣。

　　提高最低工資不僅可以推動內地經濟發展，而且還不會削減中國整體的競爭力水平。為了盡可能減少提高最低工資所帶來的沖擊，這一政策可以在未來三年內逐步進行。

　　第三，提高利率，改善消費。盡管經濟在快速增長，但是作為家庭財富重要項目的銀行存款，其利率水平一直較低。一年期的存款利率只有2.25%。這種情況導致經濟體系自動動用家庭儲蓄去資助投資的情況。在中國投資依然過度的現實，適當提高利率能夠減少這種資助沖動；同時，有助于將一些資金還給普通大眾。

　　筆者認為，即使通貨緊縮再次來臨，中國也應該保持較高的利率水平。因為在通貨緊縮階段保持過低利率水平將會鼓勵更多的投資和延長通貨緊縮存在的時間。

　　作者系摩根士丹利亞太首席經濟學家 陳程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