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擺脫病痛的陰影

　　本報記者 陳宜飚

　　香港報道

　　盡管離2003年越來越遙遠，中國人卻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場SARS浩劫，它將會成為我們心中永遠的痛；而相比SARS，艾滋病(HIV／AID)問題卻更令中國人心痛得難以啟齒。在中 國經濟不斷取得新的增長突破，展翅騰飛的同時，我們也有必要思考一個問題，中國經濟能否真正擺脫SARS或是HIV這樣的疾病的纏繞？

　　在新年到來之際，本報記者專訪了英國著名雜志《經濟學人》(Economist)的信息部大中華區資深經濟師保羅·凱威(Paul Cavey)先生以及世界衛生組織(WHO)駐華辦事處的新聞發言人羅伊·威迪安�烺oy Wadia�犗壬�，請他們談傳染病與中國未來經濟的互動關系。

　　傳染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

　　兩位專家都認為，不論是SARS還是HIV，這些傳染性疾病目前對中國經濟的影響還是相對比較小的，但卻不可忽視。

　　Paul Cavey先生認為，從去年SARS之后的外資直接投資(FDI)情況來看，很難分辨這個事件的影響�！氨M管SARS期間可能FDI會有所減少，但中國的FDI基數很大，而且FDI的合同金額當年也在增長，所以難以判斷SARS對投資的影響。而就目前來看，人們相信，如果中國政府能夠全力解決這一問題，還是可以控制局面的�！彼�說。

　　而與SARS不同，Paul Cavey認為他目前難以評估艾滋病問題給中國經濟帶來的潛在威脅有多大，因為前者主要影響的是短期的外國投資，影響時間也比較短，集中在一個時段。而后果則不一樣，它的影響可能是更深遠也更趨于中長期。范圍也廣，包括了衛生部門也包括了其他生產部門，另外，從地域上看，還包括了許多農村地區。

　　不過Paul Cavey并不覺得中國的艾滋病情況比非洲更嚴重，后者的艾滋病已經嚴重到影響勞動力、經濟和外來投資的地步。凱威發現現在中國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們所調查的一些企業家和投資者從來沒有擔心過中國的SARS問題，更沒有擔心中國的艾滋病問題。他們更關心的是中國目前缺乏有熟悉的技術工人，缺乏對知識產權的保護，這些是我聽到的最多的抱怨�！�

　　但他同時也指出，中國的艾滋病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如果再不采取有效措施，也許真的有一天會影響到外國投資者的信心。也許當這些疾病影響的人群占總人口的比例達到一定的時候，外國投資者就會把這些傳染病作為一個因素來考慮了。

　　Roy Wadia則更關注于疾病對中國社會福利體系的破壞�熯@將引起經濟發展的不穩定。他提醒說，20多年的經濟改革賦予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使之向一個地區性及全球性的經濟強國發展。但是中國公共衛生體系方面仍然落后于市場力量，發展乏力。其結果是，衛生保健體系在過去幾年已經被嚴重削弱，2003年的SARS正反映了這種體系的薄弱。

　　他不無擔心地說：“現在的問題是，隨著像艾滋病這類疾病的蔓延，中國的整個衛生保健體系負擔將會加重。中國的經濟能量將會受到破壞，如果形勢不受控制，有可能遭受更大的挫折。”由于艾滋病是不會區別道德與社會界限的——任何社會發展階段以及經濟群體都有可能受到它的感染——如果它影響到中國大部分人口的勞動力，那么對經濟的影響就顯而易見了。

　　Roy Waida指出，和SARS不同的是，艾滋病對中國還存在潛在的威脅，主要問題就是很多感染艾滋病的人無法得到治療。對這些感染者，這不是生活質量能否得到提高的問題，而是長期的生存問題�！拔覀儧]有理由不能讓他們也成為富有生產力的社會一分子——而他們所需的就是適當的治療和保健。但是，迄今為止，由于各種原因，要做到這一點還很困難。”

　　不過，同保羅一樣，他認為，幸運的是，中國目前形勢還沒有到失控的時候，但已經沒有多少回旋空間了。時間非常緊迫！他說很難判斷中國有多少人患艾滋病，一年前，中國的官方報道是84萬人，但這個數字一年以來不斷上升，有可能已經遠遠突破百萬人，甚至更高。令人擔憂的是，多年以來，艾滋病感染者主要集中于吸毒等高危群體中，但通過性接觸，這種病已經迅速在普通人群中蔓延開來。

　　“但中國政府仍然有機會控制形勢，政府應該采取迅速、集中的行動，不僅僅是中央，各個省份自己也要進行控制�！彼�提醒說，“想想在黑非洲(撒哈拉以南非洲)，有多少國家已經被艾滋病問題擊垮！甚至連南非這樣的經濟大國都未能幸免，大約有20%的成年人已經受到了感染！”

　　投資者關注什么

　　盡管兩位專家認為傳染性的疾病目前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不會太大，但假如今后中國再次遭遇不幸，外國投資者會關注哪些問題？會不會遠離中國而去？

　　“通常，當我們考查一種疾病對一國經濟的影響的時候，我們主要看這種疾病的嚴重程度及其傳染性。顯然，就HIV／AID和SARS來說，它們對經濟的影響確實比其他的病癥影響要大得多，也更深遠�！北Ａ_說，“但從另一方面，我們也關注一國的醫療機構以及政府部門對這種病癥的控制力如何，具體說來，還包括該國的政府部門如何有效、透明地公開這種疾病的信息，不僅僅是在城市，而且要讓廣大農村地區的人也了解這種疾病，這是我們考慮突發性疾病影響經濟時通常會考慮的一個因素。

　　對于投資者來說，他們希望看到政府在這一問題上有透明、公開的信息披露，這在香港當時是做得比較好的，而在中國大陸，早期的隱瞞行為讓人們至今記憶猶新。不過，據Paul Cavey了解，現在大部分外國投資者都相信，一旦有突發性疾病，中國政府會像SARS后期那樣采取公開、果斷的措施來解決問題。

　　“但是老實說，就我個人而言，還不敢說中國政府下一次對突發性疾病的反應如何，也許還會有人想試圖隱瞞病情，不讓上級了解情況。這只是我個人的擔心。但是政府的確在提高工作透明度以及信息披露方面還有許多工作值得改進。”

　　擺脫病痛的陰影

　　讓Paul Cavey擔憂的，還有廣大農村的貧困問題，這才是一些傳染病真正可能傷害中國發展的原因。

　　對于中國農村來說，低收入是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農村居民無法享受到城市里人的福利水平�！霸谟�國，很難想讓這種低收入人群給他們自己的醫療費用買單。當然英國的社會福利制度跟中國不同。但中國有必要大幅度提高農村人口的福利，讓他們也能享受到一些醫療福利。跟城市人口相比，中國的農民福利太單薄了；而且過去20年以來，他們的福利水平是在下降。中國必須首先要解決這一問題。萬一在農村發生類似SARS的疾病時，中國經濟才不至于陷入被動之中�！�

　　“眾所周知，中國的艾滋病問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一些農民迫于生計賣血造成的，他們并不知道賣血所存在的風險。我也了解到，對于很多農民而言，他們別無選擇。所以增加農民收入對中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盤aul Cavey說，“好在當前的中國政府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并出臺了許多增加農民收入的政策�！�

　　此外，Paul Cavey認為中國農民的受教育機會還有待提高，政府應該普及農村的基礎教育，否則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艾滋病、SARS的嚴重性？

　　但他對政府近期內解決這些農村長期積累的問題抱悲觀態度�！叭ツ甑腟ARS是個突發性的誘因，它在短期內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所以政府采取了一些措施。在正常情況下，我并不認為政府會特別去關注這些問題，盡管中央已經專門制定了這方面的政策，也在不斷強調農村問題的重要性�！�

　　他甚至懷疑，即使面對像艾滋病這樣的嚴重問題，很難激發政府迅速解決農村福利政策的決心，因為相比SARS，艾滋病問題更不具爆發性，影響也要在更長的一段時間才會體現出來。

　　但是作為與中國高層官員多次打交道的WHO專家，Roy Wadia卻表達了對中國政府的信任�！坝捎谥醒胝�府的最高層已經表達了堅決的信念，要打勝針對HIV的‘人民戰爭’，并且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努力�！彼�說。

　　不過Roy Wadia擔憂，現實情況中，仍有許多省份在艾滋病問題上行動過緩，而這是高度危險的。他呼吁說：“這場戰爭必須同時在各省各部門間展開。艾滋病問題是個復雜的綜合性問題，不僅僅跟衛生部門有關，它需要跨部門的合作。通過教育機構、媒體、社會精英與政治領導人，來提升公眾對這一問題的認識�！�

　　他特別指出一個迫切的要求，“就是要教育各階層的人們進行更安全的性生活。目前政府已經開始解決這一問題，并專門針對那些性工作者開展了一系列的項目和活動。但是，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也很急迫�！�

　　此外，他認為，中國還應該積極開展部門間(如醫學部門、農業部門和農牧業等部門)的密切合作和研究，同時也需要和�熉摵蠂��犑澜缧l生組織以及糧食及農業組織等進行更緊密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