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探2008世界經濟與中國周期性風險

　　◎程 實 金融學博士 供職于ICBC總行

　　2007年世界經濟的斗轉星移留下了太多懸念和未知，以至于2008年所有美麗的等待和希望就像玻璃櫥窗里布滿紅色櫻桃的慕司蛋糕，近在咫尺卻并非觸手可及。當我們用希望這根紅線將2008、世界經濟、中國經濟、奧林匹克、次貸危機這些字眼拴在一起時，賽涅卡卻在一邊喃喃細語：“如同鎖住囚犯和看守的一根鐵鏈，希望和憂慮也形影不離。”

　　我從來不是個悲觀主義者，至今依舊習慣于對美麗世界有著種種近乎烏托邦式的神奇幻想；但我更不是個盲目樂觀者，朦朧的理性總是讓我萌生種種不合時宜的憂患思維。這種希望和憂慮形影不離的情感糾葛在我寫完本欄上一篇之后再度浮現。當我用“轉變”這個關鍵詞概括2007世界經濟風云變幻的時候，一連串的疑竇在心底打滾：身處轉變漩渦的中國經濟何以巋然不動、鶴立雞群？一路高歌猛進的東方神話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哪怕不是在寫專欄，我還是會說YES，畢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中國經濟這駕高速列車會驟然放緩。世人看到中國制造依舊所向披靡、投資狂潮依舊波濤洶涌、消費行情也是水漲船高，似乎由“過快轉向過熱”的擔憂才更加實際，為中國經濟硬著陸牽腸掛肚聽上去就像杞人憂天一般愚蠢可笑。但問題就在這里，經濟規律往往總是會在人們毫無防備時驟然一擊，如果風險的爆發能夠全然預料，那么經濟危機從來就不會像歷史演繹的那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實上，很多人，包括初邁門檻的學術門徒或是過橋無數的老人，都對經濟周期的鐵律了然于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饕餮盛宴和粗茶淡飯的反轉輪替就像潮汐一般自然而又無可回避，中國經濟不可能例外，再“長期”、再“穩健”的經濟增長也總會面對由高潮向低谷的周期轉變。既然2007世界經濟發生了那么多的轉變，為什么中國經濟就不可能在2008發生滯后的“轉變”呢？至少我們能給這種小概率事件的發生找到幾個理由。

　　不得不提的首要因素是世界經濟的放緩。無論是IMF還是OCED，所有喜歡預測的機構和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下調了2008年世界經濟增長的預期，面對參差不齊的預測，我們也許有理由嗤之以鼻：這區區幾個百分點的變化又能帶來幾多中國共振？但我們很可能不經意間從兩個方面忽略了這個問題的嚴肅性：

　　一方面，世界經濟放緩可能比“貝利”們預測的更加糟糕。2008年的開端已經讓人嗅出了衰退的味道，羞于見人的各種就業數據、歷史新高的進口價格增幅、不斷下滑的消費信心指數預示著山姆大叔內憂外患并存，這似乎可以理解為次貸危機真實效應的延續或是新一輪經濟泥沼的開始。無論如何，滯脹背景之下，美國經濟周期的逆轉并非伯南克或是保爾森之輩所能輕易挽救。當然，我們很可能在2008年下半年看到美國經濟閃亮反彈，但這不過是大選年必有的“政治周期”，也就是說，美國的深層窘境可能比年初大家看到的更為慘淡。歐洲、日本也是問題多多。過快的升值讓歐洲出口吃盡了苦頭，過高的通脹也讓共同警戒線形同虛設，于是世人不得不在為出口導向型的歐洲經濟心存擔憂的同時，再為歐洲貨幣一體化和諧深入捏一把汗。在日本，2008年初領先指標的慘淡讓大家很快忘記了過去一年中用顯微鏡才能透視到的復蘇，重回熟悉的暗角看來并非毫無可能。至于印度、俄羅斯和巴西這些新興經濟體，他們的增長從來沒有像姚明的中投那般穩定，而且他們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可能在很久之前就被別有用心地夸大了。

　　而另一方面，世界經濟放緩對中國經濟周期的潛在影響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大。“脫鉤(decoupling)”這個時髦的詞匯似乎給我們帶來了幾多莫明的底氣和信心，但實際上我們一開始就走進了邏輯誤區，將經濟周期的短暫“錯配”理解成了長期“脫鉤”。所謂“脫鉤”的依據，不過是中美經濟增長在次貸危機后的不同，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經濟在獨立增長，實際上中美都在相互合作加深中獲得了共同收益，只不過次貸危機抵消了美國的那份，卻留下了中國這份，僅此而已。面對1.5萬億外匯儲備、2.17萬億的貿易總值，誰能自信大膽說“脫鉤”？另一個給我們帶來錯覺的時髦詞匯是“多元化”，次貸危機不會給中國經濟帶來較大影響的理由之一似乎在于中國不再是一棵樹上吊死的傻瓜，其實世界經濟放緩的風險并不會由于多元化而分散，當運籃子的車翻了，不同籃子里的雞蛋都難以幸免。在中國對外開放度與日俱增的當下，世界經濟周期的轉變會給中國經濟帶來不可回避的深遠影響，就算可能會有滯后，但該來的總是會來。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叨叨絮語才說完了世界經濟對中國經濟的可能影響，也許有些聳人聽聞的意味，但我是想強調：在又好又快的發展過程中，更應該關注中國經濟的周期性風險，而世界經濟轉變很可能是加大這種風險的外部要素。當然，外部因素并不盡于此，國際貨幣體系動蕩、全球資本市場震動和次貸金融余波都可能會通過各種渠道給中國經濟施加影響。而且，加大中國經濟周期性風險的還有諸多內部因素，一向被視作利好因素的奧運經濟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此話怎講？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