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石油學會首席經濟學家John Felmy

　　普氏中國能源市場高級總監David Hanna

　　第一訪談

　　特約記者王爾山本報記者 羅小軍 上海、廣州報道

　　誰是誰的背后推手？

　　11月29日，連續三個交易日下跌近8%的國際石油價格開始反彈，紐約商品交易所輕質原油期貨價格收于每桶91.01美元，比前一交易日上漲0.39美元；同日，紐約匯市美元對主要貨幣匯率也止跌回升。

　　美元疲軟與油價高漲這兩個近期國際經濟焦點話題，又復制出類似的“K線圖”，觀察者們日益關注著兩者之間的內在關聯。

　　宏觀面上，進入11月，關于石油價格會不會沖上100美元／桶大關，成為市場參與者和分析員最為關心的話題；而美元持續疲軟也在引發越來越廣泛的關于美國經濟是否面臨放緩的討論。

　　11月29日，美國石油學會首席經濟學家John Felmy和普氏中國能源市場高級總監David Hanna就兩者的相互影響，分別接受了本報記者的書面專訪。

　　“以2004年美元兌歐元匯率為基準，如果兩種貨幣的匯率保持穩定，那么今年11月初的普氏布倫特原油估價比現價大約低12美元／桶，這意味著現價13%的漲幅來自于匯率因素。由此可見，美元疲軟的影響相當顯著。”DavidHanna這樣認為。

　　而John Felmy相對更加謹慎，他認為影響大小要結合其他供求因素而不能單獨判斷。

　　作為美國石油與天然氣領域的唯一的行業協會，11月6日，美國石油學會(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簡稱API)在北京為其中國辦事處揭幕，這是該組織第一次在美國以外成立辦事處，充分顯示了該組織對中國市場的重視。該組織會員包括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數百家公司以及上萬名與石油工業有關的個人成員，自1919年成立以來，對石油行業影響力日益突出。

　　在同一星期，全球最大的能源信息服務公司、同樣來自美國的普氏能源資訊(Platts)開始組織專題報道，準備在油價沖上100美元／桶的歷史時刻發表。作為全球最具權威的石油產品估價機構，每天有數百億美元的交易是按普氏估價進行。

　　雖然對長期走勢看法不一，但對近期油價兩人依舊“看多”。

　　多重因素推高油價

　　《21世紀》：國際原油價格持續上漲，供求雙方對此各有什么影響，特別是供給和需求的變化帶來什么影響？如何看待來自中國的影響？

　　JohnFelmy：不可能精確確定供應與需求分別具有多大影響，因為供應與需求這兩者都在不斷變化。多數專家認為最近幾年的油價上漲，主要源于需求增長，但歐佩克限定產量的做法，以及颶風等因素造成的對供應的沖擊，同樣也有影響。

　　中國的需求在最近幾年顯著增長，更重要的是中國對進口的需求增長更快。從2004年到2007年，中國的需求增長占了全球需求增長的1／3。

　　David Hanna：與去年相比，投機因素在推高油價方面作用小了很多。今年油價持續上揚的主要因素在于供求關系持續緊張。例如在紙貨市場(Paper Market，或稱OTC，交易品種主要有石腦油、汽油、柴油、航煤和燃料油；事實上，石油產品的大部分交易都在這里進行，其次是期貨和期約市場，最小的是現貨市場，編者注)已經從期貨升水轉為現貨升水的結構，這意味著現貨需求最為旺盛，也反映出實貨市場持續看漲。

　　因此問題就變成，目前的油價上漲到底是哪些供求因素造成的。

　　在需求這邊，對于汽油的需求，尤其是來自美國、中國和印度的需求，快速增長，與此同時，輕質低硫原油作為汽油的主要來源，其供應卻大致保持不變。因此，目前并不是原油作為一個整體出現短缺，而是當中的一種產品也就是需求強勁的輕質低硫原油出現短缺。

　　此外，煉制產品，包括夏天急需的汽油以及冬天急需的柴油，其需求增長把煉制能力的增長拋在了后面。過去5年，平均而言，全球煉制產品需求每年遞增2%，遠遠超過只有1%左右的煉力增長。

　　勘探與生產的投資也不夠。產業上游和下游的投資并不充足，這可以歸咎于合格工程師短缺以及鋼鐵價格高漲，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鋼鐵價格之所以高漲，油價居高不下也是一個原因。

　　地緣政治因素也要考慮在內，比如伊朗、尼日利亞和委內瑞拉等國的緊張局勢。

　　最后，美元疲軟也是一個因素，這導致主要以美元價格結算的進口原油，在中國和印度這樣的消費大國顯得沒那么昂貴，結果他們的采購數量上升，進一步推高了油價。

　　《21世紀》：石油交易很容易受到人們對于未來石油價格預期的影響，而預期在很多人看來難以捉摸。今年10月曾發生一件出人意料的事，當時歐佩克宣布增產，結果油價應聲上漲，與一般認為的供應增加將導致價格下降截然相反。對此，一個解釋就是大家認為歐佩克提高產量意味著承認供應出現短缺，因此推高價格。怎么看市場參與者的心理因素對油價的影響？

　　JohnFelmy：所謂預期，主要在短期發生作用，而期貨合同一旦到期總是要結算的，買賣雙方必須采取行動，最終形成一個價格。因此，問題在于這個價格到底是不是均衡價格；如果不是，那我們就會看到庫存突增。而現在的情況顯然又不是這樣。

　　如果美元不貶值，油價可降13%

　　《21世紀》：最近一段時間，尤其是今年8月以來，美元持續貶值，產油國戲稱“你們得到了我們的石油，卻給我們一堆廢紙”，這個說法可能有夸張之嫌，實際情況又是什么樣？具體而言，過去4、5年來，國際原油的真實價格發生了什么變化？

　　John Felmy：美元的疲軟對油價產生影響有兩個原因。一是美元如果貶值，石油供應商的收入如果用其他貨幣換算就會減少，而這將使石油供應商更愿意提高油價。其次，如果美元疲弱而其他貨幣保持堅挺，那么用其他貨幣衡量，石油就會變得不那么昂貴，從而刺激需求。

　　但這個影響跟供求的其他變化因素密切相關，不能單獨判斷。

　　David Hanna：如前所述，美元疲軟肯定是油價上漲的一個因素。按照我們的估計，以2004年美元兌歐元匯率為基準，如果兩種貨幣的匯率保持穩定，那么今年11月初的普氏布倫特原油估價比現價大約低12美元／桶，這意味著現價13%的漲幅來自于匯率因素。由此可見，美元疲軟的影響相當顯著。

　　2030年的供給在哪里？

　　《21世紀》：國際能源署(IEA)指出，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的閑置產能在2012年將降至最低，石油供給危機迫在眉睫，對此有什么看法？受高油價的影響，歐佩克會不會產生擴大產能的沖動和可能性？

　　David Hanna：我在迪拜的同事Kate Dourian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她認為這個說法并不完全確切。正在執行的直到2012年為止的產能擴張計劃，將把歐佩克的閑置產能提高到500萬桶／天，問題在于與之配套的投資計劃只做到2009年，之后沒有進一步的承諾，這就讓消費者非常不安——如果需求突然高漲，就沒有足夠的閑置產能可以投入使用了。

　　歐佩克堅持認為必須首先看清未來需求發展的趨勢，否則很難避免今天投入巨資擴張產能，明天卻發現消費者轉為使用替代能源，結果導致歐佩克的重大損失。現在值得關注的問題是，需求將在2030年加倍，而與之相配的供應在哪里？眼下誰也沒有答案。

　　《21世紀》：油價走高將多大程度上拖累世界經濟的發展速度，美元的貶值又多大程度上有助于幫助美國減緩可能的經濟放緩？

　　David Hanna：高企的油價現在還沒有明顯削弱需求，部分原因在于市場已經預計到油價還會上漲。此外，從1970年代兩次重大石油危機發生以來，許多消費國的能源消費增長與經濟增長之比開始下降，這就意味著許多國家的經濟沒那么容易受油價變化的影響。

　　不過，法國興業銀行的高級分析師們上星期說，如果油價在85美元／桶或更高水平停留一年，那么全球石油需求的增速就會放緩；如果油價在106美元／桶或更高水平停留一年，那么全球石油需求就很可能下降。

　　《21世紀》：還有什么問題需要引起各國重視？

　　John Felmy：為了應對未來的需求，世界需要在能源開發和提升能源效率兩方面投入更多資金。美國和中國，也包括世界其他國家，必須合作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