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教授 趙錫軍/文

　　問：繼去年備受爭議的美國凱雷并購徐工機械事件后，日前又有傳聞說幾大國有汽車公司將先后上市，國有資產的交易和流動再一次成為人們關注的話題。想請教的是，國資流動是否會造成資產流失？如何防止國有資產的流失？

　　———江西九江 黃前進

　　答：市場經濟的優勢是效率，通過市場機制能夠實現各種資源的合理配置。市場的每一位參與者，將自己擁有的資源或創造的財富投放到市場上，與其他參與者進行交換，實現各自的價值。在這一過程中，通過參與者之間的相互競爭，形成交易價格，實現優勝劣汰，從而達到提高資源與資產的使用效率。因此，市場經濟的核心是各種資產與權利的交易，是資產的流動，競爭性的交易機制則是保障市場高效率運行的基礎。

　　要使交易得以順利進行，明確參與者交易物的權利歸屬是首要條件。如果這一條件得不到滿足，參與交易的交易物權利歸屬不清，交易者創造財富的積極性就會喪失，交易就會遇到障礙，甚至會出現無物可以交易的情況，進而通過市場機制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想法也會隨之落空。綜觀世界各國的經驗，市場經濟越成熟，人們創造財富的積極性越高漲，資產交易就越發達，對交易標的物及其權屬的規范與保護也就越重要。

　　我們所要建設和完善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因而通過資產的合理有序流動來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資源配置效率，是一個必然選擇。物權法是規范各種物權及其歸屬的基本法律。有了這部法律，經濟主體的財富創造成果可以得到保護，創造財富的積極性可以得到保障，以市場機制為基礎的整個交易機制的順暢運行也就能具備基本條件，資產的流動也就有了法律前提。

　　過去一段時間，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我們在物權的規范與保護方面做得不夠。有些人因擔心資產權利歸屬不清而不愿意將自己的資產投入市場進行流動，另一些人則假借各種名目的交易，千方百計地把國家、集體、他人的資產占為己有。前者會影響到進入流動的資產數量，進而影響到社會的財富創造與積累能力；后者則會帶來資產的流失問題，特別是在我國國有資產產權管理體制不夠完善、國有資產所有者缺位的情況下，容易引起國有資產的流失。二者都會給資產的正常交易和流動造成負面影響，進而會影響市場經濟機制的效率，影響人們對完善市場經濟的信心。

　　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規定，物權是自然人、法人直接支配特定的物(包括不動產和動產)的權利，并明確了市場參與者的平等地位和物權歸屬的合法性。也就是說，無論是自然人的物權還是法人的物權，國家的物權、集體的物權還是個人的物權，只要是合法獲得的物權，都會受到同等保護，可以平等地參與市場交易，通過物權的流通來實現資產的價值。

　　在遵循平等保護物權原則的基礎上，法案也加大了對國有資產的保護力度。此次《物權法》專門規定，履行國有財產管理、監督職責的機構及其工作人員，應當依法加強對國有財產的管理、監督，促進國有財產保值增值，防止國有財產損失；濫用職權，玩忽職守，造成國有財產損失的，應當依法承擔法律責任。違反國有財產管理規定，在企業改制、合并分立、關聯交易等過程中，低價轉讓、合謀私分、擅自擔保或者以其他方式造成國有財產損失的，應當依法承擔法律責任。這樣嚴格和詳細的規定，可以讓那些因擔心產權歸屬不清晰而害怕進行國資流動的人消除擔憂，可以讓那些企圖利用產權關系不清私吞國有資產的人受到限制，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在國資交易流動中可能出現的國資流失問題。

　　然而，對國有資產交易的規范與保護，只是交易得以完成的必要條件，而不是充分條件。由于參與市場交易的各方在決策判斷能力、交易定價能力、交易技術、市場信息與資源占有等方面存在差異，處于強勢地位的一方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操控交易過程與價格；處于弱勢地位的交易者則有可能因此利益受到損失，資產出現流失，交易的公正性和公平性得不到保證。特別是在復雜的資產交易領域，諸如股權交易、債權交易、專利權

知識產權交易，都會涉及到資產評估、風險估值、信用評價、財務、金融、法律、技術等多方面專業知識，要保證交易的公正與公平，其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應當看到，這樣的情況在國企股權轉讓、企業并購、資產重組、

不良資產處置等交易中不時出現。事實上，再加上國有資產管理體制不完善、國資所有者缺位等因素的存在，國有資產在交易過程中發生流失的機會相對而言會更大。其結果是，交易雖然完成了，但資產價值沒有得到合理的實現；雖然實現了資產流通但效率不一定提升；資源雖然實現了配置，但不是有效的配置。

　　這也就是說，在一個公平性與公正性存在缺損的交易過程中，無論資產的歸屬權如何清晰與穩固，也無論是何種類型的交易者，是國有的、集體的乃至私有的資產，都有可能因為交易過程的不規范、不透明而導致資產流失。問題的關鍵在于交易過程，只有在規范交易者物權歸屬的同時規范交易的過程，在保護合法歸屬權的同時保障交易過程的公正和公平，因“流動”而發生的資產流失現象才能得到遏止，市場經濟機制才能正常發揮作用。

　　總之，如果不對物權進行規范與保護，微觀經濟主體創造財富、積累資產的積極性就會受到挫傷，交易者將因交易物權利歸屬不清而不愿意進入市場進行交易，資產的流動將缺乏前提。另一方面，如果不對產權交易的過程進行規范與保護，那么即便交易者介入了資產的流動，也有可能因市場被操控而得不到公正的交易過程和公平的交易結果。無論出現哪種情況，市場機制有效配置資源的功能都很難充分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