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危險玩具”再起狼煙

　　2007年8月，本刊刊登了美國《新聞周刊》和《紐約時報》的兩篇文章——《產品安全考驗中國》、《民族情緒和產品安全》，對近期中國出口產品的安全問題進行了報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食品安全還未謝幕，“危險玩具”又粉墨登場，再一次成為國外媒體關注的焦點。值得注意的是，這場風波的肇事者并非中國的內資企業，而是美國玩具巨頭——美泰玩具公司。事發后不久，美泰公司向中國政府道歉，美泰公司表示，所召回的玩具絕大部分是由于美方設計缺陷所致，而不是中國制造商的問題，美泰愿為召回負全面責任。

　　“現在，我們用的、吃的、玩的都是中國制造的，那一定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去那里看看。”這是一個12歲的美國女孩與中國游客的真實談話，聽起來很值得回味。

　　美國人薩拉·邦喬妮和家人做了一個試驗。試驗結束，她寫了一本書《一年不買中國貨的日子》。在書中，薩拉不得不感嘆：“沒有中國你也可以活下去，但是生活會越來越麻煩，而且代價會越來越大。以后10年我可能都沒有勇氣再嘗試這種日子了。”

　　經濟全球化拉近了人們的距離，也伴生了摩擦和矛盾。美國人越來越離不開中國商品，但質量和安全問題也讓消費者擔憂。

　　離不開的中國制造

　　近年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表明，中國制造在走出國門的同時，正遭遇越來越多的責難。在中國商品大量擁入美國的同時，“中國制造”存在的一些問題——安全性能不佳、質量保證有待完善，也逐漸暴露出來。

　　對于中國商品，美國人表現出了愛恨交加的矛盾心理。路易斯安娜州立大學大眾傳媒學院院長約翰·麥克思韋爾·漢密爾頓評價說：“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里，美國人對中國的印象有過大起大落。現在，中國已經成了一個有能力傷害我們的經濟巨人，但我們必須擁抱她。”

　　據統計，去年美國進口商品貿易總額為1.7萬億美元，其中15%來自中國。中國利用廉價勞動力成本和稅收優勢，以低附加值商品打入美國市場，一些日用消費品，比如食品、鞋子、衣服和玩具，在美國市場中的地位已不可替代。

　　8月，“中國制造”的玩具由于帶有傷害性磁性，含鉛也超過國外標準，遭遇玩具商的頻頻召回。以玩具、鞋帽為代表的中國商品，立即成為全球媒體閃光燈聚集的熱點。

　　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場風波的肇事者卻并非內資企業，而是美國玩具制造跨國巨頭——美泰玩具公司：公司以中國為生產基地，市場指向美國。

　　于是，問題變得復雜起來。如何監管“中國制造”商品，成為跨國公司和中美政府共同面臨的問題。

　　美泰玩具風波回放

　　9月4日，美國《時代》周刊刊登了Anne D'innocenzio的一篇報道。報道披露，由于使用了含鉛漆料，在第三次宣布召回中國生產的玩具不到一個月，全球最大的玩具制造商——美泰公司的聲譽再一次面臨考驗。80萬件產品被召回，這對美泰來說無疑是一場沉重的打擊。關于中國生產的含鉛玩具被召回的新聞，已經使很多美國父母在這個假日季節購買玩具的心情十分緊張。

　　美泰最后一次發表召回聲明是2007年8月14日，覆蓋了1900萬件在全世界銷售的玩具，其中大部分產于中國。由于這些玩具使用了含鉛漆料，或者有對人體產生破壞性的磁性，小孩容易將其放入口中導致對身體產生危害。據《時代》周刊報道，8月1日，美泰的費雪品牌部門表示對150萬件學齡前玩具實施召回計劃，這些產品也都含有鉛分。這一次召回針對的是今年5月到8月在美國銷售的96700件玩具。

　　《時代》周刊報道揭示，由于全球80%的玩具產自中國，銷售商擔心，今年假日季節消費者將遠離他們的商品。今年6月，RC2公司主動召回了150萬件火車玩具。公司稱，2005年1月到2006年4月期間，由于產于中國的玩具產品含鉛，已對23家零售商造成不良影響。

　　針對這一事件，美泰行政總裁艾克爾特(Robert Eckert)向媒體表示：“我們在調查結果中發現了其他一些有危害的產品。一些轉包商現在已經停止美泰玩具的生產。我們再一次向受到傷害的每一個人表示歉意。我們承諾，公司將繼續對美泰玩具的安全性和質量問題予以高度關注。”

　　8月末，美泰公司向外界承諾，將對公司在中國的工廠進行嚴格監督。美泰公司的玩具產品約65%是在中國加工生產。被召回的芭比配飾玩具包括芭比夢幻小狗屋、芭比夢幻小貓公寓、以及芭比廚房套裝，這些玩具都不同程度地含鉛。

　　目前，美國消費品安全委員會也正考慮對美泰就8月14日召回事件是否及時通報進行調查。《時代》周刊報道認為，美泰公司對產自中國的玩具的質量控制十分重視，在穩定消費者情緒和假日季節銷售方面，美泰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在向消費者致歉之后，9月21日，美泰公司全球業務行政副總裁在同中國國家質檢總局局長李長江的會見中向中國道歉。他向李長江詳細解釋了玩具召回事件，并通報了美泰在事件發生后，為提高產品質量監管、防止類似事件發生所采取的一些措施。“美泰由于召回事件受到了很大打擊，受傷害最大的是美泰本身。我們也理解召回事件對‘中國制造’的聲譽所帶來的影響。”迪湯姆說。

　　坦誠應對，責任共擔

　　8月31日，美聯社刊登《中國建立食品和玩具召回制度》一文。文章認為，作為全球主要的商品供應大國，中國正面臨改善出口產品質量、確保安全性的強大國際壓力。不久以前，含毒的危險產品——比如含鉛玩具和含有防凍劑的牙膏，已成為國外對“中國制造”進行指責的靶子。

　　這篇文章不僅強調了中國出口商品面臨的安全問題，還特意指出了另一方面的問題：“在中國國內，恐怖也在蔓延，比如劣質奶粉造成十余嬰兒死亡事件；為讓雞蛋外觀顏色鮮亮，廠家使用違禁致癌染料蘇丹紅給雞蛋上色。”

　　針對國外的批評，中國政府采取了一面改進、一面反擊的應對策略。

　　8月31日，《兒童玩具產品召回管理規定》首次在中國實施。美聯社認為，北京已經表現出打算清除制造業丑聞的強烈姿態。2005年，中國對有問題汽車實行了召回制度，目前實施的玩具召回制度就始于此。

　　負責這項工作的主管部門是中國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國家質檢總局要求，此類商品出現后，立即停止問題產品的生產和銷售，及時向賣主和消費者通報情況，責任方應該向質檢部門及時報告情況。

　　中國國家質檢總局對產于中國的所有產品進行了抽查。人們的感覺是，這次行動不僅針對國內消費品，出口產品也包含在內。質檢總局對外界表示，生產廠商必須對任何對人有潛在危害的產品主動召回，并立即進行調查。如果廠商不能及時對問題商品召回，質檢部門將強制召回措施，并對消費者發出警告。

　　新規定要求，對已經確認有問題的玩具將停止生產和銷售，即便生產符合原有的中國法律和標準規范要求，出了問題仍然按照新的召回制度實施。質檢總局稱：“新制度將為保護兒童的健康和生命安全提供有力的法律武器。”

　　據美聯社報道，在中國國家質檢行政管理部門開始著手解決這類問題之前，地方政府在最近幾周就已經開始對假冒偽劣產品展開清除行動，對最近頻發的商品安全丑聞肇事企業進行了處理。

　　報道還說：“對于事件的責任，中國政府認定，作為在華投資的跨國玩具巨頭——美泰公司要為此承擔大部分責任，原因就是公司產品質量監測不到位，設計也有問題。為反擊國外的責難，中國質檢部門稱，中國今年已經從美國進口的13種木制包箱中檢查出寄生蟲。”

　　如果單從行業來看，近年來，中國玩具出口總額盡管呈逐年上漲的趨勢，2006年達到177.6億美元，但與9691億美元的出口總額相比，這個行業所占的份額并不高。以此全盤否定“中國制造”的結果，是貿易摩擦更進一步，貿易保護主義也借機抬頭，協調的難度越來越大。

　　有關人士認為，“中國制造”的安全性確有需要改進之處，但正如美聯社所報道，美國制造的木制包箱含有寄生蟲，也需要加強質量監督。因此，對產品質量發出指責是必要的，但彼此協調和坦誠改進才是化解沖突的唯一途徑。

　　聽證會上的一幕

　　面對來自危險玩具的威脅，美國消費者商品安全委員會主席南希·諾德在參議院聽證會上遭遇炮轟。

　　立法機構已就兒童玩具含鉛事件，向美國消費者商品安全委員會主席南希·諾德提出咨詢。諾德在商品安全委員會的同事托瑪·斯摩爾為應付這一事件，特地準備了一份自辯清單。

　　在產品安全控制方面，安全防御部門的措施顯得十分脆弱，無法抵御數百萬來自中國的含鉛玩具以及其他問題商品進入美國。這已引起父母們和議員們的不安。但諾德似乎并沒有表現出懊悔，她對議員提出指責，認為這些人就像小孩一樣鹵莽無知。

　　聽證委員會主席迪克·杜賓問：“你剛才在說，中國人正對含鉛玩具制定不同的新標準？”

　　“先生，我想這個問題你真的需要親自到中國去了解一下。”諾德回答道。民主黨議員阿米·克羅步喬問諾德，她到底知不知道含鉛玩具的比例，諾德回答說：“我不清楚。”

　　看到諾德在阻止來自中國的含鉛玩具流入美國的問題上支吾不清，共和黨保守派參議員山姆·布朗巴克憤怒了：“主席，我想聽到的是你說這些產品不會再進入我們的市場。”

　　“當然，我樂意這樣說。”諾德回答。

　　在對參議員表示出蔑視的同時，這位商品安全委員會主席卻大受制造商的歡迎。她對玩具行業的安全性表示“贊揚”。作為報答，一家制造商稱贊商品安全委員會的工作堪稱“榜樣”。

　　三十年來，消費者商品安全委員會職員人數從978人減少到401人，按照通貨貼水計算，預算也減少了一半。該機構從事玩具安全監測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將應該監測的玩具堆放在辦公室地板上，而玩具監測工作室也陳舊不堪。美國消費者聯合會的格林伯格說：“我們相信，這個機構的領導已經失敗。”

　　機構存在的這些問題并沒有引起社會的關注，結果是兒童玩具成為危險商品。

　　杜賓在聽證會上說了自己的故事：“我為孫子買了Magnetix牌磁性積木，幸運的是，孫子大了，不會把玩具放進嘴里，所以危害不大。”

　　克羅步喬議員帶來的東西分量更足：“我女兒12歲，當她聽說芭比被召回以后，她跑到廚房說，‘媽媽，真的有這么嚴重嗎？’”

　　杜賓安慰克羅步喬說：“我們正在盡最大努力保證芭比玩具的安全。”

　　在改變玩具含鉛成分方面，杜賓每一次詢問諾德是否與中國人達成了協議，諾德都拒絕了他，諾德通常都用一句話回答；“你只能去問中國人。”

　　經過兩番問話，杜賓放棄了。他用帶著譏諷的語氣說：“好，我去問中國人。”

　　“主席女士，來自我們的質疑已經很多了。現在，眼看著產自中國的問題產品在美國銷售，我們卻不知道那里的工廠究竟在干什么。從主席女士的話里，我們甚至還不能確定這些產品是否含有鉛。”布朗巴克針對諾德的證詞說。

　　諾德：“先生，我需要回答那些問題嗎？”

　　布朗巴克：“如果你回答的話，我想我會感到很愉快的。”

　　作者：Dana Milbank

　　來源：華盛頓郵報2007年9月13日

　　翻譯：楊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