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前不久曾看到媒體報道, 湖南省電信部門因為傳輸有線電視信號,與廣電部內的矛盾空前激化,在許多縣、市引起一系列的毆斗、流血沖突,當時情緒沖動,覺得現在的條塊分割真是神圣不可侵犯;作為消費者,只有老老實實挨宰的份兒。不成想“人大”會后,總理放言要打破行業壟斷,引進競爭,好似春雷炸響,振聾發聵。看來凡事不宜太悲觀,新千年似乎有了新的轉機。
我們應該為此加油。
在過去的計劃經濟體制下,計劃經濟從邏輯上講是排斥市場的,既然沒有市場,壟斷這個詞也就失去了意義,正是由條條塊塊的自我計劃平衡才組成了整個國民經濟計劃的平衡。請注意這里的條條,它們是國民經濟的一個個行業,這些行業自身必須是壟斷的,否則計劃的全面性就會受到破壞。所謂行政性壟斷,不同于自然壟斷,也不同于競爭中形成的壟斷,它是指由于行政權力決定對一個行業或一個領域的進入,并決定產品或服務的價格甚至產量所形成的壟斷。
改革的過程是不斷引入市場機制的過程,引入競爭的過程,地方和企業逐漸獲得更大的自主權,從定價到投資權。改革就是要打破行政性壟斷,削弱行政部門的直接行政管理職能。現在的紡織行業、家電業經常被稱為過度競爭的行業,實質上是直接行政管理職能弱化后出現的競爭。
計劃經濟作為一種理想模式已成為過去,但是計劃經濟的慣性勢力依然存在著。中國的市場化改革,在自覺或不自覺中,走的是一條漸進式的道路。龐大的行政部門壟斷體制,積弊日久,改革的春風,終于吹到了玉門關。
凡是行政壟斷部門,行政機關的管理職能都非常強,并且擁有相應的行政管理手段以實現其職能。比如國家民航總局,擁有規定機票價格的權利,審批營運航線以及投入運力的權利,并對直屬航空公司有人事權。信息產業部,有發放牌照的權利,有定價權。石油部門是行政壟斷性公司,電力部門也是行政壟斷性公司。
行政壟斷部門通常的弊病有政企不分,機構龐大,效率低下,資源浪費等等,它們往往傾向于壟斷價格,對消費者利益就不可能給予充分的注意。這在經濟學上是個非常淺顯的道理。
機票價格禁折令的推出,令民航業全行業立刻扭虧,“效益”是明顯的,但是另一方面,高票價增加了全社會的交通成本,抑制了其他各行業的發展,旅游業就估算出受到的損失。“航線聯營”更加巧妙,它使大、小航空公司同吃大鍋飯,直接消滅各航空公司搞競爭的動機,就差把各航空公司合為一家了。
如果我們的各個行業不是在競爭中提高效率而獲利,而是通過行政手段排斥競爭,通過向社會轉嫁成本而獲利,這就無異于各個行業“占山為王”,向消費者強行收取“過路費”。歐佩克通過限產提價為自己謀利,打擊了西方經濟,引起“石油危機”,我國的壟斷行業不應這樣干,無論如何,國家的利益,全社會的利益應該是首位的。
民航業的現象很有趣,它使我聯想到了英國經濟史。東印度公司,中國人應該不陌生,它通過向英國王室進貢獲得特許權,壟斷了英國與東方的貿易,類似這樣的壟斷性特權與英國貴族的政治利益密切相關。新興的英國資產階級為打破這種特權壟斷,發動了革命,爭取到了平等競爭的權利。自由競爭為英國帶來的巨大利益是世人公認的。
發達國家大都以法律的形式防止壟斷,震驚世界的微軟分拆案就是例證。不過微軟壟斷不是我國“行政性壟斷”,微軟在視窗操作系統的霸主地位是靠市場競爭建立起來的,從起源上說,微軟壟斷更合乎社會公正。行政權力導致壟斷在東亞較為常見,與這種壟斷相伴的往往是低效率,甚至政治腐敗,這種社會結構被一些經濟學家認為是引起亞洲金融危機的重要原因之一,“亞洲模式”,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光采。
從經濟學意義上看壟斷是簡單的,壟斷的復雜性在于壟斷所代表的利益。在“深化改革”的口號下,運用行政手段排斥競爭,排斥市場機制,這正是目前所要特別警惕的。
所謂經濟體制,通俗的講就是一系列的游戲規則,它規定了社會成員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以及干與不干所可能擁有的收益和成本。行政性壟斷體制用非經濟手段剝奪了其他社會成員進入這些行業的機會,不符合市場經濟的精神,不符合國際慣例。
在我國住房制度改革中,高校收費制度改革中,在社會保障制度的改革中,一個重要的理由就是社會成員應該對自己負責,不應躺在國家身上,這樣才符合市場經濟的道理。每個社會成員在花錢時要對自己負責,在掙錢時所面臨的市場機會卻是不平等的,這二個方面是不對稱的。這是我國在體制轉軌過程中的一個特點。
回顧我國改革的歷程,市場取向的改革,每一步都可以說步履艱難,難就難在它是對社會成員原有的利益格局的調整,它必然要觸動到特定利益集團的利益,改革的阻力自然可想而知。改革政策實施過程中的走樣,以及時而出現的向舊體制的復歸,突出地反映出這種阻力的存在。在當前關于電力部門改革方案的爭論,關于廣電部門改革方案的爭論,實質上是要不要打破壟斷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打破壟斷的爭論。時至今日,在我國的經濟生活中,行行色色的行政性壟斷依然存在,總理所面臨的地雷陣,不僅僅是在國外才有。借加入WTO的契機,打破壟斷,深化市場取向的改革,可稱得上是功德無量。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IT業也曾有過壟斷,那就是在國內英文域名的注冊上出現了壟斷,壟斷者賺取了大把的銀子。它的行為激起眾怒,IT業群起攻之,最后不得不在更賺錢的中文域名注冊中引入競爭。這種自下而上反壟斷成功的現象在中國是少有的。在互聯網中找個山頭落草挺難,新經濟實在是新。
一種體制的存在,是因為它符合人們的利益;一種新體制的來臨,是因為它符合更廣泛社會成員的利益。想想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的那句名言:“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那么,只要是合理的,就必然會成為新的存在。我們應該充滿信心。
所屬專題:中國掀起反壟斷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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