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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曙光
編者按：《中關村科技園區條例》2001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條例中帶有創新性和突破性的內容十分引人注目，比如規定組織和個人在中關村科技園區可以從事法律、法規和規章沒有明文禁止的活動；規定，在中關村科技園區設立企業，辦理工商登記時，除法律、法規規定限制經營的項目外，工商行政管理機關對經營范圍不作具體核定等等。下文是張曙
光先生對此所作的具有熱情的評論。
新年伊始，中關村科技園區傳來兩條重要信息，其意義將遠遠超出中關村的范圍，在中國改革的歷史上記下重要的一筆。這兩條信息分別是。
從1月1日起，中關村科技園區內的企業可以不經工商部門批準，自由進入各個行業(法律限制經營的除外)。取消企業經營范圍的審批規定意味著企業的設立將由審批制轉為直接登記制，"超范圍經營"一說將不復存在。與此同時，為與北京競爭，上海也醞釀在張江高科技園區和高橋保稅區出臺類似政策，且寬松程度更大。
《中關村科技園區條例》發布實施，《條例》明確規定，"組織和個人在中關村科技園區可以從事法律、法規和規章沒有明文禁止的活動，但損害公共利益、擾亂社會經濟秩序、違反社會公德的行為除?quot;。此外，《條例》還有一系列其他改革措施和開放規定。
取消對企業經營范圍的限制，改審批制為登記制，是世界各國通行的作法；同樣，個人和組織在憲法和法律的范圍內活動，并不是指只能從事法律允許的事情，而是指凡法律沒有禁止的都是可以從事的，這也是法治的基本要求之一。這兩條改革措施是市場化的重要內容，是與世界通行規則和國際慣例接軌的重要一步，體現了現代思想觀念的精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什么時候能夠將這兩條舉措在全國范圍內推廣和落實，而不僅僅是在一些狹小的工業園區和科技園區實施。這也許是市場制度真正確立和改革大業基本完成的標志之一。
筆者其所以對此作出如此高度的評價，其原因在于，市場制度是個人的經濟自由權利得以真正確立和有效保障的制度，如果個人和組織的經營活動和經營范圍都要經過政府的批準，那還有什么經濟自由可言；如果個人和組織只能做法律允許的事情，也無異于個人的選擇要事前經過政府的審批。這樣，個人的選擇范圍和自由空間將會受到很大的限制。因為，再完善的法律規定都是有限度的，都只能是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所做的規范，因而，做法律允許的事情就是做極其有限的事情，做已經存在并得到法律認可的事情；更何況我國的法律制度還很不健全和很不完善。然而，事物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新的事物層出不窮，且不可能很快得到法律的認可。如果新事物在法律認可以前都不允許做，那么，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新事物出現。因此，如果各國政府都審定經營范圍和人們只能做法律允許的事情，恐怕世界上永遠也不會有創新發生。可見，原有的兩條規定都是創新的真正殺手，近代以來，我國其所以落后，計劃經濟其所以被市場經濟替代，其原因也在這里；而新的規定將為創新活動開拓出廣闊的空間，會大大激發人們的創造熱情和開拓精神。
政府審定經營范圍和只能做法律(實際是政府)允許的事情，是傳統計劃經濟的基本行為準則，其背后的社會理念和哲學立場是國家中心論和政府萬能論。在這種社會理念和哲學立場的指導下，個人是不能獨立行為和自由選擇的小孩子，必須依附于某個政府機構，聽命于后者的監護和管理，社會機構和社會組織也不能擺脫政府而獨立，必須有一個主管部門，難怪出現了"單位人"和"掛靠單位"之類的奇特現象，形成了國家社會化和社會國家化的格局。在這種社會理念和哲學立場的指導下，政府及其官員就有了無限的和不受任何約束的自由裁量權力，政府的規定就是法律，官員的講話就是圣旨，正如電視連續劇《宰相劉羅鍋》的兒歌所唱："說是，就是，不是也是；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于是發生了一系列政府官員違法侵權的事例，如以防范金融風險為由，隨意下令關閉已經獲準成立的金融機構；以掃黃打非為由，另立標準，限令已經投資建成的桑拿停業改建；以保持思想一致為由，剝奪一些公民的言論自由等。在這種社會理念和哲學立場的指導下，法治就會變形和走樣，法律就是用來專管束和整治老百姓的，政府及其官員可以置身法外，這也是很多官員知法犯法，以身試法的重要原因。
由于這兩項改革舉措首先是在科技園區提出和實施的，筆者還想借此討論一下科技創新和制度創新的關系。隨著新技術革命的興起和新經濟的發展，從政府到民間都對科技創新給予了很大的關注，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各種科技園區的興辦，國家科技創新工程的啟動，然而，對于制度創新很多人缺乏足夠的興趣。其實，不論是我們整個國家，還是某個高新科技園區，現在最缺乏的一不是資金，二不是技術，三不是人才，而是一套能夠激勵創新的制度規則。如果說科技創新之類的事情主要是企業和研究開發單位的任務，政府的過多參與只能是懸賓奪主，事與愿違，那么，建立一套激勵創新的制度規則則主要是政府的事情，在我國目前的情況下，更是如此。因此，政府與其忙于搞這個工程，抓那個項目，不如把精力放在制度規則的制定和實施上，就象中關村科技園區取消企業經營范圍限制，改審批制為登記制，允許個人和組織從事法律沒有明文禁止的活動那樣。這樣，我國就會出現一個科技創新繁榮和經濟大發展的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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