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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曙光
最近，有兩件事情，對我的感觸很深。
第一件事情是，各個單位都在動員職工捐贈衣物，支援災區和貧困地區。這是一件好事，我們一直是這樣做的。其好處有多個方面，一是能夠使現有資源從無用(無價值)和少
用(低價值)者的手中轉移到有用(有價值)和多用(高價值)者的手里；二是能夠使捐贈者獻出愛心，得到一種滿足，同時也騰出了和擴大了自己的生活空間；三是緩解了受災者和貧困者的困難，給其災后重建和脫貧致富提供了一定的條件。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也有多種做法。目前這種行政動員支援災區和貧困地區的辦法，也有其不利的一面。一是行政分配不可能使資源達到最充分的利用，比如，受災者和貧困者急需種子農具，分配給他的卻是衣服被子；二是無償提供，捐贈者將此看作是一種恩賜，對捐贈產生一種依賴，不利于貧困者發奮圖強，改變面貌。
第二件事情是，最近兩年，住宅建設有了很大的發展，福利售房和貸款買房也很紅火，很多人要搬遷新居，原先使用的很多舊家具都要淘汰更新，其中有些還相當不錯。限于目前的市場條件，這些東西只能賣給那些走街串巷收破爛的。一方面，收破爛的經營規模有限和經營方式落后，有的無法運走，只好采取毀壞的方式，拿走其中價值較高的部件，而將不要的部件隨手丟棄；另一方面，由于住戶搬家事急活忙，收破爛的看準這個機會，挑肥揀瘦，有意刁難，這也不收，那也不要，住戶無奈，只好送他拿走，甚至求他或付錢給他。
表面來看，這兩件事情之間似乎沒有什么聯系，但如果從市場化和城市化的角度將其聯系起來，頗有一番意味。
關于第一件事情的操作，如果在行政動員、自愿捐贈的同時，開辟一條市場交易的方式，發展一個二手貨市場，形成一批經營災區和貧困地區物資的盈利和非盈利組織，或者把政府和民間力量整合起來，在政府的支持和監督之下，發展出一個交易的市場網絡。這樣做也許比單純的行政動員更加有效。它給災區和貧困地區送去的不只是生活需要的物質資料，而且是一套與過去不同的進步的生活方式和人際關系，不僅可以克服行政動員、無償捐贈的缺陷，而且可以促進市場的發育。這樣，我們的救災和扶貧工作也就多了一條渠道。
關于第二件事情，也涉及到二手貨市場的發展問題。如果能夠發展起一個二手貨市場，將住戶搬家淘汰的家具收購起來，再賣給收入水平較低而又需要它們的家庭，不僅會增加就業，擴大交流，活躍經濟，而且會促進市場發育和市場觀念的普及。如果同時再搞起一個加工修理行業，修復舊物件，還會使其增值。須知，這樣的東西很多，供求的面也很大，就是缺少二手貨市場這個中介。比如，筆者前不久在S省考察，該省省會下屬的一個縣城的中學，竟沒有一臺計算機，而大城市的很多單位和個人都有淘汰的286、386甚至486的機器。就是缺少一個二手貨市場，使其無法從淘汰者的手里轉移到需要者的手里。
由此可見，二手貨市場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也是一個有待開拓的潛在市場。其發展的一個前提條件是不同收入階層的形成。隨著收入差距的擴大，這一條件已經具備，但是，由于城市化進程的遲緩，其發展又很不充分。如果能夠打開城門，取消限制(包括戶藉制度)，讓農民自由遷移和自由進出，在城市形成一個貧民階層，就會對二手貨形成巨大的需求；如果在開放的同時加強引導和管理，大部分人就會從事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違法犯罪也會減少。須知，目前流入城市的人員中犯罪率很高，城市政府管制政策的負面作用是一個重要原因。由于不準進入，他們就不可能從事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就沒有收入來源；由于不準進入，他們就沒有較為固定的居住場所和活動場所，也就難以管理；由于不準進入，很多人就沒有長期打算，撈一把就走的心態相當普遍；由于不準進入，無法形成相對穩定的生活社區，維系鄉土社會的信譽和道德約束就會喪失。這一切不僅促成了犯罪活動的頻繁發生，而且增加了城市管理的難度。總之，在這一問題上，究竟是采取疏導的辦法，還是采取堵截的辦法，其結果大不一樣。看來，是到了重新檢討一系列現行管理政策的時候了。
談到開放二手貨市場，有人擔心，正常的市場交易尚且存在不少困難，二手貨市場如何發育。且不說那些走街串巷收廢品的和揀破爛的，對盈利的追求使得他們有了不小的收獲，有的因辛勤勞作和經營有方而致富，筆者還想講一個有趣的故事。有一天晚上，一位朋友請我和夫人吃飯，一位在澳洲經營投資銀行的華人經理作陪。在閑聊中，我講述了前面的兩件事情，這位經理聽后感受頗多，并告訴我，他有一個10歲的兒子，為了兒子的成長，他為兒子買了很多玩具，兒子玩膩了，想另買新的，就將舊玩具貼上折價的價簽，擺放在屋子里，然后將家境較差的同學請來，任其選購。這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二手貨市場。一位10 歲的小孩尚且有這樣的市場意識和交易行為，怎能令其市場經濟不發達呢。對比之下，我們很多人的市場觀念也許還不如一個10歲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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