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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朱悅華
是誰發現了不完整信息及其價值？
瑞典皇家科學院10月10日宣布，三位美國教授喬治·阿克爾洛夫、邁克爾·斯彭斯和約瑟夫·斯蒂格利茨由于在“對充滿不對稱信息市場進行分析”領域所作出的重要貢獻，而
分享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1953年的秋天，美國兩位經濟學家終于在他們一個多小時的爭論之后，證實了市場的價格機能這只“看不見的手”在調節資源上的神奇功效———福利經濟學的定理(通稱阿羅———德布魯定理)就此誕生，兩位經濟學家也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
他們的理論今天聽起來并不深奧：只要消費者的偏好和生產者的技術具有某些合情合理的特性，那么，一定有一套價值體系能使社會的資源達到最有效的使用狀態。但是，他們的理論卻有一個盲點，就是假設信息是完整的，生產者和消費者都擁有充分的信息。但是，在真實的世界中信息往往是不完整的。當一個消費者決定去買電冰箱時，他必須去逛幾家商場，然后再作最后的決定。如何找到那些遺失的信息？那些隱藏的信息真的那么重要？它如果有價值，那么它的價值有多大？傳統經濟學在這些看來很簡單的問題面前卻步了。
本世紀70年代，喬治·阿克爾洛夫、邁克爾·斯彭斯和約瑟夫·斯蒂格利茨在雙方信息不對稱的假設之上，建立了一整套經濟學理論，解釋廠商、工人和消費者的行為，奠定了信息經濟學基礎。
這一分析理論用途廣泛，既適用于對傳統的農業市場的分析研究，也適用于對現代金融市場的分析研究。同時，他們的理論還構成了現代信息經濟的核心。
“檸檬”是怎樣產生的？信息不對稱真的會導致市場失靈？一個被“檸檬”充斥的單位，怎能有好的效益和效率？
1970年，31歲的喬治·阿克爾洛夫發表了《檸檬市場：質量不確定和市場機制》的論文，成為研究信息不對稱理論的最經典文獻之一，開創了逆向選擇理論的先河。
阿克爾洛夫首次提出了“檸檬市場”的概念(檸檬一詞在美國俚語中意思為“次品”或不中用的東西)，現在“檸檬”已成為每位經濟學家最為熟知的一個隱喻。檸檬市場是指信息不對稱的市場，即在市場中，產品的賣方對產品的質量擁有比買方更多的信息。在極端情況下，市場會止步萎縮和不存在，這就是信息經濟學中的逆向選擇。例如20世紀60年代印度信貸市場，當地農村的放貸者索要的利率是大城市貸款利率的2倍。然而有些中間商不了解當地農村借款者的信用風險，他們試圖在這兩個市場之間套利。而當地農村的那些借款者都是信用狀況比較差的人，結果，那些中間商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如今，我們一些銀行大量不良貸款產生的原因之一，也同樣在于銀行與借貸方的信息不對稱，許多貸款方把信用風險轉嫁到了銀行的頭上，發展到極端情況就可能導致金融市場崩潰。中央政府加強壞賬呆賬的清理就是為了清除金融市場中的“檸檬”，保護金融體系的健康。
如若監管不及時，造成信息嚴重不對稱，將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制造假冒偽劣的隊伍中，引起市場的逆向選擇。類似的例子我們還可以列舉很多。人才市場上如果高水平的人價值被低估，他就會退出交易，那么人才市場上便會剩下越來越多的“檸檬”。一個單位如果優秀的人才始終得不到重用，他就會跳槽，最后留下來的往往是平庸的或是能力較差的人。一個被“檸檬”充斥的單位，如何能搞得好？
發生在今年中秋的“陳餡月餅”事件的產生同樣是由于生產者與消費者的信息不對稱所造成。建筑市場偷工減料造成樓毀人亡事故屢屢發生，虛假廣告、假藥品使費者大呼上當，還是因為信息不對稱。在市場經濟初期，由于人為和市場本身的不完善所造成的信息不對稱及其導致的市場逆向選擇，使我們的市場體系本身處于更加脆弱的狀態。今年，我國政府加大力度清理整頓市場秩序，為的就是清除市場交易中的“檸檬”，減少信息不對稱，維護市場體系。
為什么低于平均收益水平的公司會被市場高估？為什么低學歷者可能被升遷到高職位？高價格的背后為什么常常是高質量？
在一些新的行業，例如IT產業，大多數公司在不知情的投資者看來都是相同的，然而一些內部交易者可能擁有公司未來的利潤消息。由于有不知情者參與交易，因此低于平均收益水平的公司會被市場高估，于是這些公司傾向于發行新股(而不是貸款)來開發新的項目。與此相反，高于平均收益水平的公司會被市場低估，并且發現通過發行新股進行公司的擴張成本高昂。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低質量”公司比“高質量”公司發展快，意味著市場將逐漸被劣質產品占領。當不知情交易者最終發現這種情形時，股價就會下跌(IT產業泡沫破裂)。在我國股市中，從“鄭百文”、“ST猴王”，到“銀廣夏”無一不是踩著信息不對稱的鋼絲在跳舞，一旦不知情的股民最終發現了那枚光閃閃的硬幣的另一面時，市場開始逆向選擇，鋼絲斷裂，股價大跌，股民喪失信心。所以證監會才會加大監管力度，清除股市中的“檸檬”，重塑股民信心。
在消費者不知道產品質量的情況下，高質量產品的廠商為了向消費者傳遞自己產品的“高質量”，常常采用“高價格”這個信號。這個信號表明該公司不害怕需求的萎縮。同樣，有的生產廠商把產品廣告和保修計劃作為高質量的信號，當高質量產品的公司投入昂貴的廣告費仍能獲利時，均衡就會達到。這在生產低質量產品的公司中是不會出現的。因此，消費者如果善于捕捉生產廠商的高質量的信號，如價格、品牌、售后服務等，就會減少信息傳遞中的許多不對稱，作出自己準確的判斷。那些價格低廉、品牌較差、缺少售后服務承諾的商品，是消費者必須警惕的“檸檬”。消費者尤其是購買高檔家用電器或商品時，還是要到大商場買品牌好、售后服務好的商品，切勿只貪圖價格便宜上當受騙。
那么，低學歷者為什么會得到高升？如果一個雇主想對競爭對手隱瞞自己雇員的信息，他不會有動機提升有競爭力的工人。但是一旦低學歷工人的能力被其它競爭對手發現，雇主為了留住他就會給他提升職位，這種提升對于雇主來說是最優的，而雇員所具有的能力足以享受這份這種高工資，由此，達到一種雙贏的均衡。倘若由于信息不對稱你的能力不被上司認可，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有效地與上司溝通。同時，還可以適時地表露有很多公司對你感興趣。那么接下來你就可以等著加薪或提職了。
要削減信息不對稱，溝通是惟一的手段。在信息社會中，誠實也是一種工具。
如果信息是完整的，每個人都知道別人葫蘆里裝的什么藥，就不需要問：這么晚回家，有沒有在外面打牌喝酒？冰箱可不可以再便宜一點？愿意和我出去看電影嗎？因此，因為信息不完整和信息不對稱，人與人之間需要溝通對話，以取得信息。而且，因為不知道別人提供的信息是真是假，只好借著“對方是否誠實”來間接地解讀對方所提供的信息。因此，“誠實”這種人性中的德性，成為了人際交往中的一種“工具”。所以，充分有效的溝通是削減信息不對稱的最重要方式。一些機構甚至因溝通的需要而產生，如大眾傳播、公關中介公司等“信息經濟產業”，都是在減輕信息不完整所造成的問題。仍以股市為例。金融市場的運行基礎就是信息，投資者相對于上市公司而言處于信息弱勢地位，如果不知道上市公司的經營狀況、盈利能力、產品的競爭力和公司管理層的變動等信息，投資者就很難確定自己購買的公司股票真正價值，也就無法進行正常的交易。因此，《證券法》和證監會要求上市公司要充分披露信息，禁止內部交易和市場操縱行為，從而盡量使信息不對稱減少到最低程度，保證證券市場的健康發展。
東北財經大學金融系和金融工程研究中心教授史永東認為，目前我國經濟中的許多問題都與信息不對稱有關，如資本市場的不規范、就業問題、環境保護和社會福利等。為了避免信息不不稱給社會帶來的無效率，不能完全由自由市場機制來解決這些問題，政府有必要采取行動來削減信息不對稱，更正自由市場機制所產生的某些不利影響，提高資源的有效配置。
美國胡佛研究所研究員亨德森則認為，信息不對稱問題只能靠市場自身來解決。如果集中管理整個經濟，只能使信息問題更為惡化。斯蒂格利茨卻認為像航空安全這樣的事情，就不應該屬于私人空間，“那個市場不是自我調適的。”然而，美國的國家控制系統在9月11日悲慘地失敗了。相反，以色列的個體經營者和歐洲的機場似乎在政府關照較少的情況下做得相當好。
究竟全能的政府與不完整的市場和有效的政府與較完整的市場哪個更優？諾貝爾經濟學家們并沒有給我們一個現成的答案。但我們可以以此為起點開始我們的思索和探索，這不僅需要經驗，更需要很多人的智慧和勇氣，這個過程甚至比諾貝爾經濟學家們求證他們的理論的過程更漫長，也更艱難。但我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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