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軍/文

　　●世界經濟放緩的影響正在中國的進出口貿易中顯示出來

　　●西方發達國家經濟衰退的影響已經降臨到中國

　　●中國應通過增加投資來擴大內需，不失時機地加快發展

　　●中國目前有足夠的資源來加速發展

　　外貿下跌形勢嚴峻

　　今年5月份的進出口統計數字已經公布，出口額為207.4億美元，比去年5月僅增長3.1%，進口額為188.1美元，同比增長10.8%，比4月份減少30.2億美元，減少了14%。5月份的進出口額為396.3億美元，比4月份的446.5億美元減少了整整50億美元。這說明今年對外貿易的波動幅度是很大的。6、7月份會怎么樣？這種下降的趨勢是否會延續下去？從一些地區外貿訂單的減少跡象看，世界經濟放緩的影響正在中國的進出口貿易中顯示出來。要是這種趨勢繼續延續下去，那么今后幾個月的外貿進出口額極有可能出現負增長的局面。

　　令人感到擔憂的是：在外需力度減弱的同時，內需力度也在減弱。5月的進口額一下子比4月份減少了30億美元，使5月份仍然出現了19.3億美元的貿易順差，這能否說明國內的需求也在減弱？的確，中國經濟整體似乎都在往下掉。5月份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僅增11.1%，這還是在“五一”節放長假刺激下取得的。1—5月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僅比上年同期增長10.3%，扣除物價上漲因素，實際增長大約為9%。5月份全國完成工業增加值2279億元，比上年同月增長10.2%，增速比上月回落1.3個百分點。這種形勢不容樂觀。

　　從外貿進出口前5個月的數字來看，出口1025億美元，同比增長11%，進口951.8億美元，同比增長16.3%，與去年前5個月有較大差距。2000年前5個月全國出口922.84億美元，同比增長36.8%；進口818.26億美元，同比增長35.4%。去年的進出口增幅比今年要高出20多個百分點。到現在為止，西方發達國家經濟衰退的影響已經降臨到中國。照這種趨勢發展，中國今年外貿進出口額估計僅能與去年持平。

　　中國經濟不能按部就班

　　如果是持平，那么今年的外貿與去年就大不一樣了。去年外貿進出口總額比前年多出1136億美元，外貿順差241億美元，對國內經濟拉動很大。今年如果沒有了這一外需動力，經濟增長至少要減少兩個百分點。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需要采取一些什么樣的新對策來保持經濟快速發展？至今國內也沒看出明確的思路，好像年初定好的盤子年中就再也不能改變了。這種隨遇而安的狀態值得關注。國際經濟放緩，國內經濟是否也要放緩？坦率地說，如果聽之任之，像富國一樣按部就班，就是一種懶漢精神狀態。更有國外高參也在建議中國不要采取大動作。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國家外匯管理局局長郭樹清說出了一點有價值的觀點，主張通過發掘經濟增長潛力來應對外部經濟放緩。也許是這位前貴州省副省長在中國貧困地區呆了幾年，對中國的落后國情太有了解，對中國的發展有緊迫感，因此，他認為中國目前應通過增加投資來擴大內需，不失時機地加快發展。我認為這的確是應對全球經濟放緩的正確態度。像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沒有資本像發達國家那樣從容安然。

　　當前中國的國民儲蓄率仍然很高，連續3年仍在40%以上，儲蓄增長每年都在10%以上。固定資產投資率也很高，最近幾年平均在36%左右，但投資率明顯小于儲蓄率。因此，中國還有投資的余地。

　　中國外匯資產的實力

　　另外，中國有幾件事情值得關注，一是外匯儲備到5月末已經達到1790億美元，現在可能已是1800億美元，比年初增加了大約140億美元。中國如此多的外匯現在大部分放在國外購買外國債券。朱镕基總理6月初在清華大學做報告時透露，中國放在國外的外匯每年光利息收入就要有六七十億美元。大家可以算算這是多大的一筆數目。以年利息率為5%計算，至少要1300億美元才能掙出這么多的利息。的確，去年美國的利率特別高，一度達到6.5%，因此，中國的外匯儲備用來購買美國國債是很賺錢的事。但今年形勢發生了大的變化，美國利率可能在下半年要降到3%的水平。因此，再購買美國國債已沒有多大賺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有必要將外匯大量放到國外，還有必要繼續搞“出口創匯”嗎？

　　總之，中國目前的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已經相當可觀。據郭樹清說，到4月底，中國的金融機構加上國家的外匯儲備共有3100億美元的外匯資產現在境外運作。加上國內居民的外匯存款800億美元和企業外匯存款，我估計中國目前掌握的外國貨幣和外匯資產至少有六七千億美元。按郭樹清的話來說，那就是中國目前有足夠的資源來加速發展。

　　美元聚集區的變化

　　外貿逆差并不可怕，中國再也沒有必要繼續實施“創匯”戰略。美元這種世界性的貨幣現在發行得已經太多，已經隱含著極大的風險。美國曾經拍過一個叫《金融潮》的虛構電影，暗示了這樣一個道理：如果各國一齊拋售美元的話，那么美元即將變成一堆廢紙。如果全球經濟一體化實施順利，那么，未來的美元有可能成為統一貨幣，但如果未來的全球經濟實現不了一體化，那么膨脹的美元就隱含著巨大危機。目前，全球各國多余的外匯一齊聚集紐約，美國的債市、股市巍巍高聳，完全是世界各國剩余資金刺激的。大家都在關注美國的經濟，如果這棵大樹還靠得住，世界游資便不會輕易離去。如果未來某一天，美國經濟真得出現問題，樹倒猢猻散的情況也極有可能。

　　世界剩余資金聚集美國的局面目前正在發生悄悄的變化，美國的向心力正在減弱。就是說美國的經濟衰退導致了銀行利率日益降低。如果今年下半年降到1993—1994年的3%這一水平，至少有成千上萬億美元要游離美國。中國外匯儲備今年以來出現激增的情況就證明了這一點。回想1998年，由于擔心人民幣貶值，中國的外資企業和內資企業一起逃匯，結果1998年一年，中國的外匯儲備只增加了10億美元，幾乎就是沒增長。可今年頭5個月的時間外匯儲備增加了134億美元，這說明了只能是中國外匯外流的速度減弱。如果美國經濟繼續不景氣，那么不僅中國國內外匯停止外流，甚至連海外外匯也要流向中國。這種前景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中國的資本市場開放，那么中國以往實施多年的“出口創匯”戰略便意味著壽終正寢。因為有了資本市場融資這條溝，就不用再在出口創匯那條溝上賣力氣了。如果這樣，中國經濟的特征將發生一些變化，那就是由外動變為內動。國際收支賬戶經營項目上如果出現了貿易赤字，那么就用資本項目賬下的順差來彌補。國際收支賬戶的這一變化將是中國經濟特點的重要變化。它將意味著中國經濟正在由外向型經濟向內向型經濟轉變。

　　減免農民稅費

　　值得特別注意的是，在中國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中，除了掀起一輪新的經濟建設高潮、大上幾百個項目之外，還要在減稅減負這一領域下功夫，那就是減免中國農民的農業稅，徹底減輕農民負擔。農業稅每年也不過就是1000億元，還不到全國財政總收入的1／10。我的意見是，一筆勾銷農業稅，凡是人均土地不夠一畝的地區，農民的負擔統統取消。按聯合國[微博]的標準，人均土地不夠一畝，即無法維持人的基本生存，在這種情況下，國家根本不應該收稅。

　　年初開人大會時曾決定對農村進行稅費改革，要將15%的農業稅率降到平均8%。也就是降7個百分點，財政上減少幾百億元的收入，但沒過兩個月又變卦了，稅費改革又不改了，降稅又成了一句空話。可見當前我們某些人員的思想有多么保守。要是減掉1000億元農業稅，就能增加1000億元的農村消費和投資，這對中國經濟是個多大的刺激啊！這1000億元比起政府投資的那些大項目至少有幾倍的乘數效應。按我的觀點，農村減免稅的問題不是一年的事，要連續3年減免農業稅。為什么這樣說，因為在最近五六年內中國農民由于農產品降價大約減少收入6500億元，由于外出打工人員大約少收入3500億元，這些數目加起來，我估計中國農民在近五六年期間至少減少收入1萬億元。即使連續減免農村3年的稅收，也抵償不了這一損失。因此，必須給農民進行補償。補償之后再看看中國經濟能不能活躍，社會問題能不能好轉。但遺憾的是，我們有些管理層人員的眼界就是沒達到這一高度，眼里只看到了建設項目，就是沒看到人，見物不見人，真是害死人。

　　利用世界資源

　　我的主要觀點是中國要抓住當前世界形勢這一有利時機，在利用內部資源的基礎上積極準備利用外部資源。美國及世界其他發達國家銀行利率下降，極大地降低了中國利用外資的成本。像日本現在又回到了零利率，在這時我們以2%的利息從日本貸款都是極其合算的。如果將來能以3%的貸款利率從國外引進美元，也是極其合算的。中國在今天不抓住機會更待何時？

　　因此，我認為除了開放國內股票市場，還要積極進入國際債券市場，加大發行國際債券的力度。最近這些年，在國際資本市場上，一些發展中國家的債券已成為搶手貨，2000年購買這類債券的總體收益水平為15.7%。近兩年新興市場的債券發行額連創記錄，1999年為575億美元，2000年上升到644億美元。今后幾年還有更大的發行余地。

　　但在目前這一重要時刻，也要看到國際間激烈的政治和經濟爭奪。美國方面是否愿意資金流出并流向中國？是否愿意看到中國迅速發展？這關系到深層的政治問題。如果在這一時刻外交上搞不好關系，如果在這一時刻國內的改革不跟上形勢，冷戰時的政治對抗隱隱存在，那么中國在今后就難以實現這一轉變，并難以利用世界資源。因此我認為，加大改革力度是配合下一波新經濟運動重要的舉措。

　　中國已經參與進國際市場，隨著參與的程度、廣度和深度越來越大，中國已經與世界經濟連為一體，密不可分。中國已不可能游離于國際社會和世界經濟，只能參與競爭，因此，在體制上也要不斷并軌，這就是從國家資本主義不斷向大眾資本主義轉變。什么是大眾資本主義？就是大批的民營企業參與國際競爭。像廣東順德的格蘭仕集團，就是一個典型的大眾資本主義企業。這個企業的微波爐產品已經占領了中國的2／3市場，占據了世界市場的1／3。這樣的民營企業充滿活力，正在向“世界家電制造業中心”轉變。在今后的這一場大爭奪中，只要把握得好，中國是可以得到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