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新商閆希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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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09月15日 10:09 《商界》雜志 | ||||||||||
□文/本刊記者 王福生 白 勇 羅 毅 特約撰稿 李治國 閆希軍所關注的,的確都是在中國有著巨大市場規(guī)模,卻很少用現(xiàn)代科技和管理去整合運營的行業(yè)。于是記者問:“那么,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其實從父輩流傳到今天的東西,或者說就是傳統(tǒng)產業(yè),一定有其獨特的市場價值。但很多沒有被發(fā)掘發(fā)揚,那是因為我們沒有用現(xiàn)代企業(yè)的思維和運作方式,去探究它們?”
閆希軍哈哈一笑,點頭稱是。“現(xiàn)在流行全球的文化,幾乎全是歐美文化,我們?yōu)槭裁床粚|方文化的內涵與其合二為一呢?” 1998年,冬,天津。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清晨,雪停了,道路和房屋堆滿了積雪,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寂靜。偶爾,一只說不上名字的鳥從樹后飛出來,撲楞楞抖落幾片雪花,然后在天地間迅速移動為一個黑點,直至消失…… 整整一個晚上,閆希軍沒有合眼,地上堆滿了被揉成一團的稿箋紙。 “我該怎么辦?是脫下軍裝,從此踏上一條艱難的、與軍隊再無任何聯(lián)系的經(jīng)商之路?還是繼續(xù)留在部隊,去完成自己渴望了多年的將軍夢?” 閆希軍一遍又一遍地反問自己,但對這個從軍31年的“老兵”來說,要做出決定卻是如此艱難。前兩天,部隊首長對他說:“部隊減員,但不減人才。你是部隊的優(yōu)秀人才,完全可以留下來,去留問題你自己考慮吧。”他明白首長的意思是希望自己留下來,但天士力公司剛剛成立不久,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去做……兩邊都是自己摯愛的事業(yè),向左還是向右,都是一次痛苦的抉擇。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有些透明的暖意。 推開門走出去,清冽的空氣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積雪開始慢慢融化,從樹枝上晶瑩而優(yōu)美地下墜,在地上形成一個個淺淺的水洼;天空藍得耀眼,沒有一點纖塵,干凈得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閆希軍的心不由一動。一直以來,他對白雪茫茫的景致情有獨鐘,沒想到雪后的晴空也是這樣的美麗……那一瞬間,他明白自己該怎么做了。 第二天,閆希軍給軍區(qū)首長打了電話:“首長,我想好了,留在天士力……” 一個成熟男人的人生砝碼 讓時光倒流18年,年僅28歲、卻已有12年軍齡的閆希軍正在擔任所在部隊醫(yī)院的藥劑科主任。一天晚上,上級領導找到閆希軍,讓他暫時把這個主任的位置讓出來。 當時醫(yī)院縮編,一個科室兩個主任縮編為一個主任。盡管從各方面看,閆希軍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但閆希軍想都沒想,“啪”地一個標準的軍禮:“聽從領導安排。” 他知道,成熟的男人應該明白一個道理:一不要讓領導為難,二要為領導排憂解難。其實,聰明的閆希軍還明白另一個樸素的真理:人挪活,樹挪死。在一個位置呆著,你將只擁有一個位置的資源;如果換一個位置,你就將擁有兩個位置的資源。 之后,閆希軍被委任為軍醫(yī)學校藥師培訓班的隊長兼指導員。兩年之后,出于為領導分憂,閆希軍主動請纓去承德辦軍醫(yī)學校招待所。 他信心百倍,他相信每一次新的出發(fā),都將成為累積在他人生中的新的砝碼! 說是招待所,其實就是供學員住的幾十間房子。作為所長和惟一的業(yè)務員,他找來一些灰漿,把招待所里里外外全刷了個遍;又用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上“軍隊招待所,安全,衛(wèi)生,價格實惠”,算是有了廣告。那時來承德旅游的人很多,閆希軍親自拿著“廣告”去招攬客人,大家一看是部隊的招待所,都愿意到他那里去住。結果,一年下來,閆希軍居然為部隊賺了5萬多塊。 1984年底,閆希軍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藥劑科。1989年11月,因為閆希軍出色的工作,醫(yī)院藥事管理工作被評為全軍先進,閆希軍也調到天津解放軍第二五四醫(yī)院擔任藥械科主任。 新官上任三把火,閆希軍再接再厲,憋足了勁要干出一番成績。然而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醫(yī)院各項改革都需要錢,撥給藥械科的那一點經(jīng)費連塞牙縫都不夠。領導說要錢沒有,要政策可以給。政策嘛,可以“自主經(jīng)營,對外開放”。 有了領導這句話,閆希軍心中一下子豁亮起來,找錢的事難不倒他。 那時正是各地基礎建設大干快上之時,搞建筑成為很多人致富的捷徑。于是,閆希軍成立了一家華新商行,拉了一幫人到深圳承接土石方工程。但他很快就傻眼了,深圳滿街都是他這樣的游擊隊伍,一有項目來了,大家蜂擁而上,那陣勢比打仗搶山頭還厲害。呆了一段時間,閆希軍無功而返。看來,建筑這一碗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吃的。 “人生又多了一次歷練。”記者面前的閆希軍笑言,“只是這次歷練被放在了我的人生天平的另一端,它的壓力隨時都在把我拋上高空,而我則必須隨時告誡自己,要給自己足夠的警醒和力量,才能回到堅實的大地上。 “而事實上,這是我所有人生閱歷中,最寶貴的一次。” 回到天津后,閆希軍利用藥械科簡陋的設備研制出一些新藥,用到臨床上,效果顯著。閆希軍心里一動,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老本行——制藥上來? 商人的直覺是如此美麗 多年的人生蓄積開始厚積薄發(fā),閆希軍不求一鳴驚人,只求滴水穿石。一種在逆境中錘煉而成的堅韌,開始為閆希軍的人生譜寫出與眾不同的篇章。 1991年,閆希軍做了兩件事,讓他在醫(yī)院名聲大噪。 一是他在藥械科進行的一系列改革初見成效,在北京軍區(qū)組織的評比中名列前茅。再一個就是他決定建一座5000多平方米、耗資800多萬元的制劑大樓。這在當時是一宗浩大的工程,建成后對醫(yī)院的發(fā)展將有著巨大的推進作用,但部隊只能拿出140萬元,剩下的缺口由閆希軍自己想辦法。 更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當時誰都沒想明白為什么要建這幢大樓。閆希軍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是他人生的又一次重大戰(zhàn)役!這就夠了。當然后來的復方丹參滴丸開發(fā)成功后,這幢大樓發(fā)揮了很大作用。“但人生何嘗又不是由步步險招組成?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力量在指引。”精彩來自風險,也許一切機緣巧合都已在命中注定。 按常理解釋也許不通,但換一個角度卻可以發(fā)現(xiàn):當社會洪流、事業(yè)洪流和人生洪流三者完全融為一體之時,人的所作所為就將暗合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那時,決策還需要理由嗎?其實,只需要直覺。 憑借豐富的人生積累以直覺作出判斷,其實正是千萬成功企業(yè)家的一種基本能力。 “當時我一個月的工資只有300多塊,一下子投入800多萬元,做夢都不敢想!”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閆希軍仍然十分感慨,“大家都說閆希軍瘋了,100多萬元就能把制劑大樓蓋起來?” 誰也不相信閆希軍真的能把樓蓋起來,一時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將近700萬元的資金缺口,像大山一樣沉甸甸地壓在閆希軍的心上,一旦搞砸了,不但自己的臉沒處擱,藥械科改革的事也就黃了,而苦心經(jīng)營的人生也將成為斷線的風箏…… 那段時間,白頭發(fā)像約好了似地一根接一根直往外冒。 當時解放軍第二五四醫(yī)院已經(jīng)對地方開放,很多制藥廠都來找閆希軍,希望進他們的藥。閆希軍心里一動,解決資金的辦法來了!他回答說:“進藥可以啊,但你們得先把給醫(yī)院的政策提前兌付了,這樣大家都放心。”廠家覺得這辦法不錯,同意了,幾個廠家加起來,就有了幾百萬元。 利用醫(yī)院的設備,閆希軍帶領藥械科的同事們,研制出一些常用藥,用于醫(yī)院臨床。一年下來,也能賺個100多萬元。這樣還剩下幾百萬元的缺口,為了尋找資金,閆希軍和妻子吳峰頂著烈日一次次奔走在京津各大藥廠之間,勸說他們入股。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后總算找到了投資者——中央制藥廠,對方一投就是近300萬元,算是參股。 錢到了位,房子修起來就很快。1993年10月,一幢漂亮的制劑大樓拔地而起,和醫(yī)療大樓交相輝映。看著制劑大樓在陽光中熠熠生輝,閆希軍心中充滿了驕傲和自豪,這可是自己兩年來700多個日夜的心血啊...... 小小的藥械科主任閆希軍,成為醫(yī)院眾多科室主任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換句話說,劍走偏鋒的閆希軍以房地產商的舉措,展示了自己在醫(yī)藥行業(yè)中不可或缺的能力。 樓建起來,正好用作復方丹參滴丸的生產基地。 從復方丹參滴丸到中藥現(xiàn)代化 復方丹參滴丸的研制,源于一次偶然事件。 1991年,閆希軍出差北京,然后轉道昌平看望一位退休軍醫(yī)。老人70多歲,身體一直挺好,見到閆希軍,非常高興,午飯席間,老人破例喝了一點酒,誰知卻引發(fā)了心臟病,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不幸去世。 一個自己敬重的前輩,為了迎接自己卻在自己眼前驟然遠去!閆希軍幾乎肝膽俱裂。這事對他震動極大,當時便有了研究一種治療心臟病特效藥的念頭。他和妻子吳峰查資料,發(fā)現(xiàn)全球竟然有4億顆心臟被冠心病困擾,每年因此死亡的人數(shù)超過1200萬!卻沒有一種真正療效迅速又無毒副作用的特效藥。 無意間闖入國際醫(yī)學界雷區(qū),閆希軍沒有畏縮,而是和時任解放軍第二五四醫(yī)院藥劑科主任藥師的妻子吳峰一起,決心開發(fā)一種治療心臟病的新藥。兩人就這樣,毅然踏上了挑戰(zhàn)“人類第一殺手”的漫漫征程。 要想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突破,新的藥物必須既有急救作用,又有治療效果,而且不能有嚴重的毒副作用。這一點,只有中藥能夠滿足。經(jīng)過一次次甄別和篩選,閆希軍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味叫丹參的中藥上。這種植物不但能夠使心肌不受缺血、缺氧的損傷,保護細胞膜,而且能改善微循環(huán)和血液流變性,防止動脈粥樣硬化。更重要的是,作為天然藥物,丹參對人體的副作用極小,符合世界醫(yī)學潮流。當時市面上已經(jīng)有一種復方丹參片,但由于見效慢而被市場冷落。因此,要提高丹參在治療心臟病方面的療效,就必須突破中藥傳統(tǒng)劑型的局限。 然而,對于一個沿襲了數(shù)千年的行業(yè)來說,要改變談何容易? 研究得越深,夫妻倆越覺壓力大,他們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漸漸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背景之中——真的一夜間闖入了一個醫(yī)藥禁區(qū),而且一副無形的重擔不知不覺地就擺在了自己面前,那是中國中醫(yī)行業(yè)最迫在眉睫而又最神圣的使命——在全球視野內,國寶中藥亟待振興! 因為,中醫(yī)藥行業(yè)面臨一個痛苦的現(xiàn)實,由于療效緩慢和制造工藝落后而難以走出國門;而另一個更加痛苦的現(xiàn)實是,日、韓、美、德等國家,從中國大量低價進口中藥原材料,以先進技術進行現(xiàn)代化提取生產之后,不但銷往全球獲取暴利,而且大量返銷中國,大把賺走中國人的錢!比如,“六神丸”是中國傳統(tǒng)藥方,日本人拿去,不過是減一味藥,增兩味藥,卻搖身一變成了“活心丹”,年銷售額就高達1.5億美元,超過了中國所有中醫(yī)藥的出口總額!又比如,盡管中醫(yī)的針灸技術在美國已被廣泛接納,但美國市場上所有的針灸針卻是日本和韓國生產的。 “連小小銀針市場,也被外國人搶走了……” 自助者,天助之。軍人本性讓閆希軍下定決心發(fā)奮圖強。同時他也獲悉一項國際公認的判斷:“自工業(yè)革命以來,植物制劑的投資,已到了最佳的收獲季節(jié)。”那么現(xiàn)在進入,為時未晚,因為到處都是機會啊,比如自己正在著手研制的丹參現(xiàn)代化制劑,也許會成為中國中醫(yī)藥向全球發(fā)起沖鋒的第一聲號角! 在青島召開的一次全軍醫(yī)藥制劑會議上,妻子吳峰了解到一種新劑型——滴丸,這種技術可以讓藥物有效成分迅速被人體吸收。如果能用這種技術提煉丹參的有效成分,見效慢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事業(yè)就有望邁出關鍵一步! 找到了突破的方向,閆希軍和吳峰一頭扎進實驗室,開始了上百次的實驗。沒有設備,他們就自己用保溫漏斗、鍋、玻璃滴頭等組裝出一套簡單的“老爺機”;沒有執(zhí)行標準,他們就一遍遍地試,直到找到合適的濕度、溫度、黏度、含量等。 幾個月一晃過去了。 一天,閆希軍和吳峰像往常一樣來到自制的滴丸機前開始實驗。當機器吐出一粒大小、形狀、溫度、干濕度都完全符合要求的滴丸時,兩人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這顆黑色的、陌生而仿佛又熟悉的小東西,然后兩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半晌才反應過來:成功了!兩人不由得相擁而泣。經(jīng)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歷經(jīng)了多少回失敗的打擊,頂住了多少人的冷言冷語,他們終于迎來了這一天!一種突破中醫(yī)傳統(tǒng)劑型的新技術終于在他們手中誕生了! 閆希軍終于向中藥現(xiàn)代化進程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但是,中藥現(xiàn)代化還有大量的事要做,必須從制藥向兩頭延伸——向前,是藥材的種植、收購、提取的現(xiàn)代化經(jīng)營管理;向后,是藥品生產管理、宣傳策劃、品牌營銷的市場化操作。最關鍵的是大規(guī)模的、現(xiàn)代化的批量生產,這是最難逾越的關口。 但這一切,在軍人面前,算得上難關嗎?! 這是1993年10月,離解放軍第二五四醫(yī)院制劑大樓的完工不到20天。 “掃雷戰(zhàn)” 1994年4月,天津解放軍第二五四醫(yī)院與中央制藥廠組建天士力聯(lián)合制藥公司,閆希軍出任總經(jīng)理。好的產品在手,加上部隊和醫(yī)院的支持,閆希軍對自己正在發(fā)動的這場革命志在必得。然而,出奇平淡的市場反應卻迎頭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道理很簡單,大家都知道中藥見效慢,而心臟病發(fā)作如果幾分鐘不能緩解,就會死人。當時的復方丹參片吃一大把都沒什么效果,你這10顆藥粒就能起作用?盡管銷售人員磨破了嘴皮,市場就是遲遲不能啟動。那一段時間,閆希軍天天泡在醫(yī)院和藥店,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給醫(yī)生講復方丹參滴丸的作用和原理,甚至拿出國家衛(wèi)生部的批文,但效果仍然不明顯。 10月底,全國藥品交易會在廣州舉行。閆希軍興沖沖地帶著產品去參會,結果10多萬元學術推廣費花了個干干凈凈,訂單卻一個沒拿回來。藥交會的失利讓閆希軍認識到,作為一個新興的藥品,要想讓市場接受,必須踏踏實實、一個堡壘一個堡壘地攻克,那種一戰(zhàn)成名的想法是不現(xiàn)實的。 于是,閆希軍決定以天津(北京)和廣州為試點,展開“掃雷戰(zhàn)”,一個醫(yī)院、一個醫(yī)院地推廣和講解。閆希軍本人坐鎮(zhèn)天津,廣州攻堅戰(zhàn)則由吳峰全面指揮。 “那段時間是最艱苦的,公司沒有名氣,談不上品牌,而且也沒有充裕的資金去做廣告,一切都靠兩條腿和一張嘴。”回憶起創(chuàng)業(yè)時的艱辛,閆希軍淡淡一笑,“我和峰帶著大家一個醫(yī)院、一個醫(yī)院地跑,跑一家就講一家,幾個月下來,每個人都跑了100來家......”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一年多的艱苦努力,閆希軍帶領他的鋼鐵團隊終于將鐵板一塊的市場撕開了一道缺口。醫(yī)院開始使用復方丹參滴丸,藥店也開始進一些貨,而此時消費者的一些反饋信息也陸續(xù)傳來…… 鏡頭一: 1995年夏。由北京開往重慶的特快列車上。 在滿車的乘客中,有一位清華大學的胡教授,這次她是陪同從臺灣回來、失散多年的兄長回重慶探親的。就在列車快到重慶的時候,突然,臺灣老先生用手捂住胸口,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直往外冒。胡教授一看,急了,滿車廂地喊:“有大夫嗎?誰是大夫?” 胡教授的喊聲驚動了另一個車廂的馬先生。當時馬先生剛好從北京參加完復方丹參滴丸的專家鑒定會,隨身帶有廠家給的樣品。了解情況后,他當即從身上掏出一個紫紅色的瓷瓶,從中倒出十幾粒仁丹大小的藥丸讓他含在舌下。令人驚奇的是,四五分鐘后,老先生的病癥完全消失了。 患者千恩萬謝,一問,才知道這種藥叫復方丹參滴丸。 鏡頭二: 1996年9月底,青藏高原某哨卡。 解放軍總后勤部衛(wèi)生部藥品器材局馬友謙大校正在同駐卡官兵交談,突然覺得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變得極為短促,臉色十分蒼白。他知道這是有了高原反應,如果不能及時解除,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于是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隨身帶的丹參滴丸含在舌下。幾分鐘后,癥狀神奇地消失了。 同行的新疆軍區(qū)首長見他這么快就解除了高原反應的癥狀,“強烈要求”他為駐疆官兵配備這種藥。回到北京后,馬友謙當即就給領導寫報告,為每位高原官兵配備復方丹參滴丸。經(jīng)過一番非常嚴格的審查后,馬大校的申請終于被批準,復方丹參滴丸成為高原官兵的必備藥物。 國內市場,就這樣慢慢地打開了。 挑戰(zhàn)美國FDA 國內市場打開之后,閆希軍心中的那個結——進軍國際市場,也到了解開之時。 1995年,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組織一批企業(yè)到美國考察學習,公司剛剛有起色的閆希軍,也跟著出去“開開眼界”,隨身帶了十幾盒復方丹參滴丸。他的想法很簡單,美國是心臟病發(fā)病率較高的國家,這十幾盒藥,算是敲門磚吧。 到了美國,閆希軍傻眼了。在這個高度發(fā)達的經(jīng)濟強國,中藥要想以藥品進入流通渠道比登天還難。國內很多大企業(yè)的產品,到了這里,都只能以食品的身份在雜貨店進行銷售。無奈之下,閆希軍只好在華人聚集的唐人街擺起了地攤,當街叫賣。 “那種尷尬和屈辱,我至今不能忘記。” 1996年底,國家科委準備推薦1~2個中藥現(xiàn)代化制劑進入美國市場,閆希軍毫不猶豫遞交了申請。科委的人下來了,到閆希軍的生產車間一看,一路不停地搖頭:“這么小的廠,也要進軍國際市場?”當時閆希軍的心就涼了半截。 誰知沒多久,科委的正式通知下來了:復方丹參滴丸作為中國政府推薦的中藥產品,將于近日赴美參加評審。后來閆希軍才知道,當時國內幾家有名的中藥企業(yè)的產品都未通過預審。 盡管當時公司的實力還遠遠不能和那些大制藥企業(yè)相比,但閆希軍對自己的產品充滿了信心。而且,一種強烈的民族自尊心也迫使他必須這么做:中國這樣一個有著幾千年歷史的中藥大國,怎能眼睜睜看著日、韓等國家用中藥在全球賺錢,而自己卻無動于衷?何況全球市場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啊。更何況,以復方丹參滴丸為武器振興國藥的理想,在他心目中從未停止過。擺地攤他都嘗試了,難道還有理由放棄其他任何機會嗎? “去,就算賠錢也要參加!”閆希軍一錘定音。 1997年12月9日,美國洛杉磯,F(xiàn)DA(美國食品與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大樓會議室。 面對著世界上最挑剔的藥品管理組織和20多位美國最頂尖的藥學專家、學者,閆希軍沒有絲毫畏懼,他侃侃而談:“中藥作為中華民族對世界醫(yī)學的杰出貢獻,在過去的歷史中為人類的健康做出過偉大的貢獻。現(xiàn)在,隨著中藥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我們愿意將最優(yōu)秀的中藥產品與美國人民共享......”在隨后的答辯中,閆希軍就復方丹參滴丸在治療心血管疾病中的各種問題一一做了解答。 時間過去1個小時20分鐘。在場的美方官員和專家經(jīng)過交換意見,當場宣布:“復方丹參滴丸直接進入2期、3期臨床階段,而且兩期合并在一起做!” 幸福來得太突然,閆希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淹沒了…… 不經(jīng)過1期臨床實驗而直接進入下一個階段,這在FDA的歷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這標志著中國第一個復方中成藥,也是世界第一例治療心血管疾病的中成藥制劑得到了國際權威藥品管理部門的認可。中藥以治療藥物的身份堂堂正正進入發(fā)達國家主流醫(yī)藥市場,終于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 中國的中醫(yī)瑰寶,終于在國際市場上和日、韓企業(yè)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1998年1月12日,18部委在北京梅地亞召開會議。24位醫(yī)藥方面的兩院院士和60多位藥學專家出席了會議。會議正式宣布了復方丹參滴丸成為中國第一例通過美國FDA-IND臨床前認證申請的中成藥,隨后引來上百家媒體的競相報道。 國際市場的一小步,意味著天士力集團的一大步。2003年復方丹參滴丸銷售一舉突破12億元人民幣,創(chuàng)下了中藥單一品種連續(xù)幾年銷售超過十億元的奇跡。 中藥現(xiàn)代化,漸漸展示出其大生產、大營銷的獨特魅力。 回歸大健康 2001年5月26~28日,中國首屆中醫(yī)藥文化節(jié)在天津召開。作為文化節(jié)的積極倡導者和承辦者,天士力再一次成為媒體和世人關注的焦點。文化節(jié)不僅請來了中央電視臺《同一首歌》劇組,還邀請了醫(yī)學泰斗、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吳階平先生為文化節(jié)揭幕,其他來自全國及國際社會的友人更是不計其數(shù)。 閆希軍的心情非常愉快。天士力出資興建的長150米、高18米,反映中華5000年醫(yī)藥文明史的大型浮雕一經(jīng)亮相便贏得無數(shù)驚嘆,而且被載入大世界基尼斯之最;來自俄羅斯紅十字協(xié)會的主席波特拉夫諾娃·柳德米拉女士,為表彰閆希軍在中俄醫(yī)療保健合作中所做的貢獻,特地向他頒發(fā)了“俄羅斯紅十字勛章”;衛(wèi)生部、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和天津市的領導都來了,對天士力的發(fā)展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而且表示今后還要大力支持。 幾天下來,一向體力過人的閆希軍忽然有了一絲倦意,尤其是胃和肝,由于連續(xù)飲酒,甚至有些隱隱作痛。這么多年來,談項目,找資金,打市場,每一次都離不開酒,每一次閆希軍都是超負荷運轉。這就是中國的酒文化,高興時要喝,不高興也要喝,成功了要喝,失敗了也要喝,酒似乎成了一劑萬能的良藥,什么病都可以治,什么傷都可以療。 “要是有一種酒,既有傳統(tǒng)酒的特點,又不傷身體就好了。”閆希軍對自己說。 于是,閆希軍開始關注白酒業(yè)。 閆希軍的思路是,利用天士力強大的科研實力,研制出一種中藥營養(yǎng)液,將其融入白酒后,在不影響白酒顏色和口感的前提下,將甲醇、醛等有害物質分解,從而降低白酒對人體的傷害。經(jīng)過兩年多的潛心研發(fā),閆希軍成功了。2003年7月26日,閆希軍在“中國白酒贏銷論壇”上率先提出“現(xiàn)代白酒”的概念,開始了進軍白酒業(yè)的大規(guī)模運作。 此時的天士力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早已有了雄厚的資金實力。 經(jīng)過考察,閆希軍投資1.3億元人民幣,在貴州茅臺鎮(zhèn)收購了華臺酒廠。為了擴大產能,又征了200畝地,經(jīng)過兩期技改,目前每年能夠生產醬香型白酒1萬2千噸。 為了將酒業(yè)做成公司新的增長點,閆希軍投資了金士力酒業(yè)公司,同時從全國各地招募高手加盟。“我們的目標是,在5年之內,把金士力做成國內白酒行業(yè)有特色的企業(yè)。”閆希軍告訴記者,“不僅如此,我們還要逐步利用天士力的資源,對茶葉、煙草等傳統(tǒng)行業(yè)進行改造和整合。我們的終極目標是走一條大健康之路。” 記者發(fā)現(xiàn),閆希軍所關注的,的確都是在中國有著巨大市場規(guī)模,卻很少用現(xiàn)代科技和管理去整合運營的行業(yè)。于是記者問:“那么,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其實從父輩流傳到今天的東西,或者說就是傳統(tǒng)行業(yè),一定有其獨特的市場價值。但很多沒有被發(fā)掘發(fā)揚,那是因為我們沒有用現(xiàn)代企業(yè)的思維和運作方式,去探究它們?” 閆希軍哈哈一笑,點頭稱是。“現(xiàn)在流行全球的文化,幾乎全是歐美文化,我們?yōu)槭裁床粚|方文化的內核與其合二為一呢?” 談吐之間,意猶未盡。一個理想主義者。(編輯 李豐池) 記者手記 理想主義者閆希軍 閆希軍是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 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他把公司命名為“天使力”,是想讓自己為老百姓的健康服務。窮苦的出身和軍人的秉性讓他具有了一種巨大的沖擊力,為了心中的夢想,他一次又一次挑戰(zhàn)精力和體力的極限。他極力避開紛紛擾擾的名利,卻又在經(jīng)濟大潮中游刃有余。他有軍人的堅毅,又有商人的敏銳,他并不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卻又斬釘截鐵地說:“在我的面前沒有困難”。 無論是在天士力工業(yè)園區(qū),還是辦公大樓,記者明顯地感受到理想主義劃過的痕跡。無處不在的書法作品,耗時2年、投入300多萬元興建的大型浮雕《中華醫(yī)藥圖》,甚至是員工見到客人時臉上的那份謙恭和平和,都傳遞出一種信息:理想。 在閆希軍的身上,一種使命感讓他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的威嚴。 中藥現(xiàn)代化的先行者——人們喜歡這樣評價閆希軍,而他也接受了這樣的說法。在復方丹參滴丸進軍國際市場的過程中,閆希軍被時代的浪潮逼到懸崖的邊上。而他卻因此置死地而后生,率先在行業(yè)中實現(xiàn)了從項目研發(fā)、原料培植、產品生產到物流倉儲等系統(tǒng)的現(xiàn)代化再造和管理。 閆希軍顯然又是一個現(xiàn)實主義者。從30年前開始,他就一次又一次地用智慧和勇氣改變著自己的命運。現(xiàn)在,閆希軍手握一家上市公司,集團總資產和年營業(yè)額均接近40億元人民幣。每一步,閆希軍都走得堅實而不事雕琢。 作為國內醫(yī)藥行業(yè)的領軍人物之一,閆希軍對財富反而看得很淡。“我是真的熱愛這個事業(yè),有生之年如果能為中藥走向世界作一些開拓性的工作,此生足矣。” 在天士力,所有的司機都來自于退伍軍人,而且都是共產黨員。同樣,集團的高級管理人員,也無一例外全是黨員。 “這一點也不矛盾,”閆希軍說,“干企業(yè),難道就不講信仰和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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