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劉雪梅

　　蘭州、北京報道

　　在中紀委介入調查數月之后，“甘肅首富”張國芳“被協助調查”一事，終于有了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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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8日，蘭州市人大召開會議，表決通過對蘭州市人大代表張國芳采取“強制措施”的決定。根據有關法律，“強制措施”包括：拘傳、取保候審、監視居住、刑事拘留。

　　據透露，此案由中紀委五室牽頭，從地方抽調人員組成專門調查小組已調查數月。消息人士稱，張國芳一案所牽涉的人員包括蘭州市數位高官，及蘭州市土地規劃局和其它部門為數眾多的官員。盡管目前記者還無從得知張國芳一案的涉案金額與涉案情節，但蘭州當地官員根據中紀委的調查力度推測，此案所牽涉的問題相當復雜。

　　甘肅省委政法辦一位官員證實，中紀委是以“協助調查”的名義將張帶離蘭州。來蘭州調查的中紀委官員在寧臥莊(省委招待所)住了好幾個月。

　　在蘭州，張國芳和他的國芳百盛購物廣場家喻戶曉，其“國芳百盛工貿集團”旗下除擁有此購物廣場外，還包括一個國際展覽中心和一個五星級酒店。先前公開的一個說法是，張的總資產達9.5億元。

　　從一個身家微薄的浙江木匠到沙發廠老板，張國芳用了整整24年完成500萬的財富積累；而從500萬到近10個億，張只在6年間就輕松完成了這一騰空翻。張因此登上英國人胡潤2003年中國百富榜，成為甘肅省唯一的上榜富豪，時人稱其為“甘肅首富”。

　　“出事”的若干版本

　　在外人看來，張的出事，事前毫無征兆。5月12日，張國芳被中紀委派人突然“帶走”，一夜之間，“張國芳出事了”的消息成為蘭州市民街頭巷議的談資。

　　坊間有多個有關張“出事”的版本。一個是張的支柱產業國芳百盛購物廣場在建設過程違規用地，涉嫌上億元國有資產流失；另一個版本則是有關部門對張在貸款方面有疑問，懷疑其有詐騙貸款嫌疑；另外，也有人懷疑張涉嫌冒充外資逃避巨額稅收。

　　7月9日，記者致電蘭州市人大秘書處，詢問對張國芳采取強制措施的依據，一位王姓官員表示“對此事不清楚”。該市人大“代表工作委員會”一位姓張的負責人更早前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稱，張的人大代表身份目前還未被罷免，并稱“還沒有到這個程序”。

　　但無論如何，以張國芳一個民企老板的身份，由中紀委進行調查，這件事本身就值得思考。

　　7月7日，蘭州市發改委針對國芳集團有關問題召開專門會議，由于參會人員范圍極小，內容不得而知。此前，省政府也曾召集國芳集團的貸款銀行及相關金融機構，對國芳集團的貸款情況進行全面摸底。

　　可以預見的是，隨著案情逐漸明朗，4案件背后繁雜的關系圖譜也將浮出水面。記者在甘肅浙江企業聯合會采訪時，張的一位同鄉稱，5月初，張就預感到自己可能要出事。這位人士還稱，對張國芳的事，中紀委前后派了30多人歷時5個月進行調查，將張帶走同時，也帶走了公司部分財務帳簿。

　　與張國芳同在一層樓辦公的“甘肅浙江企業聯合會”一位姓謝的負責人表示，中紀委確實來了幾個人，但對張國芳的問題現在還沒有定論，因此不便評論。甘肅浙江企業聯合會會長是張的另一個身份。

　　發跡傳奇

　　張的發跡頗具傳奇色彩。1954年，張出生于浙江省東陽市虎鹿鎮一個農民家庭。12歲念完小學便輟學在家，17歲拜師學藝做木工活，21歲開始到甘肅定西闖蕩，靠走鄉串戶替人做家具謀生。

　　多年后，當年與張一道走鄉串戶的一位同鄉驚異于張目前的成就，但他也承認，張的精明與勤奮絕非常人能比。

　　一位與張有過生意接觸的人士稱，張是一個典型的浙江商人，平時相當注重儀表，小背頭總是往后梳得一絲不茍，白襯衫加領帶、西服是他的一貫裝扮。給這位人士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和張的家人吃飯，說到生意上的事，張一改他的定西普遍話，用其他人難懂的浙江方言和他的家人議事。他因此斷定，張是一個極精明的人，有一種保守商業秘密的本能。

　　市場公開的說法是，張的第一桶金來自于其最初創辦的 “定西杭州沙發廠”。他所研制的“西湖”牌床墊在90年代初曾名噪一時，相當一部分甘肅人至今清楚地記得，家里買的第一張床墊是“西湖”牌床墊。

　　不過，讓張真正出名的卻不是西湖牌床墊。90年代末，靠著賣床墊積累的500萬資金，張來到蘭州闖世界。憑著對家具市場的了解，最初張在位于蘭州市中心東方紅廣場西側的蘭州市體育館開起了家具城，據稱年租金上百萬，但家具城沒開多久就做不下去了，知情人稱他在家具城“虧得一塌糊涂”。

　　后來的事實證明，這次失敗的投資不過是塞翁失馬。一年多后，張在體育館幾百米之外，邁出了他事業上具有實質意義的一步。

　　坊間傳聞，正是在開家具城期間，張借著給政府機關做家具的機會與某地方領導建立了私交，從此張開始了他順風順水的財富積累之路。1998年4月，在蘭州最繁華的東方紅廣場東側，張國芳建起了國芳百盛商場。用蘭州當地人的話，這相當于“在天安門廣場蓋了一座購物中心”。至今，蘭州市民仍將到東方紅廣場散步，去國芳百盛購物，視為高品質生活的象征。

　　有消息人士稱，東方紅廣場在蘭州市的規劃中一直是一個文化、休閑場所。按照規劃，其西側是體育館，東側是會展中心或歌劇院。正是由于其在蘭州深厚的人脈，張國芳才得以一改規劃，在東方紅廣場東側蓋起了國芳百盛購物廣場。國芳百盛一蓋九層，與其西側對稱的二層體育館形成鮮明反差。有消息稱，直到大樓建成，該項目都沒有通過省計委立項。

　　此外，精明的張國芳還爭取到每年一度蘭洽會的主辦資格，蘭洽會期間，國芳百盛5～7層供政府無償使用。有關人士透露，無償使用的背后是甘肅省財政和蘭州市財政提供的6000萬和4000萬的資金支持，以及國芳百盛無償的土地使用權。在甘肅省相當一部分官員口中，這已不是什么秘密。但記者暫時無法求證該說法是否屬實。目前還很難說清國芳百盛到底是成就，還是成敗了張國芳的事業。但至少在當年，國芳百盛成為了張事業的一個重大轉機。

　　由于國芳百盛是與馬來西亞金獅集團合資，加上地處黃金地段，1999年8月，國芳百盛火爆開業，創下了日銷售500多萬元的驕人業績。如今，國芳百盛以其年10億元的銷售額成了甘肅省百貨業的翹楚。

　　隨后，國芳集團投資5億元與香格里拉酒店合作，委托其管理的蘭州地區第一幢高160米、45層五星級國芳國際大酒店破土動工。同時，國芳集團斥資9億元打造甘肅省第一個高檔住宅小區——國芳國際.曦華源也隆重開盤。張的事業，被推上了一個頂峰。

　　真相有待逐步還原

　　至今，同在蘭州的一些浙江老板仍難以相信，張會在這個時候“出事”。而更令人關注的是，事業如日中天之時，張的突然被查是否會波及其旗下的龐大產業。

　　在蘭州采訪期間，記者看到國芳百盛顧客盈門，經營基本正常。

　　然而原定于2002年竣工的國芳國際酒店，到記者采訪時主體工程只蓋到了30多層，且基本處于半停工狀態，施工進度緩慢。公開資料顯示，目前，國芳集團的在建項目投資在20億以上，其中包括上文提到的國芳大酒店投資達5億元；投資9億元的國芳國際.曦華源；2003年4月，投資2億元的甘肅白銀世貿中心項目；以及投資4.67億元的“定西國芳百盛商貿中心”和“浙江高科技工業園區”目前都處于在建階段。

　　此外，今年4月，國芳百盛還與安徽巢湖市居巢區政府簽下了巢湖國際文化旅游度假村項目的建設開發。

　　粗略計算，上述項目累計投資已超過20億元。以1999年開業的國芳百盛商場每年10億的銷售收入，按照百貨業較低的普遍贏利水平，每年幾千萬凈利潤的資金積累，顯然滿足不了上述投資需求。有知情人士稱，銀行仍是張的主要融資渠道。

　　民間的一種說法是，張國芳已套牢了甘肅省最大建筑公司和好幾家大銀行。然而也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張國芳的投資不會出事，一方面是國芳百盛經營正常，現金流非常好。另外，公司投資9億元的曦華源一期正在熱銷中，二期工程也已破土動工。

　　張國芳“被協助調查”一事詳情，還需要時間去調查。而要解讀這位浙江商人給蘭州留下的民營企業超常規發展路徑與風險，則肯定需要更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