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首席記者 仲偉志 記者 李楠 程明霞 沈陽、北京報道

　　遼寧高層調整有深意

　　2月15日，沈陽。中共遼寧省委召開全省領導干部會議，中組部副部長李建華宣布薄熙來調離遼寧，另有任用。盡管有關部門對薄熙來的去向沒有明說，但54歲的薄熙來接替呂 福源擔任商務部部長的消息，已不脛而走。

　　一種普遍的說法是，呂福源由于健康原因已經不能主持日常工作，薄熙來被委任為呂的繼任者，屬于正常的工作調動。商務部沒有在第一時間對傳言做出回應，但香港《文匯報》2月16日報道說，外界頗為關注的遼寧省領導層確有重大調整，遼寧省長薄熙來調離遼寧，赴北京就任國家商務部部長。

　　這應該是中共十六屆三中全會之后最為醒目的省部級官員人事變動之一。據了解，先是中組部官員找薄熙來談話，14日，遼寧省委常委為薄熙來舉行了歡送會，15日，全省領導干部會議宣布中央的決定，16日，薄熙來在遼寧省政府辦公廳門前小廣場與大家話別，飛往北京。

　　此前，沒有跡象顯示薄熙來會離開遼寧。1月8日，本報記者在北京見到薄熙來，曾問他是否會像傳聞中那樣出任北京市或廣東的要職，他予以否認。

　　進入2月份以來，薄熙來的工作日程極為稠密：2月9日，邀請遼寧各界人士80余人進行座談，征求對遼寧省《政府工作報告》的意見——作為省長，薄熙來一直在為即將召開的遼寧省兩會準備自己的報告；12日，出席遼寧省貫徹實施行政許可法工作會議，當晚會見加拿大前總理克雷蒂安；13日，出席表彰2003年度做出突出成績公務員的會議；14日，出席“扶貧幫困成果展”開幕式并致辭。

　　2月9日那天應薄熙來之邀參加《政府工作報告》座談會的遼寧大學法律系教授姜群和沈陽市二十中校長于萬祥等人告訴本報記者，他們當時沒有聽到任何薄熙來將會調離的消息，沒有想到薄的卸任會這么快。

　　由于要在3月上旬舉行的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會議前完成對薄熙來的任命，以便通過人大批準，從而引發了遼寧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協一系列重要的人事變動。原定于2月中旬召開的遼寧省兩會決定推遲到2月下旬召開。

　　自2月15日以來，遼寧高層干部的調整還包括：遼寧省委副書記、遼寧省政協主席張文岳調任遼寧省副省長、代省長，遼寧省人大副主任郭廷標接任張文岳任遼寧省政協主席，廣西壯族自治區黨委副書記、自治區副主席王萬賓則調任遼寧省委委員、常委、副書記。期間，補選張文岳為遼寧省全國人大代表，從廣西來的王萬賓被安排在阜新市選區補選為全國人大代表。

　　于是，今年遼寧兩會開幕在即，很多工作人員還不知道由誰來做政府工作報告。雖然許多領導的身份已經轉換，許多人還是改不過口來，領導自己也未必習慣。正如當年薄熙來剛從大連到沈陽時，有人喊他“薄省長”，他也為之一愣。

　　薄熙來曾經對《文匯報》記者說，做官身不由己。這句話使人感到他一度也很難確定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這一次看似有些偶然和倉促的調整，外部輿論普遍認為，薄熙來進京主持商務部工作，使他能夠及早超越錯綜復雜的地方政治體系，從而將自己鎖定在圍繞政府核心的軌道上。

　　從“封疆大吏”到“內閣”部長

　　據商務部一位官員說，2月17日，商務部召開司局級以上干部會議，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出席，中組部有關負責人宣布了對薄熙來的任命。由于尚未通過全國人大的法定程序，有關領導希望商務部對此次人事調整低調處理，不要炒作。當天，第一次面對商務部新下屬的薄熙來則表示自己將在新崗位上虛心學習。不過迄今為止，商務部處級以下人員尚未與他們的新部長有正面接觸。

　　據了解，從2月19日開始，薄熙來已經開始逐一找商務部各司局長談話，并要求每個司局遞交一份工作報告——中國政府的第二任商務部長開始進入角色。可以預見，3月上旬全國“兩會”期間，褪卻了區域背景的薄熙來將成為境內外媒體的追蹤重點，“兩會”新聞中心可能會為他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

　　于2003年3月組建的商務部是本屆政府機構改革的重要一步，由于將原來分別由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和外經貿部管理的進出口工作和反傾銷工作統一到商務部中，使其在國民經濟的宏觀管理中承擔著重要職責。由于身體原因，商務部第一任部長呂福源沒有來得及完成自己的使命。

　　半年之前在大連亞歐經濟部長會議上盛情接待呂福源的薄熙來，現在則要像當時的呂福源一樣，竭力使中國加入到更多的國際俱樂部當中。顯然，中國的貿易政策不可能因為薄熙來擔任商務部長而有大的改變，而是繼續遵循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承諾；另一方面，中國似乎難以在短期內再承擔新一輪大規模的市場開放。很顯然，面對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商務部長需要與遼寧省長有所不同的政治智慧和行政能力。

　　一直被薄熙來尊為師長的原遼寧大學校長、遼寧省政府參事馮玉忠對薄有自己的評價標準，“以薄熙來的個性和行事作風，他可能不適合在地方工作，最適合的崗位之一就是外經貿部。因為薄熙來擅長與媒體溝通，很容易成為一個符號性人物。”

　　十五年前，薄熙來還是一個縣級干部，登門請教馮玉忠。當時馮玉忠就認定薄熙來具有“大手筆”潛質，他認為薄熙來早就應該調走。但是直到2004年2月5日晚，馮玉忠在遼寧友誼賓館見到薄熙來的時候，絲毫看不出薄有調離遼寧的跡象。那天是元宵節，遼寧省領導與全省各界代表400余人歡宴一堂，被稱為“老爺子”的馮玉忠提議大家舉杯。他只記得薄熙來連連說：“這些年，遼寧不容易，大家不容易。”

　　其實在兩年之前，外經貿部(商務部前身)中就有薄熙來要來擔任部長的傳言，后來不了了之，隨著機構改革，也沒人再提起這事。直到最近薄熙來的任命明確之后，商務部里才有人想起兩年前的傳言。

　　——兩年之前，擔任遼寧省省長不久的薄熙來正帶著6800人浩浩蕩蕩南下招商。馮玉忠說，薄熙來身上的理想主義色彩濃厚，對完美的追求往往導致“工作作風粗礫”。他是所有靜止社會的敵人。不過，讓“老爺子”欣慰的是，兩年多以來，薄熙來在促使遼寧經濟更具有靈活性和競爭力的同時，自己的形象也逐漸從實干家的干練演變成政治家的老成持重。

　　薄熙來之后的遼寧振興

　　有一種說法是：現在大江北去，一江春水向東北。薄熙來說，這有些浪漫，但他的確為遼寧沖動的氛圍而興高采烈：“現在說遼寧振興，已經不是我們自吹自擂的東西”，“從各個方面看，我們的的確確是在新的世紀里迎接著遼寧的新曙光”。

　　讓薄熙來興高采烈的原因，也就是應該由常務副省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一一宣讀的：2003年全省GDP突破6000億元，固定資產投資突破2000億元；涉及到百萬家庭的社保試點圓滿完成，以阜新為代表的資源枯竭型城市經濟轉型取得重大進展，撫順、本溪、南票、北票的采煤沉陷區治理得到了國家正式批準，遼西北貧困地區正在走向振興。

　　盡管有人不同意薄熙來關于遼寧是“共和國長子”的說法，但沒有人否認，在中央政府實施振興東北的計劃中，遼寧是重中之重，而薄熙來更是一個關鍵人物。有人說，薄熙來出任商務部長，有望為遼寧以及整個東北地區帶來更多的發展與合作機會，佐證之一是，上周在中國證券市場上市的東北公司有不同程度的提振。

　　薄熙來當然不會過濾掉他與遼寧的所有聯系。遼寧省委書記聞世震也公開表態說，“希望薄熙來多到遼寧考察調研，加強對遼寧工作的指導和幫助，支持遼寧老工業基地振興大業”。不過，與薄熙來的樂觀基調有所不同，聞世震還強調，今年是全面實施中央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戰略的第一年，“我們面臨的工作很多，任務很艱巨”。

　　聞世震的話不是預警，而是現實。遼寧省一系列腐敗案件給遼寧造成很大震蕩，并帶來諸多負面影響。官方新華網公布的“2003年部分省市政府官員職務犯罪”數據表明，遼寧省的職務犯罪數字居全中國之冠。根據這個公布，中國東北遼寧省的職務犯罪案件高達8486宗，涉及金額最少4.8億元人民幣。

　　此外，由于中國的社會轉型與東北老工業基地轉型交織在一起，那些深層問題并不因為薄熙來主政3年而消失——遼寧現有退休職工300萬，是新加坡全部國民的總和，還有100萬正式登記的失業人員，150萬下崗、離崗的職工，150多萬吃低保的居民。“這些數字，全是在中國排第一位的。”薄熙來說，“包括到北京上訪，遼寧據說也是全國第一，而且第二、第三名和遼寧差得很遠。”

　　薄熙來并不回避這些問題：“你不要擔心，我們現在整天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當地一位官員說，薄熙來就是這樣一個樂觀自信的人，從不改變他無法改變的東西，堅決改變他能夠改變的東西。

　　實際上當然不僅如此。面對著外部世界的變化，抱怨和牢騷也困擾著一些基層官員，他們總是看到危險與缺陷。“薄熙來卻不然，”數次參加公推公選考試競爭市長助理位置的遼寧發展戰略研究所所長孟翔飛說，“他為遼寧帶來了難得的想象力和創新的熱情。”

　　山西人薄熙來作為遼寧的省長動員各類精英“能夠定位在東北、定位在遼寧”。他的話在年輕的企業家當中具有相當的鼓動性：回想中國近代史，有三大事件，一是以廣東、廣西、福建、浙江為代表的下南洋，二是以山東為代表的闖關東，三是以河南為代表的走西口，結果方向錯了，甘肅沒有發展起來。“你走到哪兒去，方向性很重要。”這句話，他今后可用以自勉，雖然他最終沒有定位在遼寧。

　　據位于北京的中國新聞社2月17日的報道說，中共中央公布薄熙來調離遼寧另有任用的決定后，消息人士透露，中央振興東北的戰略決策開始步入關鍵性階段，這其中包括人事調整。報道援引消息人士的話稱，這次人事變動，應可視作中央振興東北方略進入實質操作階段的一個標志。

　　2月20日下午，“受文岳省長委托”，遼寧省副省長魯昕女士向在遼全國政協委員通報2004年全省經濟社會發展計劃安排。她說，在2004年的經濟發展中，國家第一批批準的52個工業國債項目無疑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時，省政府將繼續篩選國債項目，積極向國家申報，爭取更多的支持。

　　她帶來的另一個好消息是，國家稅務總局和財政部針對東北的有關稅收優惠政策即將出臺。與浦東開發時期不同，這次優惠政策直接給到企業而不是給到政府，預計中央財政每年要減少80億元的增值稅收入，省市兩級財政預計減收20億元。這位副省長認為此類措施將有助于提升東北企業的發展后勁。

　　(本報記者王延春參與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