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對話》專訪項懷誠:財政部長話理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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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3年03月17日 15:11 CCTV《對話》 | ||
項懷誠理財 首播:2003年3月16日晚22:00-23:00 重播:2003年3月22日上午9:40-10:40 嘉賓:財政部部長項懷誠 主持人:陳偉鴻 主持人:觀眾朋友大家好。您現在正在收看的是《對話》。這些年來我們對于積極財政政策和公共財政體制這樣的一些名詞都不會陌生了,因為它們的實施呢,直接關系著國家的發展,同時也關系著我們個人錢包里錢的多少。說到錢呢,今天我們給大家請到的一位嘉賓,他對于錢應該說是最有發言權的了,因為他掌管著中國最大筆的資金,而且他有一本中國最大的賬本,他也是中國借錢最多的人,他就是中國財政部部長——項懷誠先生。 主持人:好現在我們就最熱烈的掌聲請出我們今天節目的嘉賓,中國財政部部長——項懷誠先生。 歡迎您,歡迎您項先生,剛才我們在大屏幕當中看到的那么多數字都跟錢有關,您現在代表的是國家在掌管著錢,作為您個人來講的話,您覺得是不是錢有的時候也不夠用呀。 項懷誠:我幾乎天天都不夠用。 主持人:天天都不夠用。那看來跟我們大家都一樣,因為我們也覺得錢天天都不夠用,謝謝項部長,請坐。 項懷誠:謝謝。 主持人:項部長,我們首先應該祝賀您,剛才在大屏幕上看到那么多的數字,它表明說這些年來,我們國家的財政收入是不斷地在增長的。不過呢在這些數字當中,我們也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就是這些年來我們國家在不斷地在借錢,而且錢是越借越多,有人戲稱您為“赤字部長”,您聽過這個說法嗎? 項懷誠:如果是如實地描繪這幾年來的財政赤字情況,我就是有赤字的部長,我總不能說沒有赤字的部長。赤字這個東西要做一點分析,就是你這個赤字造成的原因、所起的作用,究竟是值還是不值;對國家對人民有好處、還是沒有好處。我想我們國家的這個現在這個赤字呢,都是用于建設性的開支的,沒有一分錢用于運轉性的、經常性的開支,這是一個很大的特點。第二呢,我們現在這個赤字造成的原因有它一定的歷史背景。各位都知道,镕基總理這一次的政府工作報告幾乎都講清楚了,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有這么一點赤字,是必不可少的,是值的。 主持人:那您聽到別人稱您為赤字部長,心是里什么滋味? 項懷誠:我其實,其實我真正自己的心態,我很愿意把這個稱呼還給他,完璧歸趙。 主持人:誰這么說,您就把這個稱呼還給他。那利用今天這個機會好好地來解釋解釋。我想今天我們現場的朋友都是帶著很多問題來想要跟您交流的,今天我們難得請到了這位代表國家借了那么多錢的人,大家對他有什么問題想說。 觀眾:項部長您好,我想問的問題就是,我們中國人有一個傳統就是量入為出,那么我想請教您的就是,在國家安排建設投入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量入為出呢?謝謝。 主持人:她好像對借錢持一點不同的看法。 項懷誠:這個是的,你講得對,量入為出始終是我們國家掌握財政政策的一個基礎。借債和造成赤字呢,應當是在很特殊的情況底下,要具體分析國內國外的經濟形勢發展的變化、態勢、需要,然后來決定,從一個國家的管理來說呢,我想也不能刻意地來追求平衡,特別是像我們一個發展中的國家,它有很多事情要做。另外呢我們還有一個資金成本低的時候,資金成本高的時候;資金富余的時候,資金比較緊張的時候,那都要做具體分析。因為不可能很詳細地展開來講,太占你的時間了。今天不是講課,是對話。 主持人:好,謝謝。還有哪一位? 觀眾:我們從剛才這個屏幕上看到了,從去年到今年我們這個赤字又增加了100億,國際上有這么一個指標,就是把財政赤字率3%看作是一個警戒線。從去年的決算的報告上看,我們的赤字率基本上已經達到了這個指標了,您認為在我們國家來說,這個赤字率是不是意味著有風險?如果有風險的話,這個風險是什么?謝謝。 項懷誠:我想首先要說這個風險是存在的,你這么大的赤字、借了這么多債,一點風險都沒有,這不是騙人嗎?風險是有的,但是我們做事,一個國家辦這么大的事情,一點風險都不冒,這也不可能。小平同志要我們思想更解放一點,步子大一點,冒一點?梢悦耙稽c,但不是什么呢?不是盲目地冒,一定要有具體的分析。我本人覺得這幾年赤字增長得快了一點,那么現在這個赤字呢,如果用國際上所謂公認的馬斯特里赫特條約的3%,就是歐盟的標準,應當說已經到了臨界點了。 主持人:這個時候您擔心嗎? 項懷誠:應當更加來得謹慎。 主持人:更謹慎一些。 項懷誠:那么今年為什么又擴大了100億呢?我覺得也是有背景的。本來我們這個經濟形勢這兩年發展得非常好,在正常情況底下,我覺得減少100億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今年碰到兩個特殊的情況。一個特殊的情況呢,是我們借的國內外的債務的本息里面的利息,今年到期的正好是個高峰,它有峰谷有峰頂,正好是個高峰,比去年多了284億,這是個特殊情況,到明年就會低一點。那么第二個特殊情況呢,美國又要打伊拉克,國際經濟的不確定因素比較多;國內呢,十六大開了以后形勢非常地好,但是又正好是處在政府換屆的時候,有很多事情要把它安排得盡可能好一點。所以今年在這樣一個背景底下呢,增加了100億赤字。我是覺得這樣安排可能更加穩當,方方面面更加穩當。 觀眾:項部長您好,不知道您怎么認為,我總覺得借了錢之后心里不踏實。 主持人:您借過錢嗎? 觀眾:借過,前兩天跟朋友借了兩萬塊錢,現在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您作為一個政府向老百姓借錢的代言人吧,這些年來借了這么多錢,您睡好覺了嗎? 主持人:看來借錢真把這位先生折磨得說話都有點氣喘噓噓。 項懷誠:我和你差不多,但是還沒有那么嚴重,我還能睡著覺。 主持人:那么在這個過程當中,您想得最多的問題是什么。 項懷誠:因為我覺得我借的這個債呢,有一個非常好的形勢,就是說我們的經濟,每年以7%到8%的增長速度,我們的整個的這屆政府是7.7%,一直是在穩定地增長。我們的財政收入每年還增加,每年增加,現在每年增加2000多億,這樣就是說,在今后到期的時候,它是有能力歸還的,特別是我們99年開始,我們已經把債務的利息放在經常性的開支里面,這樣就更穩當,所以我能睡著覺。 主持人:項部長我們前面談到了赤字,談到了借錢,包括我們現場的觀眾在說借錢,我們不妨就順著這個借錢的話題現場來做一個調查,我們現場這么多的觀眾當中,有多少人家里面有赤字,或者說您借錢,目前是屬于赤字的狀態?舉手看一下。不多,是占極少數。項部長您家赤字嗎? 項懷誠:我家沒有赤字,我太太管這個錢管得比我好。 主持人:在錢不夠花然后又不愿意家里赤字的情況下,大多數的老百姓選擇的是努力去賺錢,但是我們看到國家就不一樣了,國家總是不斷地在借錢。到現在累計發行的國債已經達到了6600億。 項懷誠:這個6600億就指的是我們從1998年開始的建設國債。 主持人:從98年就開始。 項懷誠:98年開始這個建設國債,也就是說今年發行這個1400億這筆錢,加上今年就是8000億。 主持人:您在98年那個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今天我們的借債規模會達到這么大? 項懷誠:我沒有想到那么快,那么大。我的前任劉仲藜跟我交接工作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十五大的精神是要逐步減少赤字。我回到財政部的前一年,就是1997年,我們是580億左右的財政赤字,1998年當時編制的財政預算的赤字是460億赤字。 主持人:已經按每年減少100億來算。 項懷誠:對了,他跟我說,以后五年,你每年大體上減少100億,到你卸任的時候,收支大體平衡。我當時是這么一種心態。所以你說突然一下子冒出1000億,這個當然是很緊張的。我就有點像剛才那位一樣睡不著覺,我這五年里面,就是那一年,神經衰弱吃安眠藥。 主持人:就是98年那一年。 項懷誠:1998年,當然那年除了借債以外還有別的原因。因為我新調回財政部,又是什么精簡機構,又是發債、又受災呀,又是亞洲金融風波,一股腦兒都下來了。我本事小,應付不了,所以當時有點睡不著覺。 主持人:其實按我來猜,98年對您來說并不全是壞事。因為我知道您在六幾年進入了財政部,從七十年代開始,我看到您的簡歷是,副科長、副處長、副司長、副部長,一路干下來,但是到98年這個副字去掉了,您成為部長了。應該來說,98年對您是一個喜悅之年,有沒有喜悅的色彩在里面? 項懷誠:好像沒來得及。 主持人:沒來得及,那這么說就是98年的形勢太嚴峻了。98年當年是什么樣的情況您還記得嗎? 項懷誠:那當然是永志不忘了。當時我是覺得生不逢時。一個普通知識分子,一個普通家庭出生的人,當了六部九卿當然覺得很光榮,感覺很好。但是你這個時候趕的時候不巧,亞洲金融危機波及到中國,而且越來越厲害,那年的外貿出口增長,我們幾乎是零,只剩下0.5%。國內經濟上不去,那個時候镕基總理叫保八嘛,一個確保,三個到位,五項改革,保八,為什么保呀,就是達不到才要保嘛,很費勁。然后呢,到七、八月份又發生了長江流域的特大洪水,松花江流域還來了水——也不知道從哪來的,救災呀。為了應對這樣的局面呢,啟動了財政政策,中央的話呢就是確定了擴大內需的方針,及時地調整了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由適度緊縮的財政和貨幣政策,轉為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 主持人:如果在當年我們不去實行積極的財政政策,今天或者說當時在98年的后期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出現? 項懷誠:用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講,1998年我們實行了積極財政政策,使得我們經濟增長多了2個百分點,那么那年是多少呢?7.8%。那么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個政策,我們就是5.8%。要我說呢,如果當時中央沒有這樣一個大的政策性的調整,而且動作這么快,那就可能連5.8%都達不到。 主持人:如果達不到的話,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結果,什么樣的狀態? 項懷誠:我個人不敢想像。 主持人:那在當年這個過程當中,執行積極的財政政策,您自己有沒有過一些猶豫或者哪些方面的擔心? 項懷誠:不敢猶豫。為什么呢?這個東西一猶豫是一點效果也沒有,必須轉變為現實的經濟行動。所以當時最大的問題就是,最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不敢耽誤時間。 主持人:我聽說過,你們當時是關在一個地方仔細地去考慮,有沒有這么一回事? 項懷誠:這是我們操作層次,操作層次的事你要分這一些項目,定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如果說我們還是像平時一樣在辦公室,各個地方就會來爭項目嘛,你就要接待嘛。接待如果說你不熱情的話,人家就會說你嘛,臉難看、話難說、門難進,是不是?等等等等。 主持人:所以你們關在一個地方去討論,主要是為了避開他們。 項懷誠:就是效率高一點。 主持人:效率高一點,不受干擾,那他們見不到你們人了,會不會還給你們依然打電話? 項懷誠:電話好辦,把總機掐了不就打不進來了。因為這個對國家有利。 主持人:您不怕有人在背后說您? 項懷誠:那沒有關系,當財政干部你就得準備人家背后罵你。當面都說你好,因為要跟你要錢嘛,“你太關心我們了”。背后他總會有點不滿意,是吧?“這個人真摳門”。我一個耳朵聾,右耳重聽,從小就得了這病。那么人家就說,跟我要錢的時候,我這個右耳老聽不見,說人家給我交的時候呢,我左耳聽聽得挺清楚。 主持人:這可能是在長期的工作當中,您不得不發揮左耳和右耳,單獨發揮它們作用的一個重要的原因。項懷誠:其實我沒那么刻意去分別應用兩個耳朵。像有的朋友跟我開玩笑,說我這個人身體很好,什么病也沒有,就是脖子后面那根筋有點毛病,只會搖頭不會點頭。這都是非常善意的,非常善意的。主持人:您聽說過有人把你稱為“項壞人”嗎? 項懷誠:那是把我的名字的豎心旁改成提土旁。主持人:本來是項懷誠部長,然后就有人說“項壞人”。 項懷誠:“項壞人”部長。我這個我不怨他們,平時同事之間開玩笑,總是有的,誰讓我這個名字沒起好呢。 主持人:您名字沒起好這不怨您,但是他們說您脖子后面這個筋我倒是想聽一聽。您肯定是刻意地搖頭的時候多,點頭的時候少對不對?這應該不是筋的問題,而是思想上就這么認為的。 項懷誠:恐怕財政部工作的人差不多都有這個毛病。 主持人:那為什么我們不能點頭多一點,搖頭少一點。 項懷誠:我給你們講老實話,就是我兜里錢不夠,就是用句老就是僧多粥少嘛。 主持人:我們在采訪的時候看到您桌上那棵搖錢樹,樹干非常地豐滿,但是上面掛的錢特別少,這個是不是您的一個真實寫照。 項懷誠:我給你們講講這棵搖錢樹的背景,這棵搖錢樹呢,有一次我到我們的最高法院的院長肖揚同志他那個單位里面去談工作,后來肖揚同志就送我這一棵樹。我覺得這棵樹挺好。第一是好在上面錢不多,錢不多,來跟你要的人就少一點嘛。第二個呢,這個樹樹干比較粗是不是? 主持人:特別粗。 項懷誠:特別粗是不是?這個體現了一個國家財政的特點,叫強干弱枝呀。這個我覺得也挺好,肖揚同志畢竟還是有水平,送的這棵樹挺好,放在我辦公室。 主持人:您是不是用好幾年的時間,來讀懂了肖揚同志送給你這棵樹真正的意義? 項懷誠:沒有沒有,他才送我幾個月的時間,他應該早一點送給我就好了。 主持人:您覺得這五年來您是痛快的時候多一點,還是痛苦的時候多一點? 項懷誠:那還是痛快的時候多一點。 主持人:那這個痛快是因為借錢花比較痛快,因此痛苦可能就要留給后面的人了。比如說下一屆您的繼任者了。 項懷誠:倒不是這么想的,我覺得痛快的和痛苦的兩個比較,應該是痛快的比較多一點,這是真實的思想。因為我覺得最最痛快的就有幸在這一屆政府里邊能夠,在以镕基同志為首的國務院的領導下面,特別是以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做一點工作。這一屆政府,我覺得最大的特點就是個干活的班子。而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那么你第一條,就是要為國家做點貢獻嘛。所以這個過程我覺得是高興,痛快是這么一個痛快。不是說我借些債,反正后面的人來還這個痛快,不是這個意思。 主持人:在當時為了實行積極的財政政策,您肯定聽到過很多的一些議論,或者說面對面地跟很多的學者專家有過一些交流,今天我們現場的朋友,也可以就這個政策,和項部長來交流一下。不知道項部長希望交流之后,您是痛快多還是痛苦多。您希望交流之后有什么樣的感受? 項懷誠:我知道每一個交流都會對我大有裨益。 主持人:所以我們大家就暢所欲言了。那我們來看看現場的觀眾。 觀眾:您好項部長,非常榮幸能向您請教問題。從經濟學的意義上說,長期實行積極的財政政策,會對民間投資產生一定的擠出效應,對此您如何理解? 項懷誠:從理論上講,你這個立論是對的,就是政府的投入多,什么都由政府來包下來,你肯定把這個社會投資擠掉,這個叫做經濟學上的擠出效應。我們現在這個政府投入這個數量、投入的方向,我覺得從現在這個情況來看,擠出效應呢相對地比較小。你比如說以鐵路為例,以飛機場為例,以糧庫為例,以農村電網來例,以高速公路為例,很難設想在今天的中國,由社會投資、私人投資來搞這些項目投資,對吧?因此在這些領域里邊,可以說那個擠出效應呢就幾乎接近于零。我不能說是零,對吧,非常非常地小。那么現在我們國有企業投資方面有沒有呢?這個6600億里面沒有。只有一點技術改造的投資,技術改造本身不存在擠出問題,對吧?所以這個擠出效應要在目前的中國這個歷史背景底下,在這樣一個投入環境中間來分析。但是盡管說,在這個6600億這個投資中間擠出效應是比較小的,但是這個問題,就是你這個問題,始終是應當政府注意的。因為我們除了發債投資以外,我們還有別的投入。在別的投入這邊應當讓企業特別是私營企業民間投資,讓它們盡可能地進入,我想這就是我們現在的政策。 主持人:哪一位朋友還有話想說?好,這位。 觀眾:您以前有說過這樣一句話,就是說,沒有哪個國家可以長期實行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不出問題。我們從一個學者研究的角度來看也好,就是從您作為一個國家的財長來看,就看一下這個長期是如何界定的呢?我們這個政策已經實行了五年,這個算不算長期?什么時候把這個政策剎車、淡出,是一個更好的時機呢?問這樣一個問題。 項懷誠:我只能講到目前為止,我們現在執行了第五年了,現在看來還需要,我只能講現在看來還需要,現在看來還安全,現在看來這個政策還不能做大的調整。但是事實上你要注意,我們現在重要的文件里面,你比如說在十六大的文件里面,我們對這樣宏觀經濟政策的確定,在表述上已經有變化。就是根據宏觀經濟形勢的變化情況,隨時來調整國家的宏觀經濟政策。這就是一個變化。 主持人:好,圍繞著我們所實施的積極財政政策,各位還有什么話想說? 觀眾:我記得您去年說過,中國實行的積極財政政策要逐漸地淡出,那么為什么您在今年的報告當中提出,還要繼續實行積極財政政策?而且還有一個,我非常關心的就是,今年的國債發債水平規模減少了100億,這是不是一個逐漸淡出的信號呢?想請教一下,謝謝您。 項懷誠:我覺得這兩句話都不錯,這兩句話也不矛盾。我覺得積極財政政策逐步淡出,這個觀點我始終沒有改變過來。今年要繼續執行積極財政政策,因為今年你還要發債,是吧。而且你要負責任地把這些項目做完。所以積極財政政策的淡出將是一個過程。那么這個過程呢可以快一點,可以慢一點,我希望可能快一點。但是這個呢,要每一年的經濟發展的態勢來做出正確地判斷。你比如說今年到底是發1400億,還是1500億,還是1300億,還是1200億,這個問題我的印象中間,國務院領導同志就討論過好多次,是一種慎重的決策。 觀眾:我想請問一下,剛才正如您說的,就是我們實施了積極財政政策是為了拉動內需,但是我們都看到,連續十幾個月以來我們的物價都是不斷下降的。雖然這可能對我們普通消費者來說并不是什么壞事,買東西可以越來越便宜,那么是不是和我們政策的初衷有一些背離呢?不知道您是怎么看的? 項懷誠:積極的財政政策是不是就一定能夠全部地解決我們當前經濟生活中間出現的某些通過緊縮的跡象呢?這個不敢這么說,F在物價之所以低,它可能和我們長期以來的盲目建設重復建設有關,和經濟結構趨同化有關。它和我這個拉動力量大小還沒有太大的關系。現在一個跡象呢,從今年一、二月份的情況來看,我們物價已經進入到正增長,0.2%,居民價格指數0.2%。二月份大約0.3%,這已經改變了多年以來負增長的態勢。 主持人:在您的工作當中,除了前面我們探討過的推行積極的財政政策之外,工作的主要的內容還有什么別的嗎? 項懷誠:財政部這屆領導班子是曾經研究過,想利用這五年做一點事,在中國逐步建立起公共財政的框架。這是我們奮斗目標中的一項,確實是很重要的一項。 主持人:那您能不能用比較通俗的語言給大家解釋一下,什么是公共財政框架? 項懷誠:就是要使得我們的財政收和支都是符合公共群眾的利益、最最基本群眾的利益。財政應當是面向社會的,對每一個人服務的,所以它這個提出呢,是一個很深刻的一個題目,它的背后就我這個財政支出的結構就要調整。就是公共財政方面的開支你就要舍得花錢。我舉兩個例子,你比如說我們的社會保障。社會保障是個公共財政支出,它是個企業改革的一個必要條件,它也是中國社會穩定的一個基礎。因此每一個公民他都應該享受這個權利。我回到財政部工作那一年,我們中央財政在社會保障方面的開支大概是50億人民幣,占整個中央財政開支的比重是1%。到去年,2002年,中央財政用于社會保障的開支是1300多億,大概1360多億,占中央財政的開支的比重大概是9.6%。你想想五年的時候呀,本來這個社會保障里邊的一個叫做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線,這一條保障線,本來法律規定是地方政府的事情,是所在地政府的事,但是目前中國的情況就是所在地政府,越是這樣的地方它越是沒錢,因此中央政府就給它轉移支付,這種力度也是非常非常大的。去年呢,去年我們是46億;今年呢,我們是92億,翻一番呀。還有比如說教育,教育非常非常重要,教育我中央財政帶了個頭,從1998年開始,中央財政給與中央一級教育的經費,每年提高一個百分點,四年就提高了多少,四年就給它增加了400多億。很大的一個傾斜呀。這個就是叫做體現了公共財政的這個思想。 主持人:說起來還覺得花要比收來得要更講藝術一些,能收得好不一定還能花得好。 項懷誠:因為沒有嚴格的制度管理,因此就很容易出現貪污、腐化、挪用、擠占等等吧。所以我們中央決定要實行收支兩條線的辦法,你把你收入,按照規定可以收的你都可以收,收上來以后交給國家。你應當花的按照公共財政的理論,平等地你從國家取得,那么這樣一種辦法,簡單地說吧。這個辦法呢現在已經被認為是反腐倡廉的一個根本措施,它一定觸及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它在改革的過程一定會受到一點阻力。那么這個改革呢,特別是它涉及到什么呢?涉及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那這件事情會非常慎重地,也非常積極地、堅定不移地推進。 主持人:在剛才項部長給我們介紹了這些公共財政體系的建立之后,我們現場的朋友有什么樣的問題想要和項部長對話? 觀眾:財務領域我們普遍存在一個現象就是小金庫的現象,我想請問您對這個有什么看法? 項懷誠:小金庫要清理。 觀眾:謝謝。 項懷誠:要清理,要非常嚴格地一步步清理。 主持人:目前嚴重嗎?這個狀況。 項懷誠:嚴重。 主持人:有多嚴重? 項懷誠:數字不小,恐怕。 主持人:您特別會記數字,大家都說財政部長肯定對數字是最了解的。在這方面的數字您記得住嗎? 項懷誠:我對數字,這個腦袋瓜有個左腦右腦,就跟我耳朵是左耳右耳一邊比較靈,一邊不大靈一樣。 主持人:我發現您一個特點,不想說的就老是推給自己身體上的器官,您剛才說要逐步地來清理,這個逐步里面有什么深刻的內涵?有一個預期嗎?時間上或者是一些措施上。 項懷誠:有的,這個小金庫呢是和收支兩條線的改革是聯系在一起的。另外這個小金庫的清理還要和銀行的賬號的清理結合在一起,因為你賬號不清理,你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錢。所以我剛才開玩笑,這個你說得對,小腦發達大腦不發達,這個記得住那個記不住。實際上這個數字是很難統計的,非常難統計,每個單位都跟您保密,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子女呀,所以你統計的時候你也沒有手段,他有很多的賬號,你查不清楚,但是這個數量是相當可觀。 主持人:這個會不會成為您五年來工作的一個很大的障礙? 項懷誠:它始終是個障礙,這個障礙我想等中央精神決定以后都是可以克服的。 觀眾:剛才您曾提及在我們中國現在正在逐步建立起公共財政的框架,那么如果打一個比方說,就是說建立公共財政體系需要走100里路,您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走了多遠?另外您感到我們已經走過的路是否堅實?這樣一個問題。謝謝您。 項懷誠:中國有句老話叫“行九十而半百”。那么就是說,我現在哪怕是走到90%了,我也只敢說50%,事實上我現在連50%的把握也還沒有。我現在只能講,是初步建立了公共財政的框架,有兩個修飾語、限制詞,一個是“初步”,一個是“框架”。前景呢非常樂觀,因為你這個政府只要選定了市場經濟的改革目標方向確定了以后,公共財政是很肯定要跟上來的,不可改變,人的意志轉變不了。 主持人:好,我們看看。來,這位先生。 觀眾:項部長,我是來自農村的孩子,今天我能來是我的幸運。而幾年前我回老家,我問一個老鄉,我說您孩子的成績好嗎?他沉默了許久才回答我,他說還好我孩子的成績不好。當時我聽了這話我心都涼了。不知道您做什么感受?但是我知道這種現象、他的回答,折射出這樣一個問題,農村教育經費肯定不足,還有農民負擔過重。我就希望將來咱們積極財政政策,是否能少留給農民兄弟一些遺憾。謝謝。 項懷誠:我和你一樣,我聽到你這個朋友這個話以后也感到心酸。實際上這個是表達了一個中國普通農民對我們現在這種教育中間的,對農民的不平等的一種意見。你這個問題就是說,我們積極財政政策會不會讓農民少一點遺憾。一定會這樣做,而且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和我這個預算決算的報告里面都已經講了,今年的國債就要向農民的生產生活傾斜。除了積極財政政策以外,整個的預算,我這個2000多億的預算,它這個增量部分,就是每年這個2000多億也要向這里傾斜。那么還有,你比如說我們進行的農村稅費改革,今年我們就全國推開了,一年要花305億,也會向這個傾斜。還有整個政府工作的重點,都向這個傾斜,所以我相信,你剛才講的這個遺憾呢,我想應當是能解決的。請你轉告對他的問候。 觀眾:我替農民兄弟謝謝你,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農民的孩子坐在這里,謝謝你。 主持人:好的,來這位。 觀眾:我想問一下,剛才您提到是您太太管錢,然后你們家沒有赤字,我想問一下,你投資的這種,財務支出的這種是不是非常單一,就存銀行了?或者就是,我的意思有沒有別的財務支出?謝謝。 項懷誠:非常單一,用不完的錢就往銀行放,所以銀行儲蓄存款大量增加。 主持人:您原來是一個帶頭人。 項懷誠:主要是我不會干別的。 觀眾:那中國的那個,就是剛才那小姐,我們拉動內需,您不帶頭拉動內需? 項懷誠:我拉動不了多少內需。真的。 主持人:您是沒有考慮過去拉動內需,還是自己不太愿意,作為家庭來講。 項懷誠:一個家庭吧,這電視機、電冰箱,這都老早就已經拉動過了對不對?衣服穿的,工作服,這個平時的衣服,也都穿不完,也都沒有必要買新的。 觀眾:但是我問一下,在中國的這種,比如說您作為一個財長,您在花錢方面,剛才說是消費性支出和生產性支出,那你們家沒有生產性的支出?比如說一個投資的功能,比如說您會不會買股票成為股東?或者是別的一些生產性的。 項懷誠:政府不允許我買股票。 主持人:所以可能在工作上已經為錢煩惱了很多,回家之后就不要再去煩惱了。有一個好太太替你打理,那你們家如果有大筆的支出需要經過您的同意嗎? 項懷誠:我們家有條規矩,大筆的開支都由我定,小筆的開支都由我太太定。 主持人:多大筆叫大筆? 項懷誠:從我們結婚到現在,沒有發生過大筆的開支。 主持人:項部長剛才回答了大家非常多非常多的問題。其實從您擔任財長這五年來看,您一定聽過這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覺得這五年來您的米夠不夠? 項懷誠:我的米應當說是不錯了,我比歷任財政部長都好。 主持人:但還不至于到很夠用的地方,像您開頭說的。 項懷誠:永遠沒有夠用的時候。 主持人:永遠沒有用的時候。 項懷誠:富甲天下的美國財政部長,像日本的財政部長,都跟我叫窮。他也出赤字。 主持人:那經過這五年,您覺得巧婦怎么來為這些少米之炊?您有沒有什么體會,能有一兩句話告訴我們嗎? 項懷誠:找一個更巧的巧婦來擔任這個工作。 主持人:但說得輕巧,可能做起來難。像這樣的巧婦好找嗎? 項懷誠:沒有問題,中國人中間人才輩出。 主持人:您覺得自己巧婦這個角色扮演得好嗎? 項懷誠:我不巧。 主持人:所以要找一個更巧的。那這五年來巧婦有過什么遺憾嗎? 項懷誠:應當說有一點遺憾,不多。遺憾的就是我沒有機會給部門和地方更多地做一點工作,我沒有機會給農民更多地做一點工作。這就是我的遺憾。 主持人:那我們特別想知道,當財政部長是不是您的一個理想? 項懷誠: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當財政部長。 主持人:其實您說這句話我們都相信,因為您本來大學學的也不是這個專業,原來學的是中文,您覺得當財長愉快,還是說如果不當財長您去當一個文學家好一點? 項懷誠:我當文學家也不會是個好文學家,因為我形象思維比較差;我當我這個財政部長也不會是一個好的財政部長,因為我的邏輯思維也比較差。 主持人:這不能讓您再說了,再說就純粹屬于個人檢討階段。其實呢,大家知道您是學中文的,您在講話的時候,會經常用一些成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挺有人文氣息的,比如說在98年您剛剛上任,擔任財長之初,你就用“如履薄冰”這樣四個字來形容當時的心情,現在五年走下來了,如果還是要用成語來形容您的心情,您會選擇一個什么樣的成語? 項懷誠:現在如果說過了五年,當時是如履薄冰,現在是什么心態,現在就是我非常慶幸沒有掉到那個冰窟窿里面去。 主持人:可是您是學中文出身的,必須得用一個形容詞來形容沒有掉進冰窟窿里去的這種感覺。 觀眾:我給您一個建議。 主持人:臺下有一個人有建議。 觀眾:我認為您感覺是“如釋重負”可以嗎?恰當不恰當? 項懷誠:你這個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主持人:您剛才告訴過我們,透露,通過我們現場那位觀眾挖掘了一下您家庭的小秘密,您說在家里一般是夫人管賬。那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不用替國家來管帳的話,你有沒有興趣回家管一管自己家里的賬? 項懷誠:我不能搞奪權。 主持人:我想聽到這里,夫人應該會非常得放心,財長回家以后,也不會奪她的財政大權。好,今天很謝謝項部長來到我們節目當中跟我們對話。謝謝您。 項懷誠:謝謝,謝謝你。 主持人:謝謝,很辛苦坐了這么久。 項懷誠:謝謝各位,謝謝各位,謝謝各位的支持,謝謝你們提問。你們都是哪來的? 觀眾:我們是人民大學的。 項懷誠:都是人民大學的? 觀眾:對外經濟貿易大學的。 項懷誠:哪兒? 觀眾:對外經濟貿易大學。 項懷誠:外經貿大學。 觀眾: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的。 項懷誠:研究所的。 主持人:項部長現在休息的狀態,你必須快問快答。 觀眾:目前項部長在人大會上所做的預算呢,僅僅屬于我們預算內的一塊,就是占18%左右,實際上我們國家政府的收入除此之外還有預算外的,甚至還有制度外的,而這一塊呢,要遠遠預算內的。 項懷誠:沒有,沒有,沒超過。我預算內一共是18000多億嘛——收入,支出20000多億嘛,我預算外資金大概是3000億,各種基金大概是1000多億,加在塊是4000多億,另外體制外的還有點錢。 觀眾:剛才說的小金庫。 項懷誠:小金庫,因為它畢竟不是財政資金。 觀眾:但是對老百姓而言都是屬于政府收的費。 項懷誠:將來要分開。 觀眾:就是說從預算的完整性這個角度來看,我們政府的預算,從老百姓角度而言,什么時候能夠看到完整的、公開的、透明的預算? 項懷誠:我本來想在這個任內把預算外資金納到預算內來,我是有這個打算的,曾經有研究過,從財政部來說沒有任何的阻力,問題就是這幾年來別的事情,就是比較緊急的事情,一件事情一件事情也就接著上來了。你比如說搞農村稅費改革,開始我是想搞車輛和道路的稅費改革,這個稅費改革,燃油稅,燃油稅人大會通過的時候,常委會通過的時候差一票,對不對?結果耽擱下來了。耽擱下來以后,等到過了一年多以后,它通過了,油價漲上來,我又沒有辦法出臺。后來就搞農村稅費改革,又搞收支兩條線的改革,就一直沒有時間,沒有這個精力騰出來,來解決這些問題。慢慢來吧,一步步走。 項懷誠:謝謝項老師,也希望項老師退休之后能有機會到我們財科所任教。 就在我們和項部長握手告別之后,意猶未盡的項部長,又主動地走到了我們現場的觀眾席當中,和大家繼續進行交流。也許這樣的溝通會更加地沒有障礙,這樣的對話會更加有風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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