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聞網-成都商報訊綿陽普爾斯馬特上周被法院裁定破產，這是四川按新《破產法》執行的首例企業破產案件

　　坐落在綿陽市臨園路的諾瑪特超市，雖然正門上方已經換上了“成都人民商場”的新招牌，但后門褪色的諾瑪特廣告牌似乎還在向路人訴說著它往日的輝煌。

　　2007年10月22日（上周一），伴隨著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的一紙民事裁定書，曾經轟動全國的“普馬系”最后一家運營企業———綿陽普爾斯馬特有限責任公司（下稱“綿普公司”）宣告破產！據悉，這是四川按新《破產法》執行的首例企業破產案件。

　　記者從負責此次清算工作的綿陽眾益清算服務公司了解到，綿普公司的固定資產經評估僅有118萬多元，面對申報債權的140名債權人、5723萬多元的債權，這點剩余資產無疑“少得可憐”。

　　兩年救贖：封閉運行下的希望

　　今年8月22日，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受理了綿陽華蜀物資公司、綿陽市晶樽糖酒公司申請綿普公司破產一案。據悉，這兩家公司并非綿普公司最大債權方，但為何他們要向法院提出申請呢？講起與綿普公司合作的往事，綿陽市華蜀物資公司相關負責人感慨萬千。

　　不對等的合作

　　該負責人告訴記者，華蜀公司主要從事奶制品、飲品、沖調系列副產品、酒類等的配送經營活動。2001年9月，綿普公司及旗下的綿陽諾瑪特超市正式運營后，自己抱著很大信心跟這家所謂的“全球零售巨頭”合作。在許多人看來，能跟普馬這樣的“洋超市”合作，簡直是小供應商的運氣。

　　然而不為這些供應商們所知的真相是：這個所謂的“全球零售業巨頭”，根本不是什么“洋超市”，而只是北京普馬負責人劉五一借用的一個“洋殼”，以特許經營模式開辦的民營企業。華蜀公司的該負責人不曾料到，與普馬的合作，會讓自己在此后的經營中完全陷入被動，并最終牽扯出一場即使勝訴也看不到多大希望的官司。

　　“店大欺客，跟普馬合作我們供應商一直都很弱勢，貨款從來都是一拖再拖。”整整合作3年后，到2004年底，諾瑪特超市出現資金周轉困難，欠供應商的貨款已經嚴重超時。這位負責人回憶道：“到諾瑪特封閉運行前，已經拖欠我的貨款近80萬元。這對像我這樣的依靠流動資金來做生意的物資公司來說，簡直是沉重打擊。”

　　原北京普馬負責人劉五一等人惡意抽調大量資金后，綿普公司已經瀕臨關門的絕境，欠供應商的貨款總額達到了2000多萬元，華蜀公司拿到貨款的希望幾乎化為泡影。

　　供應商的救贖

　　2005年1月8日，華蜀公司又看到了一絲生機。由當地兩家債權銀行、綿陽市供應商商會以及綿普公司管理團隊四方共同組成了綿陽市諾瑪特商業有限責任公司臨時管理委員會，決定從那天起開始實行“封閉運行”，通過盤活門店，將商品賣出，補償各方損失。所謂封閉運行，是指暫時不考慮諾瑪特此前所欠債務的本金，只是需按時繳納債務衍生的利息，便于超市在此期間正常經營。而在結束封閉運行后，能夠等待更好的買家接盤。

　　封閉運行的模式，對于眾多像華蜀公司這樣的供應商來說，無疑是把諾瑪特“死馬當活馬醫”，希望多少能挽回一點損失就好。

　　長達兩年半的封閉運行，盡管諾瑪特超市沒有獨立的法人代表來管理，但是臨時管理委員會卻每周一都開一次會，研究超市的運營。此外，臨時管理委員會設置了周結算制，每周對銷售貨品實銷實結，這也讓供應商有了更多流動資金周轉。

　　于是，綿陽諾瑪特超市出現一個創舉：在全國“普馬系”都已經關門大吉的情況下，綿陽諾瑪特仍然獨立運營兩年半之久，并且在這期間實現主營業務收入2.26億元，支付員工工資1025萬元，為國家上繳稅金301萬元，向銀行償還借款和支付利息超過1000萬元。

　　敗局終未挽回

　　諾瑪特超市地處綿陽當地核心商業圈，在2006年之前，能與之抗衡的零售業態只有好又多和百盛兩家，經營狀況還算不錯。然而到了2007年4月，隨著世界零售巨頭沃爾瑪開進綿陽，這種三足鼎立的業態便被打破了。

　　沃爾瑪超市綿陽店離諾瑪特超市不到1000米，兩家的經營品種又十分相似。沃爾瑪來了之后，諾瑪特的營業額開始快速下滑，到了2007年5月開始出現虧損。顯然，“封閉運行”已經沒有繼續堅持下去的必要，堅持兩年之后，諾瑪特超市終于走到了盡頭。

　　超市大門關了，但綿普公司依然沒有償還大量債務的能力。2007年6月1日，我國新的《破產法》開始實施，在仔細研讀了相關法律條文后，華蜀公司等決定向法院申請破產處理綿普公司的債務問題。法院也于2007年8月22日受理此案，并于10月22日裁定綿普公司破產。據相關人士稱，這也是四川省按新《破產法》實施的首例企業破產案件。

　　對決普馬：兩敗俱傷的潛規則

　　在商業場上，供應商與銷售商本應是一對唇齒相依的伙伴。然而，在普馬系的重重危機中，恰恰是供應商這個“伙伴”，最終把普馬逼上了絕境。但追根溯源，供應商的舉動仍然是普馬逼迫使然，他們不得不“揭竿而起”。

　　潛規則扼緊供應商咽喉

　　“普馬向供應商收取的各種費用太多了，很多都是霸王條款。”成都供應商陳先生說，普馬利用國內零售行業的“潛規則”，向供應商大肆收取進場費、宣傳費等各種費用，并長期拖欠供應商的貨款，然后通過這種手段來套取資金進行全國擴張。

　　據了解，普馬自在成都、綿陽等地落地之日起，就引入了令供應商始料未及的“門檻費”———凡是進入普爾斯馬特、諾瑪特超市的供應商，每年都必須繳納進場費，少則兩三千元，高則上萬元，次年還有續場費。此外，供應商還須交納“綠色通道費”、銷售收入中的“返點提成費”、節慶期間贊助的“過節費”、“慶典費”、“宣傳費”……

　　同時，普馬承諾的結算周期長達3個月以上，且隨意性很大。就這樣，名目繁多的收費、漫長的結款周期扼緊了供應商的咽喉，而處于弱勢地位的供應商面對擺出一副“洋超市大賣場”面孔的普馬，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拆東墻補西墻 普馬危機四伏

　　破產清算工作報告顯示，2001年綿普公司成立，注冊資金800萬元人民幣，2003年增加注冊資金至3800萬元。但隨后北京普馬總部即將注冊資金抽走，調到別的城市開辦新店。“這個月剛在這個城市出資注冊開辦了一家超市，下個月就把這筆錢抽到另一個城市開新店了。”原成都普馬公司管理層肖先生告訴記者，“綿陽諾瑪特、攀枝花諾瑪特都是用這種方式開辦起來的，也是被這種方式搞垮的。”據悉，攀枝花諾瑪特被抽調的注冊資金為1500萬元。

　　這種“拆東墻補西墻”的運轉方式，使“普馬系”得以迅速膨脹，短短幾年就成為國內超市行業的一艘巨艦，但同時也使這艘巨艦千瘡百孔、危機四伏。所有能用的錢都被普馬用去擴張，造成大量供應商的貨款不能結賬。當供應商紛紛登門討債時，“普馬系”便無可救藥地迅速土崩瓦解。

　　2005年1月，綿普公司因拖欠銀行巨額貸款及供應商大量應付賬款，經營陷入困境，法定代表人季萍被判刑收監。而此時全國“普馬系”均已關門倒閉，劉五一出逃美國。這導致綿普公司應收全國各地諾瑪特連鎖店間的資金9564萬元無法收回。

　　追討之路：損失慘重的供應商

　　“清算結果不出我們所料，諾瑪特早就掏空了，根本指望不到能拿回幾個錢……”綿陽諾瑪特供應商李女士長嘆一聲，她有20多萬元貨款就此打了水漂。

　　6931萬元接盤原諾瑪特超市物業

　　綿普公司破產，深受其害的供應商想到了三上拍賣臺的原綿陽諾瑪特超市物業。在歷經兩次拍賣流標后，今年8月30日第三次拍賣會上，成都人民商場（集團）旗下子公司成商實業（控股）有限公司最終以6931萬元的價格成功拿下該標的。

　　目前，成商集團已經在綿陽成立了分公司，注冊資本為500萬元。有知情人士透露，在原諾瑪特超市管理團隊中，目前已經有7名優秀的中層管理人員被成商集團綿陽分公司相中。在今年年底前，成都人民商場綿陽店將有望在諾瑪特超市原址上開出。

　　由于這次拍賣的舉行時間恰巧在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受理綿普公司破產案后不久，于是很多綿普公司債權人都迫切地期待能從這6931萬元中分羹，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經濟損失。不過記者隨后了解到，成商集團拿下的原諾瑪特超市物業與此次諾瑪特超市破產案并無關系，而是債權銀行申請的司法強制拍賣，供應商想靠此次拍賣所得款項來減少損失的路看來是走不通了。

　　能實現的債權少得可憐

　　負責此次破產清算管理人工作的綿陽眾益清算服務公司提供的資料表明，綿普公司目前的固定資產主要為營運設備及辦公設備，包括冷凍藏設備、貨柜貨架、電梯、收銀系統等，由于購置時間大都在2001年，折舊率極高，且處置很挑買家，故實際上這些設備變現已經不值錢，能為債權人分配的可謂杯水車薪。

　　在一些供應商看來，目前綿普公司的資產，肯定賣不了幾個錢，而且多達上百家供應商在等待實現債權主張，錢怎么分、分多少也是個難題。“我們已經算過了，能實現的債權主張，大約在1％。～2％。之間。”一位供應商苦笑著說，他的10萬元左右貨款，估計只能拿回一兩百元，這點錢他拿都懶得去拿。

　　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07年10月16日，申報債權的有140家，涉及金額從幾百元到上千萬元不等，債權總金額5700多萬元。一些實力較弱的供應商因此遭遇重大損失。

　　長年的追討欠賬顯然已經消磨了許多供應商的信心，面對巨額貨款損失，絕大多數供應商均明確表示：“已經不抱希望，也沒什么下一步的追討計劃了。”

　　據了解，綿普公司破產牽涉的債權人實際上多達600余家，不過最終向法院申報的債權人僅140家，絕大多數小供應商已經放棄了追討。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講，普馬案是供應商集體的噩夢，無論采用什么手段，都無法填補他們的巨大損失。

　　背景回放

　　超常規擴張 普馬資金鏈斷裂

　　1996年，民營企業諾衡控股有限公司采用特許經營模式，將美國普爾斯馬特會員店引入中國，組建了北京普馬集團。其后，普馬集團以超乎常規的速度發展。1997年至2004年5月，在全國陸續開設了40余家連鎖店，年營業額超過40億元，并于2001年后自行推出大型購物中心諾瑪特，成為當時全國最大的民營零售企業，創造了零售業的“神話”。不過，依靠銀行貸款、拖欠供應商貨款、抽調注冊資本金等手法維持的快速擴張方式，終于因為銀行收縮銀根而凸現資金鏈壓力，隨即引發全國供應商的聯合擠兌，最終普馬資金鏈斷裂，到2005年徹底崩盤時，普馬會員店和諾瑪特超市共拖欠全國供應商貨款20多億元。

　　資料鏈接

　　新破產法引入管理人制度

　　今年6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正式實施，同時，已經實行了20年的《企業破產法（試行）》也被廢止。作為市場經濟的基本法律，《破產法》是衡量一個國家破產制度完善與否、該國市場經濟成熟程度的重要標志之一。

　　與舊《破產法》相比，新《破產法》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突破：首先，新《破產法》的適用范圍擴大，新《破產法》覆蓋了所有的企業法人，舊《破產法》的破產程序只適用于全民所有制的企業法人。第二，新《破產法》界定了擔保債權和職工債權在清算中的清償順序問題。第三，新《破產法》第一次引進了管理人制度，也就是用比較市場化的、專業化的機構和專業人士來處理復雜的、市場化的破產事務。新《破產法》是以管理人為中心的。第四是有利于建立一種新的社會信用機制。新《破產法》強調對于欺詐性破產的預防與打擊，在《債務人財產》這一章特別規定了可撤銷的行為和無效的行為，對預防和阻止惡意破產、欺詐性破產作出了更嚴格的規定。

　　本報記者 李偉銘 張亦帆 綿陽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