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網北京7月18日電 由中國人民大學和交通銀行聯合舉辦的“2015國際貨幣論壇暨《人民幣國際化報告》發布會”在北京舉行,新華網對本次論壇進行全程圖文報道。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名譽所長夏斌在發表主題演講時表示,國際貨幣體系和金融秩序的改善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需要用漸進思維思考人民幣國際化進程。
以下是發言摘要:
夏斌: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我是最后一個演講的嘉賓。當前中國輿論界很愿意跟外賓對人民幣國際化問題做介紹。我們有不同的想法,輿論界一些人認為針對以美元為主導國際貨幣體系的缺陷和美元霸權問題,要盡快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夢。另外一批人認為,資本項目開放要適當放慢,也就是說人民幣國際化要適當放慢。特別是最近基于中國股市出現的“過山車”,越來越多的人提出這一想法。
今天我不談人民幣國際化當中的具體問題和操作技術,我講點原則。
我發言的題目是人民幣國際化:從何而來,如何走向未來。
第一,我講人民幣國際化從哪里來。在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前,我們還沒有真正想過人民幣國際化的問題。剛才李若谷行長說,他想過。我想說的,我們過去講人民幣國際化,最多是從資本賬戶開放的角度講人民幣可兌換,因為在那時人民幣可兌換就遙不可及。
其實我在2008年底的一本書里面講過,我們中國有三個30年,第一個30年,就是我們1949年建設到1979年,中國根本沒有今天市場學意義上的金融。計劃經濟下我們是財政的出納。中國人民大學原校長黃達就是研究這個問題。那時中國金融是世界金融格局中幾乎被遺棄的孤兒。
第二個30年,1979-2009年,中國金融是世界金融棋盤中的一枚棋子,但是在被動、不自覺的下棋。學界基本上還是在被華盛頓共識教條的影響下。
危機后是第三個30年的開始,怎么走?其實我們在探索,我們有一些迷盲。在這個時候,應該說我們原來認識都是模糊的。比如說匯率要放開,資本項目下放開,人民幣自由兌換到什么程度。會對美元、日元、歐元、英鎊有什么影響,有什么沖擊,沒有想過,沒有考慮過,起碼我沒有考慮過。
就在這個時候美國發生危機了,讓我們,乃至讓全球更多的人懂得了世界經濟不太平的制度根源是什么?以美元為主導國際貨幣體系,充分暴露了矛盾。2008年華盛頓首次G20峰會標志著今后的世界將開始走上重新完善和建立國際貨幣體系的新的歷史時期。而我們中國前30年的財富積累,和世界經濟格局中中國地位的微妙變化世界需要我們參與國際貨幣體系的改善,簡單來說,這是我08年文章當中講的。
簡單來說,我認為是世界需要我們參與。我們也需要人民幣需要走出去。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2009年初,G20倫敦峰會之前,央行[微博]行長周小川發表了關于超主權貨幣的文章。盡管在當年,也就是在2009年7月份中國外交部官員在陪同胡錦濤主席訪問意大利期間,代表中國政府明確表態目前學術界討論創立超主權國際貨幣的夢想,這不是中國政府的立場,這是學術界的立場,盡管如此,當年2009年試點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開始為標志,人民幣國際化一步一個腳印開始了漫長的征程。
簡單來說,在09年是美國經濟出現衰退,以美元為主導國際貨幣體系的矛盾和缺陷,世界經濟的穩定,要求出現新的貨幣體系穩定因素,同時中國正在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正在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過程,既有實力,也有需要,也有義務參與世界經濟的穩定發展,而且從歷史上看,還沒有出現過一個世界經濟大國的貨幣是不可自由兌換的是非國際化的,這是我想講的第一點。我們人民幣國際化從何而來的背景是什么?美國危機,國際貨幣體系有矛盾,中國起來,方方面面的因素,我們人民幣必須國際化。
如何走向未來,人民幣國際化夢如何走向未來,實現這個夢?當前人民幣國際化的實踐活動非常豐富,發展很快,相關的政策制度變化內容很多,可以說目不暇接。對此社會的輿論和思想更加活躍,更加開放。如何討論走向未來,首先需要回答未來是是一個時間維度,是時間概念,是什么。其次目標理想是什么?
根據各國機構的預測,特別是高盛曾經的預測,如果沒有發生重大變化事件,中國到2027年, GDP將超過美國,也有人的認為2030年或2018年的實現,時間越來越近,大家也比較能判斷,哪一種預測比較準。
2027年,中國將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根據現成的國際貨幣的網絡效應的慣性,我們按照中國人民大學今天講的這份報告里面的關于世界主要貨幣國際化指數分析,2014年,美國是55.24,歐元是25.32,英鎊4.94,日元3.82,中國盡管經過了很多的努力,才是2.47。所以我們人民幣的理想目標應該是,讓中國經濟趕超美國之時,人民幣和美元和歐元應該是三分天下。人民幣的國際化指數和今天相比是成倍成倍的增長,起碼我認為指數在20%以上。如果這就是我們到2027年未來的理想目標,那么剩下我們需要討論的是怎么走過去,怎么實現這個目標。
我前面講了具體的事我不談,我就談三個原則。
第一,維護世界經濟格局變化的趨勢和世界經濟穩定發展,是完成人民幣國際化的基礎條件。人民幣國際化問題,為什么在前幾年才提出來,那是美國經濟的危機和中國等一批新興國家的崛起發展加快,是世界經濟格局大變化的結果,給我們的人民幣國際化創造了條件。因此,只要我們繼續確保未來大國之間的政治平衡和世界的基本和平,并且讓世界經濟格局的變化趨勢繼續延續下去,金磚五國,新興11國為代表的世界經濟新興體的經濟實力會進一步壯大。他們迫切需要發展與世界第一大貿易國中國的貿易,他們迫切需要降低匯率風險,而使用人民幣。因此就中國而言,為實現人民幣國際化的未來目標首要的基礎性工作,不是金融領域的事,當然我們可以研究這些課題。
深化繼續世界經濟格局變化這個趨勢,它是世界各國的政治、外交、軍事、文化、經濟各個方面的關系。如果我們認清并且承認未來10年,未來20年,世界大國間經濟格局變化內在的邏輯,我們就要順應大勢,維護大勢,想盡辦法,不讓歷史發展中在各種偶然因素的干擾內在的發展趨勢。給中國發展爭取時間,就是給人民幣國際化創造最大的空間。所以我們要做人民幣國際化的夢,我們需要我國政府在政治、外交、軍事、經濟等各個方面的統籌配合,這是我想講的第一個原則。
第二,要看到國際貨幣體系和國際金融秩序的改善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著急不得。兩年前我在微博上談過一個問題,用漸進思維思考國際貨幣金融秩序的改革。當前國際貨幣體系不穩定,美元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是重要原因,蒙德爾曾經說過,從整個貨幣史看,金融大國從來拒絕國際貨幣改革。對蒙德爾的話我補充半句話,在歷史某一個時點上,不改革又是不行的,是走不過去的,是不可能的。當霸權國家,或者說金融大國的國家發生經濟困境,會迫不得已倒逼有關方面的改革,我們已經看到了,美國危機了,才產生了G20集團,G20集團不得不代替7國集團的某些功能。
IMF[微博]范圍的調整,并不是霸權貨幣國家主動提出的,自覺自愿的,而是大勢所趨。金磚銀行以及現在討論的亞洲基礎設施開發銀行亞投行的設立,不管有一些國家和人士如何羨慕嫉妒恨,成立的本身,直接否定布雷頓森林會議確定的,曾經在維護世界經濟穩定發展上,成績顯著的兩大組織,IMF和世界銀行[微博]兩大組織的捉襟見肘,它的困境,它解決不了好多問題,反而愿意支持新興國家金融合作的行為。
美國危機以后的5、6年以后,國際經濟,金融領域發生的一系列的重大事件表明,偶然中間有必然,必然的趨勢是,通過一件又一件似乎偶然的歷史事件和制度變化去體現當前世界經濟格局的大變化。因此,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我們應該向歷史學習,順應歷史,沉住氣,順大勢,造大勢。直接的目標是著力于維護世界和地區經濟的發展。在策略的選擇上,應該以絕不的增量的改革推動國際貨幣體系的改革。多搞多邊合作,雙邊合作,在合作中,水到渠成,以漸進的態度去改造世界經濟,金融秩序。包括“一帶一路”中的人民幣使用問題,包括人民幣加入SDR的問題,包括各銀行間,中央銀行兌換無限制時間延長等等。我們都知道貨幣互換條件,剛開始是為了解決危機中的風險問題,防范風險問題,慢慢變成人民幣國際化中,很重要的策略選擇,我們都應該用這種比較長的歷史趨勢和觀點看問題。
第三,一國經濟金融轉型時期的貨幣國際化進程,要適應轉軌中面臨的問題,要配合轉軌的節奏和步驟。計劃經濟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經濟金融轉軌或者開放,都存在利率、匯率、資本管理的改革,利率市場化,匯率市場化和資本項下放開,不管是計劃經濟國家,還是原來的發展中國家,都存在這樣的問題。三大改革中,直接體現為一國經濟和他國經濟的關系,在這個方面,重點是匯率和資本管理兩大變量。其中匯率體現的是價格因素,資本管理體現的是數量因素。資本管理是價格管制效應的補充,而價值管理的程度又決定了資本項下開放的規模和程度。這是一般小國經濟在金融開放上都面臨的共性問題。
而中國這樣一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大國經濟體,在面臨上述問題的同時,又面臨小國經濟不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一國貨幣為了要成為主要的世界貨幣。而中國在這個問題上的出現,就要成為主要世界貨幣,這個問題的出現,在時點上,不是產生于經濟金融轉軌之后,而是在轉軌過程中,因此本幣國際化進程的真正加快,當然加快是雙向的,大規模的流出和大規模的流進,如果本幣國際化進程真正加快,意味著資本賬戶的開放度加大,對匯率、利率、乃至對一國經濟金融資源配置效應產生重大的壓力。如果我們由此來考慮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我們必須適應經濟、金融轉軌中自身存在的問題,來考慮人民幣國際化問題。
如果這樣想的話,就中國當前而言是什么現狀?在經濟持續下行壓力很大的時候,產生過剩,地方債務很大,我們M2133萬億,GDP60萬億左右,股市又在過山車,在經濟下行周期中,社會一定資產負債表的縮水是必然的現象,是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讓市場自我調節的結果是什么?大家有沒有研究,有沒有想過。如果不認其市場調節,人民幣國際化有所控制,怎么控制,是控制流出大于流進,減少市場貨幣供應,還是流進大于流出,增加貨幣供應,這是央行首先要想的,也是必須向市場回答的問題。
在三期疊加,經濟增速換檔期,結構調整鎮痛期,前期政策風險暴露期。三期疊加,講人民幣國際化,這種情景,這是主管部門現在決策人民幣國際化各種政策制度面臨的嚴峻現實。核心問題,最后挑戰的仍然是資本管理,資本項下開放的程度。如果要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我認為有效穩妥的辦法,也許仍然是選擇漸進的逐步逼進的水到渠成的策略。如果以此基礎為出發進行考慮,那么上海自貿區的自由貿易賬戶中的人民幣進出問題,深圳淺海人民幣的貸款的進出問題,蘇州人民幣境外股權投資的問題,以及股市上RQII,QRDD,滬港通,深港通等等一系列的問題,全國一切涉及人民幣國際化的因素散布各個地區,各個領域的零碎的政策制度。對此我認為對于央行,對外管局來說必須要考慮當前國民經濟三期疊加的現實特征,必須要有一個對上面零碎的政策要心中有數,要有一個通盤的考慮進一步開放和步驟。在資金流出流進的問題上,要有一個總量的約束和監控,這是我們想講的第三個觀點。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