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史失求諸野
任何社會最可怕的就是只有當權者的聲音,任何歷史最可怕的就是只記載著社會頂層的活動
文_任志強
歷史本應是一面鏡子,用來對照和借鑒,讓后人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社會發展的規律,減少制度建設上的錯誤。但如果這面鏡子的本身有許多的凹凸不平,又有許多的污垢,照出來的形象也會是扭曲的。
過去的歷史大多是官吏們記錄的,也是按統治者的意愿和政治訴求修正過的,于是多多少少都被染上了許多本來沒有的顏色,歷史也就失去了真實。
每一朝、每一代的教科書,大多是經過當權者的有意安排和挑選,被選擇性地書寫才登上大雅之堂,成為當朝道德規范的標準,也被稱之為教育,以配合當朝的統治。
每一次戰爭和當權者的變更都會洗劫中國文化,去除掉對當權者不利的那些記錄,剩下對當朝的頌歌,以擴大和鞏固皇權的成果。當然他們也會保留一些并不會對他們的統治產生影響的內容,也包括以新朝代的角度出發,對舊史進行更正,客觀上有時也會讓被前朝修改的歷史恢復部分的真實。
從秦統一之后的焚書坑儒,到后來戰火中的多次焚書,以及每朝每代的修史,致使無論廟堂還是坊間都流傳著許許多多不同版本的歷史記錄。許多真實的故事通過民謠、小調或藝人之口一代一代地傳承著。雖然現在無法用現代技術去一一證實過去的歷史,但研究人員總是能用邏輯分析去辨析真偽。許多民間版本的歷史都已被證實。
“五四”運動后,中國傳統文化受到了巨大沖擊,打破了皇權之后的歷史也被用不同的文化和主義各說各話地記錄著,這也成了最有爭議的一段歷史記錄。不僅官民之間流傳著不同的版本,兩岸之間也流傳著不同的版本。
因為種種原因,1949年之后的部分歷史,無法被真實地記錄下來。階級斗爭與主義之爭,大約只有在未解密的國家檔案中才能被最終證實。不過,許多經歷過這段歷史的人的回憶,雖然是碎片化的,但也已透露出部分歷史真相。
當我讀了龍應臺的“一九四九”之后才知道,兩岸的距離不是地理中的海峽造成的,而是制度上的對抗所致。是“主義”之爭讓親人變成了仇人。但真正被壓抑在內心之中的親情卻可以突破人為制造的障礙,盡管相隔萬里卻息息相通。如今到了該對歷史正本清源的時候了。
歷史不僅發生于宮廷變革之中,更多存在于民眾的生活積累中。最真實反映社會現狀的,恰恰是不同階層民眾的生活群像,是不同角度的感受,是血與淚的凝聚,悲歡離合的累積。沒有了這些社會的基礎,又哪來上層建筑?
歷史就是每個人的生活經歷,當每個人真實地記錄下你身邊發生的一切及你的感悟時,就會讓社會多一分了解,多一分公正,少一些謠傳,少一些扭曲。
任何社會最可怕的就是只有當權者的聲音,任何歷史最可怕的就是只記載著社會頂層的活動,似乎只有精英才能創造歷史,似乎這個世界只為他們而存在。
最可貴的是那一雙雙兒童的眼睛,和他們用沒有被污染的心靈所感受的真誠,以及他們在與長輩的共同生活中看到、聽到、想到的一切。當年輕的一代開始關注父母和家庭的傳奇時,這一段歷史才會再現在社會的現實中,也喚醒沉睡中的人們。人們不應只看到眼前,眼前的一切其實都是過去的沉淀。從過去吸取更豐富的營養會讓后幾代人更茁壯地成長,不會再迷失方向。
應感謝中學生寫史活動的組織者,讓這些《課本上不說的歷史》能真實地再現于這個曾經混亂的社會。既能讓年輕人重新認識他們的父母,也能增進他們對歷史的尊重,對長輩的尊重,以及對家庭的尊重。
不管歷史曾經讓多少人困惑,寫出來就會讓更多人從痛苦中走出來,跨入一個新的天地。讓這面歷史的鏡子,既照亮今天,也照亮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