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專門制造最安全汽車的公司如今自身難保。中國人有能力讓這個瑞典品牌繼續(xù)呆在豪華車陣營當中嗎？

　　文｜CBN記者 謝靈寧 劉翔 寧華

　　從一封內部郵件開始，沃爾沃汽車中國職員吳靜開始相信自己有可能成為“一家中國汽車公司的一員”。

　　確切地說，是在1月份，中國農歷新年到來以前。所有沃爾沃中國員工在一封發(fā)自福特美國總部的郵件中被告知，福特總部“正在重新考慮沃爾沃的戰(zhàn)略”。這是福特公司歷年來第一次就“沃爾沃汽車將被出售”的有關傳聞在公司內部作出表態(tài)。

　　在上海浦東世紀大道211號大樓，沃爾沃與它的現(xiàn)任東家、位于33層的福特中間僅僅相隔一個樓層。不過從現(xiàn)在起，包括吳靜在內，身處其中的60多名沃爾沃中國員工恐怕要開始考慮這樣一種可能：像不久之前捷豹、路虎在中國的員工一樣，搬出這幢大樓。而新的辦公地點會在哪里，這只是他們未來一段時間內將要面對的諸多疑問之一。

　　源自瑞典的沃爾沃，是福特自1980年代開始一系列豪華品牌并購中成果僅存的一個。自CEO艾倫？穆拉利著手推動“一個福特”戰(zhàn)略以來，阿斯頓？馬丁、捷豹、路虎等高端品牌被先后出售。出售這些品牌不僅可以緩解福特的現(xiàn)金壓力，還可以降低重組的復雜程度。

　　福特的這些煩心事此前并沒有妨礙沃爾沃汽車在中國按照自己的步調行動。2005年，沃爾沃在中國的辦公地點從深圳搬至上海，并逐步由辦事處升格為公司。這個由奔馳、寶馬、上海大眾等公司的前雇員組成的團隊幾年來一直保持著業(yè)內較低的員工流失率，內部說法是每年的流失率為7%左右。他們認同沃爾沃低調、突出安全性能的品牌形象；在公司內部，重視平等交流的北歐企業(yè)文化得到了很好體現(xiàn)。只要不開會，所有部門經(jīng)理—他們通常都由外國人擔任，辦公室一律不關門，暗示員工可以隨時進行交流；3月12日，沃爾沃中國在北京發(fā)布了國產(chǎn)化的高檔轎車S80L，這款轎車特意加長了車體，以滿足中國人對豪華大車的獨特需求。

　　不過與此同時，福特公司打算出售沃爾沃品牌的信號也日益強烈。3月11日，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說，福特已經(jīng)開始向潛在買家發(fā)出指示性報價，并在上月為潛在競標者作了業(yè)務陳述。“3位參與或了解出售事宜的人士”表示，沃爾沃至少已經(jīng)吸引了3家中國汽車企業(yè)的初步興趣；美國《華爾街日報》也認為，福特出售沃爾沃品牌一事幾成定局，對這次出售表現(xiàn)出興趣的中國汽車生產(chǎn)商包括吉利控股集團、上海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及重慶長安汽車(集團)有限責任公司。

　　眼下的情況與福特1999年購買沃爾沃時截然不同。當時豪華車是市場上的寵兒，增長速度遠高于大眾市場車型，并且利潤豐厚。以“人人買得起”的T型車起家的福特汽車意識到，來自亞洲的競爭對手會削弱它的盈利能力，于是福特先是收購了豪華跑車品牌阿斯頓？馬丁，又在1989年至2000年期間先后收購了捷豹、沃爾沃和路虎。這些品牌組成了首席汽車集團(Premier Automotive Group)。沃爾沃是福特下注最大的一單并購，福特讓它保持在研發(fā)、設計和管理方面的獨立性，絕大部分的生產(chǎn)也保留在瑞典境內。

　　沃爾沃一直扮演著首席汽車集團救星的角色，《紐約時報》報道說，有分析師估計它在2008年之前為福特帶來了8至10億美元的利潤。正因為如此，福特在困境之下一直努力避免出售這個品牌。

　　此前福特公司從未在內部就可能出售沃爾沃品牌一事作出任何形式的說明；那些從其它知名品牌跳槽而至的沃爾沃中國的骨干們，對汽車品牌出售和被出售的新聞也并不感到奇怪。但這些情況如果牽涉到中國公司，情形似乎就有些不同。

　　“如果沃爾沃真被吉利這樣的廠商收購，有可能會使沃爾沃中國公司的外國人不滿意，中國人也不滿意。”吳靜對《第一財經(jīng)周刊》說。

　　令他們這些中方雇員感到矛盾的地方在于，中國汽車廠商并購沃爾沃這樣的世界知名高端品牌，可以被視為一種自豪；但作為沃爾沃的員工，卻又希望這一品牌的企業(yè)文化可以得到很好的延續(xù)—如果與中國公司合并，雙方難免在管理文化上產(chǎn)生差異。

　　在公開場合，沃爾沃高級副總裁蓋里？基尼的說法更為樂觀。在3月12日的S80L發(fā)布現(xiàn)場，他對《第一財經(jīng)周刊》表示，不管誰最終成為沃爾沃的東家，“只要它能夠致力于支持沃爾沃品牌與技術的發(fā)展”，沃爾沃的未來是沒有問題的。

　　他透露，福特針對沃爾沃所作的戰(zhàn)略評估，是“所有可能性的評估”，這些可能性包括出售、繼續(xù)留在福特，又或者是介于這兩者間的其他方案。

　　當日，蓋里？基尼、主管設計的副總裁史蒂夫？馬丁、中國區(qū)CEO柯力世三位高管先后上臺發(fā)言，而到場的長安福特馬自達公司高管，以及100多位沃爾沃中國經(jīng)銷商代表，自始至終扮演了忠實的傾聽者角色，這與奧迪、寶馬等廠商在中國發(fā)布重要車型時的熱鬧情形大不一樣。在這樣一個敏感時期，這家瑞典豪華轎車制造商正刻意保持自己與中國汽車廠商之間的距離。

　　這看上去不那么自然。不過5款S80L車型定價在39.8萬至67.86萬元的售價區(qū)間，這讓經(jīng)銷商們在這個敏感時期稍感寬心。黑龍江尊榮沃爾沃銷售中心總經(jīng)理孔繁河認為，“新車的售價和配置很有競爭力。”

　　“最近市場銷售情況并沒有因為沃爾沃要被出售而產(chǎn)生大的波動。”孔繁河說。他承認少數(shù)消費者在心理上或多或少有些疑惑，好在就他接觸的大部分人而言，>>沃爾沃還是一個有含金量的品牌。

　　當然總會有人抱有不同的觀點，另一名沃爾沃中國銷售部門的員工劉天就更悲觀一些。在他看來，如果中國公司并購沃爾沃最終成功，要維持沃爾沃的正常運作并維護以往的高端形象就要面對很多問題。

　　在沃爾沃中國公司，市場、銷售部門維持著相對獨立的運營，而IT、人力資源等后勤和保障部門則必須有賴福特中國的支持。當并購發(fā)生之后，這些系統(tǒng)如何完成過渡，眼下還是未知數(shù)。

　　劉天最近經(jīng)常被周圍的朋友和客戶詢問，這些人大多是擔心沃爾沃未來的新東家有可能會對沃爾沃的品牌形象造成影響。按照沃爾沃員工的理解，長年樹立起來的品牌形象應該不會輕易衰變，不過要如何讓那些潛在客戶信服這一結論卻是一門學問。

　　劉天承認，他現(xiàn)在的確擔心并購會對銷售情況帶來短期的不利影響。但他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考慮新的去向。因為根據(jù)他的判斷，長遠來說不管哪家汽車制造商接手沃爾沃，都會繼續(xù)加大中國市場的投入。畢竟在豪華車領域，沒有比中國潛力更大的市場了。新的東家應該會盡力留住沃爾沃中國的所有員工。

　　吉利等中國汽車制造商的收購傳聞，或多或少都給沃爾沃的員工們帶來了不確定感，但如果眼下就向這些中國廠商中的某一家道賀還早了點。

　　《第一財經(jīng)周刊》從吉利內部獲得證實，這家汽車公司的確正在著手準備收購事宜，只是“能否收購沃爾沃并不是吉利說了算，要看有關部門最后的態(tài)度”。

　　此前已有傳言稱吉利、奇瑞都已獲得發(fā)改委的批準，可以參與對沃爾沃的收購；隨后不久，長安、東風內部也傳出獲批參與競購沃爾沃出售交易的消息。

　　2008年，吉利的銷量為21.83萬輛，其中，最暢銷的車型是售價4.38萬至6.58萬元的吉利自由艦，賣出了8.1萬輛，其余3款暢銷車型也屬于中低端車型。

　　羅蘭？貝格國際管理咨詢公司合伙人沈軍在接受《第一財經(jīng)周刊》采訪時認為，中國汽車市場40%的銷量是由10萬元以上的A級車帶來，自主品牌被合資品牌擠壓在10萬元以下的價格區(qū)間，主要原因是缺乏技術、品牌支撐。

　　吉利以低價車型在市場中獲得了一席之地，現(xiàn)在正致力于改變其在消費者印象中的低端形象。如果能成功收購沃爾沃這個高端品牌，對其突破品牌天花板將帶來助益。

　　但是，像吉利這樣的中國制造商也必須考慮多種風險，包括瑞典政府對裁員、轉移生產(chǎn)線的態(tài)度，以及是否有充足的資金和管理經(jīng)驗來支持下一代車型開發(fā)和生產(chǎn)。

　　至少在關鍵的交易達成以前，沃爾沃還不能給中國同行太多的壓價理由。上海浦東世紀大道211號樓31層內，沃爾沃今年繼續(xù)招聘20名新員工的計劃正如期進行，加強面向更年輕人群推出沃爾沃產(chǎn)品的規(guī)劃也正在實施。

　　“并購的廠商、并購的手段都不確定，我們暫時還不會考慮太多。”吳靜說。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吳靜、劉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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