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店潮引發金漢斯危機

　　新金融記者 孫瑞麗

　　控股方悄然變為外資之后，金漢斯突然關閉全國一線和主要二線城市四十多家門店，此舉引爆了包括管理人員在內的金漢斯員工與控股方之間一場難以收場的爭奪戰。

　　金漢斯上市失敗之后日漸衰落、多數門店管理混亂以致虧損，讓這家曾經風光無限的餐飲連鎖企業現在陷入了一場復雜的糾紛。

　　矛盾爆發

　　8月6日凌晨2點，金漢斯北京方莊店、西直門店，幾乎同時出現的一群黑衣人，讓這家烤肉連鎖店的內部矛盾再一次升級。

　　自稱律師者手拿文件告知兩家店的員工，方莊店店長王彥軍、西直門店店長畢曉海均被公司免除職務。

　　“這完全是單方面解除合同，文件上面寫的是7月19日將我免除職務，但我直到8月6日他們帶人過來砸門時，才知道。”畢曉海告訴新金融記者，當時手舉文件者自稱是受美國霸菱(亞洲)基金公司委派。

　　近一年來，金漢斯的發展似乎都圍繞著一個主題——“關店”。公開消息顯示，去年12月份以來，金漢斯在南京、無錫、合肥等地門店在沒有通知員工的情況下突然關閉。此前，金漢斯已經陸續關掉了天津、鄭州、西安等城市的門店。

　　知情人士告訴新金融記者，“從去年開始，金漢斯在全國開始大面積無緣由關店，已經由原來的80多家關到現在的不到40家了。”關店行為曾連續引發了員工維權事件，不過都被金漢斯快速處理。

　　但這次在北京，金漢斯沒有能夠像前幾次那么幸運。

　　今年6月份開始，金漢斯像之前一樣，在沒有通知員工的情況下突然關掉北京地區魏公村、望京、朝陽門3家門店。在員工看來，此次關店，金漢斯對員工的后續處理工作簡單、極端，導致員工的合法權益無法得到保障。

　　“所有員工都沒有拿到年限工資、社保和之前的加班費。”原金漢斯魏公村店、馬家堡店店長張婧告訴新金融記者。

　　擔心自己所在的門店也會被隨時關掉，金漢斯北京地區其他9家門店的員工們開始出現恐慌情緒。

　　張婧認為，員工們之所以會出現恐慌情緒，不只是因為面臨隨時失業的威脅，還因為此前員工們的補償金、工資待遇等問題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新金融記者拿到一份來自金漢斯高管內部的信件，為金漢斯京冀區域總經理甄璟磊向金漢斯當時的CEO唐達摩以及公司其他領導反映金漢斯員工之間待遇不平等問題的信件。

　　“自2013年3月份起，北京城市的人員薪資結構一直低于公司其他區域薪資。”信中強調，金漢斯人力資源部曾安排實習店長朱森，至店面大肆宣揚其就職區域總經理，薪資收入每月1.8萬元，哈爾濱城市、大連城市，屬于二線和三線城市，店長級別薪資8500元以上，廚師長薪資7500元。北京作為首都，一線城市，薪資只有6600元。

　　上述內容得到了金漢斯京冀地區總廚郝松巖的確認，他表示，自己作為大區總廚，且在金漢斯工作多年，工資比控股方最近委派的同等級別新員工低很多。

　　新金融記者注意到，上述郵件發自7月17日，此前一天，金漢斯北京方莊店店長王彥軍、西直門店店長畢曉海、馬家堡店店長張婧以及大興店、順義店和區域廚務郝松巖也曾給唐達摩發了一封聯名信。

　　“我們本來是15日發工資，但是當天一部分員工沒有拿到工資，而且公司將近9個月時間未給員工提過一分錢薪資，很多員工因為情緒問題不來上班，導致我們的店無法開業，第二天我們就一起寫信給唐達摩，向他反映情況。”畢曉海說。

　　當時，他們還附帶向唐達摩提出三個問題：1.根據協議支付管理層第三筆賠償金；2.全體員工的社保繳納補償、節假日三薪及加班費；3.員工的獎金績效補助。并要求在24小時之內得到回復。

　　在這24小時內，甄璟磊還特別向公司高層強調，“針對這件事情的發生，現在的事態，已經非常嚴重！”

　　但是，截至7月17日，他們沒有得到關于員工薪資問題的回復。

　　令他們感到更為難過的是，總部在7月18日晚陸續下發三份內部郵件，即關于免除北京一店店長王彥軍、北京九店店長張婧、北京區域廚務郝松巖的職務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通知。

　　新金融記者看到，這三份通知用詞一致，均寫道上述三位人士枉顧公司授予的職權，影響北京門店正常營業，給公司的經營和聲譽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和不可估量的損失。現經公司研究決定免除上述三位人士的職務。

　　“公司希望員工繼續積極工作，如果員工不愿意繼續工作，我們都會依法給予合理的處理。但對于員工非合理的要求，公司不能接受。”金漢斯相關負責人張巖表示。

　　夜半爭奪戰

　　對于員工的薪資問題，她告知：“員工年限工資、加班費都已經根據與員工達成的協議進行處理，至于社保，也是按照餐飲業的慣例做出的安排。”

　　她代表官方的說法顯然不能讓員工滿意。

　　“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拿到我們應得的薪資，他們也沒有解決問題的態度。”張婧表示。

　　上述員工的薪資問題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解決，目前金漢斯在北京地區除了亞運村店之外，其余9家門店全部處于停業的狀態。

　　停業再次激化雙方矛盾。

　　據金漢斯大興店員工回憶，7月19日14時左右，時任金漢斯CEO唐達摩曾帶領一群人到達該店，要求趕走所有員工。但是被從北京其他幾家店趕來的員工追問薪資處理問題。

　　“他不回答員工的追問，于是就在前面跑，員工在后面追，在追趕中，唐達摩還失手將一個子比較低的男性員工打昏在地。”目擊者告訴新金融記者。

　　該事件隨后被當地派出所調停，員工為了抓住薪資這個主要矛盾，決定不再追究對方失手傷人的責任。

　　事情發生后第6天，唐達摩休假。金漢斯向公司內部發布一封任命通知：現任北京區域經理孫超先生將出任過渡期首席執行官(Interim CEO)，并將與集團股東和董事會一起積極落實新的措施，推動集團的增長。

　　相關資料顯示，孫超在中國消費和零售領域有著豐富的經驗，并于近期任職于專注營運重振的安邁企業顧問公司(Alvarez & Marsal)。

　　令員工們感到失望的是，臨時CEO的到任，并沒有加速問題的解決，反而更加激化了矛盾。

　　“他們半夜帶人過來砸門，要將員工趕走。”畢曉海說。因此出現了前述凌晨兩點黑衣人突現的一幕。

　　張巖對于律師半夜帶人前去上述兩家店面的情況解釋為，“公司怕白天人多影響不好，為了把不良影響降到最低，才派負責人帶領保安人員，在半夜時分到這些店面處理相關情況。”并表示，這些人均是在公司與當地派出所協調后才到現場的。

　　與畢曉海有相同遭遇的王彥軍表示，當地派出所民警可能事先根本不知道這些情況，因為民警是在他1:45左右報警之后，才趕到現場的。而且到現場后，民警一直在制止律師和黑衣人的行為。

　　據王彥軍第二天的描述，當時現場律師還與在店員工發生了爭吵。這場沖突在當地派出所民警到場后得到制止。之后，雙方立場明確：受霸菱亞洲委托的律師以及黑衣人想要把暫居此處的員工趕出來，而員工的籌碼便是歇業以等待跟資方談判。

　　但據新金融記者聯系金漢斯官方得知，官方堅持認為上述員工的部分要求是不合理的。

　　經營危機顯現

　　勞資矛盾越陷越深，金漢斯的關店策略卻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一位離職不久曾在金漢斯負責運營的高管高峰告訴新金融記者，剩余三四十家店，也跟北京等地區的店面一樣，隨時面臨關閉危機。

　　隨著勞資矛盾的爆發，為外界所不知的金漢斯控股方變更也逐漸顯現。新金融記者查閱北京工商企業信息，金漢斯2007年12月29日前為內資企業，于2007年12月29日變更為外商投資企業。

　　“當時是公司為了上市，所以引進了上海一家外資投資機構，之后公司變為中外合資，但是控股方還在我們的手里。”高峰稱。但是隨后，該投資機構申請破產。

　　“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金漢斯上市進程。”高峰表示。2011年，是連鎖餐飲企業的上市年。小南國、金漢斯等紛紛發布IPO信息。

　　這期間，金漢斯再次通過中間人介紹，引進了一家外資投資機構，霸菱投資(香港)有限公司，機構簡稱霸菱亞洲。

　　2011年10月22日，金漢斯在港交所通過上市聆訊，然而，5天后，卻在上市最后關頭被突然叫停。

　　據高峰講述，上市失敗后，金漢斯中方控股人一直在尋找買家，但是進展不太順利。不過，2013年初，他因為察覺自己在金漢斯的股權被偷偷轉讓，發現了現在的金漢斯控股人也已發生了變化。

　　“我現在知道了，金漢斯已經完全被外資公司控制。”高峰說。不過，對于霸菱亞洲目前是否100%控股金漢斯，新金融記者并沒有得到確認。

　　“這個問題不方便透露。”張巖說。

　　讓高峰感到越來越糟糕的是，自從霸菱亞洲控股金漢斯之后，金漢斯在全國各個地區的門店關閉的數量和速度都在增加。

　　“虧損。”對于關店原因，高峰表示。

　　這一說法也得到了金漢斯相關負責人張巖的確認。

　　新金融記者還得到一封來自金漢斯時任CEO唐達摩的內部郵件：“我剛剛看了財務部昨晚發出6月門店P&L(損益表)。北京區6月虧了人民幣(735,000)，整個區EBITDA (稅息折舊及攤銷前利潤)是負的。只有石家莊賺了一點錢。”

　　對于虧損的原因，高峰認為，主要是新的控股方的管理有問題。新的CEO上任之后，將原來在金漢斯干了好多年、熟知業務的運營和管理人員幾乎全部撤掉了，包括區域經理、采購、財務等等。而新上任的管理者薪資比原來同級別管理者高出好幾倍，卻不十分懂得連鎖餐飲機構的管理事務。

　　“以采購為例，我們用量最大的肉類產品，原來我們一直跟雨潤、眾品、新希望六和等資質比較好的公司合作，但是新的采購管理者上來，不僅取消了跟這些公司的合作，轉身跟一些沒有名字的小廠家合作，連采購價格都比我們原來的高。”前金漢斯負責采購的周慶朋說。

　　而以前的培根肉使用的是旭日培根，現在不僅跟小廠家合作，培根肉也變成了合成肉，質量無法得到保證。

　　除了采購問題，金漢斯最近一系列經營管理也出現不合理現象。以京津地區為例，去年春節期間推出的打折活動低至6折。

　　這在郝松巖看來“簡直是自殺式的活動”，因為6折之后，產品價格已經低于全國成本價。

　　“為了使資金快速回流，只顧眼前利益，只能這么解釋了。”他說。

　　“現在的金漢斯在各個地區的管理處于脫節狀態，這些因素是造成金漢斯虧損的主要原因。”高峰表示。

　　考慮到金漢斯關店還在繼續，金漢斯員工猜測，霸菱亞洲是否會逐漸將金漢斯剝離出去。一個證據是，員工發現霸菱亞洲近期在上海注冊了上海金斯公司，并迫使員工注銷原來跟金漢斯之間的合同，重新跟上海金斯簽訂合同，之前的工齡則全部消除。

　　對于員工的這種猜測，張巖表示完全沒有事實根據。“公司正處于策略性轉型期，集團希望日后有更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