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的戰斗
新金融記者 柴剛 德州報道
一向奉行中庸思想的中國企業家們,很少有人將企業和產品用自己名字的諧音來命名,黃鳴(微博)除外。
現在,黃鳴生氣了。‘我不僅僅是為自己的企業戰斗。’8月31日,黃鳴在接受新金融記者采訪時坦言,行業環境逼著他必須站出來說話。
黃鳴發怒
黃鳴發怒了,甚至“發飆”了,不是在私下,而是當著百余家媒體記者的面。
“手機都打爆了。”一個多月之后,黃鳴回想起當時的境況仍頗為感慨,那時候他剛從國外回來,質疑聲很快壓倒了支持聲。
6月27日,皇明股份IPO終止審查,不謀而合的是,時間與原山東省副省長黃勝被“雙開”的時間相近。
他沒有否認兩人及兩家的關系,坦陳黃勝在德州時對企業的幫助和關心很大,兩人“感情很深”。此前不愿意出來澄清,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怕傷害黃勝的家人。他不得不站出來說話,因為臟水已潑向了自己的家人,涉及到了其唯一的女兒,作為一個父親,也得站出來。
“其實黃總(黃鳴)并不是一個高調的人。”皇明博客編輯部及宏偉告訴新金融記者。在他看來,黃鳴每次因太陽能出國調研、開會,回來時都會遭遇國內一些企業及媒體的背后攻擊,但基本不去理會。
1987年,在石油行業如魚得水的黃鳴轉向太陽能。1995年創立皇明,一直到2004年左右,在全國及全球致力于教育科普工作。
黃鳴做事低調,盡管如此,包括國際社會、媒體在內卻對其“不薄”。黃鳴承認,媒體給了皇明巨大的榮譽和機會,但他此前鮮為外界所公知。
而這次對眾多媒體而言,有些始料不及。
7月20日,黃鳴在100多家媒體前,痛斥媒體,稱“中國媒體只會跟風,誤導中國經濟不是一天兩天了”,舞臺上的他異常興奮,侃侃4個多小時,幾乎沒有休息。
一位參會媒體人士分析認為,第一次媒體發布會更多的是黃鳴本人情緒的宣泄以及對媒體的怒斥。他介紹,除了發布會現場的怒斥以外,黃鳴還將這種怒斥付諸行動,第一個目標便是騰訊。7月22日,因不滿騰訊網對皇明太陽能的相關報道及專題,黃鳴通過博客發表聲明要求和馬化騰進行“現場直播單挑對話”,單挑論戰的話題包括企業國民待遇、媒體潛規則、弱勢實體企業平等權利等。
“其實,黃鳴對媒體還是很熱情的,只要有時間,一般不會回避媒體。”這位媒體人士稱,他這次確實生氣了。
“你們挖了我多少人,又復制了我多少工藝和技術?最后卻倒打一耙,再潑臟水。”黃鳴把怒火燒向行業中的競爭對手:“一個體面的商人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誰是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把矛頭指向“陰謀論”。
而在8月31日,他借皇明一個“行業菜鳥”員工之口,將矛頭指向主要競爭對手。“就是要問問他,為何對‘行潛’極力掩蓋?安全強標利國、利民、利行業,他怕什么?”黃鳴說。
挑戰“規則”
“我現在已經成了行業的公敵。”一個多月后,黃鳴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而行業亂象仍處在“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
在7月20日,黃鳴公開發布了《曝光行業潛規則應受鼓勵與保護》的呼吁書,自曝行業潛規則。他說,國內太陽能熱水器行業長期處于混亂狀態,許多企業是“作坊式”的,基本上是買來大公司產品,簡單組裝起來,致使少有質量管控。他介紹,目前,在國內市場上銷售的太陽能熱水器,并不需要單獨檢測,只要企業按照國家標準生產,自主承諾保障產品質量就可以上市銷售。
“事關消費者性命,會出人命的。”黃鳴坦言,大部分太陽能廠家所使用的管路、配件都是從市場上隨意購買,直到現在仍舊讓熟悉這個行業的人提心吊膽。
在他看來,太陽能市場質量堪憂,整個市場已經做濫了。他曾做過調查,發現現在農村市場萎縮,城市居民又不買賬,從太陽能轉向電熱水器、燃氣熱水器的消費者在增多,這對于行業來說,已經是非常可怕的處境了,但全行業至今沒有出臺一個有關消費者安全健康的強制標準。而他作為行業中唯一的全國人大代表,曾經多次建議建立安全強制標準,最終無果。
中國太陽能行業可以沒有制造商皇明,而企業皇明卻離不開企業家黃鳴。
渤海證券投資顧問沙泉在接受新金融記者采訪時稱,由于產業技術門檻低,沒有強制性的準入制度,目前全國的太陽能熱水器企業已達5000多家,其中80%都是中小企業,行業競爭一直處于低水平的價格戰,家庭小作坊假冒名牌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不是無能,是阻力太大。”黃鳴說,行業現在還沒有發生像“三聚氰胺”般的大事件,如果沒有強制標準,類似事件亦有發生的可能,屆時將是整個行業的災難。
皇明副總經理王久偉向新金融記者透露,市場上價格800元一套的太陽能熱水器,連生產成本都不夠,偷工減料的代價是毀滅整個行業。太陽能行業是一個不成熟的行業,卻一直在用成熟行業的招標方法,尤其是太陽能熱水器下鄉出臺后,促使各大廠商拼命低價競爭,而忽略了產品質量、消費者滿意度建設。
對于黃鳴而言,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機遇。行業不斷出現的事故,從側面驗證了他的擔憂。
8月上旬,上海、浙江、江蘇等沿海地區的幾場臺風,又讓他坐不住了。成千上萬臺太陽能熱水器在臺風中墜落,因為安裝電熱帶暴露導致的火災,被他稱為“火燒連營”。他隨后與他的團隊對此展開調查,在2009年之前已有200多起,并于8月10日,再次舉行媒體發布會。
黃鳴用“又悲又喜”來形容當時的心情,他曾多次在行業論壇上,向各方面呼吁提升技術,避免危機、避免事故,包括一些所謂的大牌子在內的企業不要賺黑心錢、血腥錢,但沒有改觀。
“整個行業絕大部分太陽能熱水器存在著安全隱患,關鍵的內膽標準要求0.6mm,最后降到0.5mm,有的企業在用0.4mm,你說會有什么后果?”黃鳴說,我在會議上說,以后還說,而且現行國家標準存在重大安全缺失,嚴重損害消費者利益,必須采取強制安全標準。他進一步透露,質量好壞不是以企業大小來判斷,其實,每一個“大牌子”后面都有“小牌子”的身影。
事實上,皇明自身做得也不完美,通過行業整體的改進,來完善自身,也是黃鳴目前需要的。其這樣描述自己的心情:“這個行業到處是風險,最讓人睡不著覺。我替整個行業,也替皇明感到羞愧。”
沙泉說,太陽能熱水器行業的安全性不在于行業本身,而在于對太陽能熱水器行業強制安全標準的制定,一旦標準制定整個行業將開啟整合的大潮。
這也印證了黃鳴的困境:“很少人支持我,我擋了行業、眾多同行的利益,得不到行業協會等組織的支持。”
德州名片
德州有兩張城市名片:扒雞與皇明。談起兩者,后者雖名聲稍小起步晚,卻更有嚼頭。
在德州街頭,隨處可見太陽能路燈、太陽能信號燈等烙有太陽能元素的建筑。關于皇明及黃鳴本人,每一位出租車司機都會侃上一段,包括八卦。
“我給自己起的外號叫黃老邪。”8月31日,一身休閑裝的黃鳴,與一個多月前見面時的裝束沒有變化,皇明企業T恤,印有“我的氣候,我改善”,這句話也是黃鳴的最愛與目標。頗有意思的是,當天在與尼爾森·杜·耶森一行見面時,黃鳴仍舊一身T恤休閑打扮,西裝革履的對方只好將西裝脫下。而“對方”是全球“泵王”丹麥格蘭富集團全球主席。
這不是黃鳴故意特立獨行。
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在北京參加兩會期間,其住所里有專門安排的食物,他仍舊在召開記者會前,去北京街頭買來煎餅馃子。“在工作面前,吃飯之事也僅僅是果腹。”與新金融記者聊天,完全沒有一個企業家的“派頭”,而說到當前處境,則一時流露出委屈的樣子。
在黃鳴遞給新金融記者的名片上,其設計也與眾不同。名片長得有些夸張,與其說是名片,不如說是一張名片大小的廣告折頁,拉開之后是9張名片的長度。名片上“黃鳴”二字旁邊明顯處標注的是“Me Pad總設計師”、“微排地球戰略首創人”,而“全國人大代表”、“皇明董事長”等字樣則放在了名片的角落里。在名片中,反復出現的詞匯是“微排集成及解決方案”,這些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怪異的詞匯,正是黃鳴力圖將自己與競爭對手區別開來的地方。
我更愿意展現“Me Pad總設計師”、“微排地球戰略”首創人的身份,這是我的新身份。黃鳴毫不回避自己的“野心”,這也印證其絕不容忍別人與自己的東西相仿。
“另類”黃鳴
在員工眼中,黃鳴有些“另類”。
如此繁忙、“怪異”的人,但對于父母,對于妻兒卻有著與普通人一樣的表達方式,即便公司業務纏身,黃鳴也會擠出時間去陪家人。而在皇明,每位入職的職工都會得到公司提供的免費宿舍。及宏偉介紹,皇明如今已搬了八次“家”,每一次搬家的結果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職工,辦公環境越來越好、越來越敞亮、越來越現代化信息化。但皇明卻有著嚴格的規章制度。
“制度對事不對人。”車間一名員工說,他已在皇明工作6年,如執行制度公平、公正,如一對夫妻不能進同一個崗位、車間,避免太多人事干擾。他說,在整個環境中,更不會因為你是新人或者學歷低而被人看不起、被排斥。
《皇明人》主編胡艷慧曾這樣評價黃鳴:“執著的傻老板”。
“今年‘五一’,皇明的部分主管在干嗎?在開會。”胡回憶,“五一”上午臨時接到通知,說黃鳴要請他們吃太陽能大餐,同時在聚餐中進行一策劃方案的整合創意會議。他一旦進入工作角色,吃飯之事可以忽略不計,當天一如既往,雖然工作盒飯準備好了,但一直到了晚上八點多。
胡艷慧感嘆,剛從外面引進來的主管,僅是皇明會議的晚餐,就會受不了這種清苦。
黃鳴一如執著。
2012年年初,黃鳴在太陽集成烤炫的研發中,科研出身的他,帶頭和研發人員一起,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設計研制,為了擠時間,最后在工廠里安置了自己的辦公室。研制成功后,親自帶隊在北京街頭展示。
“他確實有些邪。”黃鳴的一位朋友表示,他比黃鳴稍晚進入太陽能行業,但在十幾年前,放棄太陽能行業,將掙到的錢投到了房地產,而黃鳴依舊做太陽能。在他看來,當時德州的太陽能行業開始起步,大大小小的企業迅速冒出,而房地產才剛剛開始。他坦陳黃鳴比他有眼光,比他邪。
黃鳴最欣賞的一部電影是《阿甘正傳》,最欣賞的一個人是阿甘,他常說自己智力一般,之所以能夠干成點事,完全是憑著像阿甘那樣的精神在做。
但他堅持,卻不滿足現狀,從他簡單的履歷中可以看出:1995年創業時,黃鳴提倡太陽能光熱利用;黃鳴陸續提出了G(Green)能源替代戰略、微排地球等說法;2011年,黃鳴提出Me Pad理念,并期望借此實現從太陽能熱水器制造商轉變為太陽能技術服務商的華麗轉身。
黃鳴告訴新金融記者,皇明將在5年內建造5萬家氣候商城,“我的氣候,我改善”,從氣候改善商城中找商業模式的落地。
黃鳴不吸煙、不喝酒,但喜歡讀書,每期必讀《讀者》。他在一篇博文中稱“我是一個商人,更是一個讀書人”。
憤怒之余的黃鳴,也許只有《讀者》這樣的心靈雞湯才能讓他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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