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報記者 曹虹

　　就在福建歸真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歸真堂)在20日宣布今日“全面”開放黑熊養殖基地以后，多位法律人士向早報記者指出，撇開道德問題不談，歸真堂是否合法經營及是否符合上市條件才是問題關鍵。

　　知名公益律師安翔(微博)昨日向早報記者指出，歸真堂的養熊場是否人道和其是否能上市是兩個概念：養熊場是否人道是個道德概念，但歸真堂是否合法經營、能否上市是法律概念。盡管現在動物保護法律體系還存在某種程度的欠缺，但這個欠缺不影響以現有法律作出判定歸真堂不符合上市條件。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研究員、東方公益律師事務所主任賀海仁昨日向早報記者表示，歸真堂稱遵守的林業部(現改組為國家林業局)1997年頒布的《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只是個部門規章，它的精神和上位法(即母法)《野生動物保護法》保護和合理利用的目的相沖突，所以歸真堂養熊場是合規但不合法。

　　據賀海仁透露，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正聯合“它基金(微博)”向國務院提出對林業部門規章《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啟動合法性審查，“目前草稿已經出來，稿子還在討論和完善中，最近一周內，‘關于請求對《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進行合法性審查的建議書’會提交至國務院。”根據法律規定，規章如果有問題，可以向國務院提出，而法規如果有問題，可以向全國人大提出。

　　“合規卻不合法”

　　此前，歸真堂創始人邱淑花曾宣稱其養熊場合法，這一度讓持反對觀點的公益組織只能扛道德大旗。

　　據歸真堂所在的泉州當地媒體報道，“養熊是林業局頒發批文，生產熊膽粉是1995年衛生部頒發藥準字號，都合法。”

　　歸真堂網站稱，采用高科技人工無管引流熊膽汁技術(即造瘺手術)，徹底改變了以往“獵熊取膽”的方式，實現了由利用野外資源為主，向利用人工繁育資源為主的戰略性轉變，是中醫藥行業的重要里程碑。

　　而歸真堂“合法”的依據正是國家林業局1997年頒發的《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對這一條例，賀海仁并不認同。他說，“我現在質疑的是規章本身，按照國家規定，規章不能和上位法相沖突。如果相沖突的話，是不允許的。”現在歸真堂的行為合規是因為這個規章，如果你不能把這個規定拿掉，歸真堂就有規章意義上的合規性。

　　賀海仁說，該規定只是林業局的部門法規，而中國從1989年起就已經初步建立起了一套保護野生動物的法律體系，這個體系從《野生動物保護法》，到國務院的《陸生、野生動物保護條例》及《水生動物保護條例》等，對野生動物保護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體系。

　　賀海仁表示，這個法律體系，有法律、法規、規章，也有技術標準，所有的規章和技術標準不能和上位法(即《野生動物保護法》)發生抵觸，野生動物法的立法目的是保護。這意味著即便是開發利用和保護利用，也是為了保護的需要，如果開發利用違反了保護的原則，或者和保護相抵觸，不論規章也好，技術標準也好，它都是違法的。所以歸真堂養熊是合規而違法，是不合法的。

　　“任何低位的規章或者技術規范，乃至具體的公民和法人的具體行動都不能和它相碰觸。但現在顯然是沖突了。就要取締。要按照法定程序對林業局的規定進行合法性審查，要取消或修改，符合野生動物保護法的標準。”賀海仁說。

　　賀海仁指出，另外，對黑熊的養殖，應符合《野生動物保護法》的“合理利用”，對此《野生動物保護法》曾規定科學研究、馴養繁殖和展覽等特殊情況，這些都不是盈利的交易行為，科學研究、馴養繁殖和展覽等都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動物。而活熊取膽不是為了保護，是一種傷害。

　　而在安翔看來，《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里面很多都是一些技術性的規定，如要求黑熊在多大年齡以上，每天可以取多少膽汁。由于企業是全封閉的，外人不得而知，所以他自證合法是沒有意義的。

　　被指超范圍經營

　　安翔認為，對歸真堂而言，要形成企業合法經營的環境，從養熊、取膽到生產、銷售、產品上市，包括現在試圖在資本市場上市，都要符合相關規定。法律是缺一不可，必須每條都要遵守。“歸真堂可能只是遵守了某些規定。”

　　安翔指出，根據《衛生部關于不再審批以熊膽粉和肌酸為原料生產的保健食品的通告》(衛法監發［2001］267號)，國家衛生部2001年起不再審批作為保健品的熊膽粉，從這個規則出臺開始，熊膽粉的原料不可以再用于任何保健食品，但歸真堂卻以保健養生為加盟定位，非法銷售熊膽茶等含熊膽粉的保健品。安翔指出，該規定出臺前，衛生部只審批過兩種含熊膽粉的保健品，都不是歸真堂生產的。

　　“歸真堂公然違反這一條已經很多年，把熊膽粉作為保健品去賣，在其加盟廣告中，他就說一般保健品怎么樣，熊膽粉怎樣，對養生有什么作用。而國家的規定，不僅不允許在保健品中加入熊膽粉，而且要求指定的醫院，才能用熊膽粉。”安翔指出。

　　早報記者昨日在國家食品藥品監察局網站查詢到，歸真堂目前經國家批準的藥品僅為兩種，分別是2002年6月通過的國藥準字Z10980024的熊膽粉(每瓶裝0.25g，1g)及2005年8月通過的國藥準字Z20054679的熊膽膠囊【每粒裝0.25g(含熊膽粉0.05g)】。

　　但實際上，歸真堂銷售的產品遠不止這兩種。安翔指出，即使是藥監局批準的0.25g和1g的熊膽粉，在其零售店也有很多種其他規格的熊膽粉。安翔說，“這屬于超范圍經營，相當于在販賣沒有通過審批的藥品。”

　　安翔指出，根據2004年《國家林業局、衛生部、國家工商總局、國家食品藥品監管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關于進一步加強麝、熊資源保護及其產品入藥管理的通知》(林護發[2004]252號)，其中提到一律停止零售天然麝香和熊膽粉的活動。但歸真堂的零售門店之前曾銷售非藥品的熊膽粉制品。

　　安翔注意到，在外界指責歸真堂哪個違法后，它采取的處理措施就是下架。比如，歸真堂至少北京的零售店就已經把熊膽粉下架了；而藥監局審批他的規格只有0.25克，1克，歸真堂的網站除了0.25和1克產品介紹，其他產品都沒有了。

　　“這樣的證據還有很多。從事實、法律和民意三方面來看，都是非常清晰的，基本是一邊倒的。有關部門不需要多復雜的判斷。”安翔說。

　　董事：歸真堂很優秀

　　盡管在動物保護者和公益律師眼中，歸真堂簡直“罄竹難書”，不符合上市條件，不過作為謀求上市的歸真堂的投資人，福建歸真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張志鋆不以為然。

　　張志鋆是江蘇鼎橋創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目前代表澄輝創投(江蘇鼎橋是澄輝創投的管理公司)管理歸真堂項目。

　　昨日，張志鋆向早報記者表示，他認為歸真堂很優秀，“歸真堂是科技部的中藥材基地，是個很優質的企業。至于能不能上市，還是市場說了算。”

　　張志鋆表示，如果歸真堂真的是個大家一致譴責的公司，就算過會了也可能上不了市。之前過會而沒能最終上市的企業也有先例。

　　對于公益組織的指責，張志鋆說亞洲動物基金的圖片并非來自歸真堂的養熊場，并稱確定亞洲動物基金去的不是歸真堂的養熊場。而對于它基金2月14日向證監會發布的吁請函，張志鋆認為證監會會有自己的判斷，“名人只是某方面的專家，并不是動物研究的專家。做投資要相信專業，我們要讓專家來說話。”

　　在它基金14日的吁請函中，它基金向證監會指出，歸真堂主營的熊膽業務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熊膽行業經營環境可能發生重大變化，并對歸真堂的持續盈利能力構成重大不利影響；歸真堂在最近三年內存在違法行為。

　　安翔則認為，盡管現在動物保護法律體系還存在某種程度的欠缺，但這個欠缺不影響以現有法律作出判定歸真堂不符合上市條件。

　　另外，為了阻截歸真堂上市，本月8日，公益慈善組織“中國SOS求助”創始人白一鵬聯合多名自然人向歸真堂及其幾名創投股東發出股權收購函，并希望對方10日內回復。

　　張志鋆昨日表示并沒有收到白一鵬的函件，目前也沒有收到股東退出的消息，“但即使(有股東)退出，我們也有優先認購權。”

　　“歸真堂是否合法經營直接影響證監會對企業的評價。證監會在審查企業的上市資格時肯定會向主管部門征求意見。當主管部門對企業進行過處理或警告的時候，不良記錄就會對它產生影響。目前歸真堂的主管部門應涉及林業局、藥監局、中醫藥管理局，如果涉及到藥品，也涉及衛生部，如果超范圍經營，也會涉及工商局。”安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