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報特約評論員 李而亮

　　背負惡名、毅然北上的全球最大代工企業富士康，前往鄭州后受到的歡迎程度令人始料不及。8月14日，富士康在省、市人才市場攬下多個招工展位，一大早前來應聘的人排出一公里多的長隊，9個攤位前全部人滿為患，反差出大廳里其他企業冷落無比。這樣的場景，你絕對不會與幾個月前制造職工“連跳”的“血汗工廠”聯系一起。

　　富士康這次北上鄭州，的確做了許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前期工作，在各大媒體的廣告啟事上，充滿著溫馨和人性化的承諾。特別是本次招聘會上，更是獨出心裁——應聘者分批進入會議室“考試”，不考英語和數學，只讓每個求職者答70道心理測試題，諸如：“如果周圍有喧嚷聲，不能馬上睡著；常常思考將來的事情并感到不安；一整天孤獨一人時常常心煩意亂；經常擔心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盡管是微小的失敗，卻總是歸咎于自己的過失；即使發生了重大事情，也不會喪失理智……”讓求職者憑直覺反應以最快速度作答，根據自己認為較符合、基本符合或不符合提問內容分別記分。

　　作為超大型跨國企業，將心理測試作為招聘員工的重要內容，的確別開生面。如果沒有人們記憶深刻的跳樓事件，如果沒有國內外輿論對當代勞工問題的強烈追究，富士康此舉完全可以看作為先進的考試辦法而受到推崇。可是，富士康發生的接連跳樓事件距離就這么近，當看到這樣的“心理測試”題目時不可能不與幾個月前的事情聯系起來，眼前不可能不浮現出那些要結束自己年輕生命的職工極度扭曲的心態。也許是沉痛的前車之鑒、血淚教訓，讓富士康對員工的心理問題引發了格外的重視；也許在北方這片新的駐地里，富士康想要向社會證明點什么……

　　不管動機如何，從要求應聘者大規模地做題，給媒體大張旗鼓地散發考題的舉動來看，富士康對這次招聘肯定是進行了精心策劃的。別人的感覺如何咱不知道，反正筆者明顯感受到的是：當初富士康在員工招聘上忽視了對原來就有心理問題的員工的把關，在工作中又沒有及時發現，導致員工潛藏的心理疾病在遇到生活與工作困境的壓力下誘發，從而出現了誰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如今從招聘開始就嚴把心理關，正是吸取教訓，亡羊補牢，防患于未然之舉。要是大多數人都這樣去想，或許就是富士康要向社會證明跳樓事件的邏輯關系。

　　毫無疑問，富士康發生的“N連跳”也好，校園里發生的自殺事件也好，都不同程度地與青年心理問題有關。可事情的關鍵在于，當代青年的心理問題是與生俱來，還是后天的工作與環境造成的？從跳樓事件一開始，富士康就力圖歸于個人原因，認為“有的是婚戀和情感上遇到挫折，也有的是家庭出現變故造成情緒低落，更有一些人可能是由于精神異常”等等。專家們則多從“80后”“90后”人群特點尋找代際差異，歸結于當代青年的心理脆弱、厭世情緒。這樣的解釋，無論是企業還是地方政府，都可以找到免責的臺階。盡管民眾從來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但是，起碼不可以將那些令人極其惋惜的年輕生命的隕落，歸結為員工心理疾病的天生和“帶病上崗”。如果這樣，是對人性更大的踐踏和蔑視。

　　富士康在飽受指責后，迅速跳出“人口紅利”日益枯竭，勞工維權意識不斷覺醒的沿海，移駐于勞動力資源依然豐富的內地，且立即收到人們蜂擁應聘的壯觀景象，確實為一招妙棋。但是，如果認為小用計謀，通過應聘的“心理測試”就可洗白惡名，給人以脫胎換骨之新形象，依然不注重從員工的工作狀況、生存環境、人格尊重等方面做徹底的改變，以僥幸作幻想，未免天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