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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管清友:新一輪創富,正在發生
來源:正和島
來源|正和島(ID:zhenghedao)
口 述|管清友 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長、首席經濟學家
采 訪|葉正新、潘磊
去年底,國家領導人面向世界承諾到2030年實現碳達峰、2060年實現碳中和。國內產業調整開啟加速鍵,先知先覺者早已行動,也有人在觀望、等待。
最近,我們和知名經濟學者管清友約了一場專訪,最深的觸動是我們把碳中和這事可能“想小”了,其實碳中和是一場系統的產業革命,也是新一輪創富機會。
管清友先生的研究背景橫跨能源、產業和資本市場,關于碳中和,我們一起聽聽他怎么說……
01. 氣候變化是不是“盛世危言”?
今天我們聊聊碳中和這個問題,好多人對此不熟悉,不知道碳中和對我們每個人意味著什么。
不知道這些沒關系,你總知道2020年8月份四川樂山出現百年一遇的洪水,樂山大佛被洪水沒過腳趾的故事。
當地有個說法,“大佛老爺洗腳,樂山城頭撐船”。如果水沒過樂山大佛腳趾,基本就水漫樂山城了。
看似是一個獨立的變化,其實跟全球氣候變化密切相關,氣候變化的一個結果是極端異常天氣的頻率增加,生態災難增加。
我們還知道,有個小島國叫馬爾代夫,為什么說去馬爾代夫旅游要趁早呢?因為你去晚了,小島可能就不存在,完全淹沒在海平面以下。
這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呢?
我專門查了查十幾年前的新聞報道,馬爾代夫做了一件驚動世界的事情——2009年10月17日,當時的馬爾代夫總統默罕默德·納希德召集12名政府內閣成員,在馬爾代夫海域四米深海底召開了世界上首次水下內閣會議。簽署了一個“來自前線的緊急呼救”決議,提交給2009年召開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呼吁各國減少溫室氣體排放。
如果你對馬爾代夫這個案例也沒有感覺,2020年12月,習近平主席代表中國政府在聯合國氣候雄心峰會上專門、鄭重地向全世界承諾,到2030年中國的二氧化碳排放要達到峰值(碳達峰),到2060年中國要完全實現碳中和。
可以說這個目標的實現過程,將會長期伴隨我們的工作、生產、生活。
碳中和不僅是國家目標,它還涉及千千萬萬家企業、資本市場投資者,也涉及我們每一個個體。
02. 一場沒有硝煙的全球博弈
經濟學上,氣候變化問題就是一個集體活動困境,是一個所謂的“公地悲劇”,打個比方,一片草原,張家放羊,李家放羊,直到啃完了草也沒人負責。其實啃完了對大家都不好,但是每個人都想多啃點。
首先發達國家之間就會博弈,歐洲指責美國,你曾是最大的排放大戶,開大排量汽車,住大房子。美國人一聽,覺得也有道理,但是不準備改變生活方式。
窮國呢?說你們大國都排了,我們還沒來得及排,這就限制了。與此同時,氣候變化造成的極端異常天氣、自然災害頻率正在增加,受害的就是這些小國,也沒什么錢。等于大佬打架,受傷的都是旁邊的小腦袋。而且窮國發言權有限,沒人理會他們,就想讓富國出點錢。
富國一聽也有道理,但是不會給錢,給錢都讓你們(窮國)的腐敗政府拿去買槍買炮了。
所以發達國家之間、發展中國家之間、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都會有這種博弈。
十幾年前,國內討論氣候變化充斥著陰謀論——你看那些發達國家發展起來了,用氣候變化這樣的說辭來約束和遏制我們的發展。
但是要知道,我們現在的碳排放量占全球的28%,還沒達峰,經濟規模占比(注:2020年我國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比重達到17%)遠遠小于碳排放量的占比,這說明我們的經濟發展質量不夠高,單位GDP的能耗比歐美高很多,所以慢慢意識到這個問題。
經過十幾年,國內的政商學界逐漸達成共識:碳中和既是壓力也是動力,倒逼整個經濟的升級。
2009年哥本哈根會議,時任國家領導人正式承諾了量化減排,承諾到2020年單位GDP的二氧化碳排放下降40%—45%。這是一個“相對指標”。
去年12月,我們承諾了“絕對指標”,到2030年碳達峰,到2060年碳中和。
2009年承諾相對指標時,能源部門、技術部門、環保部門給的意見就是這事干不了,代價太大,很多企業要關掉。
但我們要認識到:碳中和首先是政治決策,這事必須干,然后再說怎么干。
即便沒有這種博弈,我們自己也想搞(碳中和),用這樣一個目標倒逼經濟結構轉型升級。
這是一場系統性革命,不是“十二五”、“十三五”時期的量化減排,每個行業分分指標就拉倒了。
挑戰在于,人家都是自然達峰之后承諾的碳中和,美國人均GDP6萬多美元,日本將近5萬美元,我們現在才1萬多美元。困難肯定有,當然中國有優勢,比如植樹造林,沒想到速度這么快。
03. 國內產業結構,將發生重大變化
碳中和是一場系統性革命,關乎如何提高經濟質量,產業結構也將發生重大變化。
1).燃油車“命不久矣”
達成碳中和目標的過程,也是一場徹底的能源革命,以后你有石油,對不起,我不用了。這也是為什么沙特正在發展新能源的原因。未來100年時間,化石燃料就要被替代的。
比如“十二五”、“十三五”要求減排,汽車行業就實行了雙積分制度(注:所謂雙積分,是指乘用車企業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并行管理辦法,每個汽車廠商都需要生產新能源汽車)如果你的積分是負的,那就掏錢吧。歐洲已經開始重罰大型車企。
燃油車肯定要被顛覆掉,這個問題已經不用討論。
對企業而言,這相當于當年移動通信的模擬技術被數字技術顛覆一樣,技術路線想錯了,就全盤皆輸。
所以現在寶馬、奔馳特別擔心自己成為當年的諾基亞、柯達,它們在電力化這塊比中國企業、日本企業落后太多、慢太多。
最近我頻繁走訪車企,大家對于碳中和的認知可以說是“三極分化”:
第一極,是外企,他們的中方雇員比總部雇員更有緊迫感,因為感受到了中國新能源汽車行業發展和碳中和目標落實帶來的挑戰;
第二極,部分國內車企看到機會,已經行動起來,當然這里頭也有風險;
第三極,部分國內車企對此無感,總覺得完成(碳中和)指標就行,不知道能源驅動形式的改變,對整個汽車行業是顛覆性的。
實際上,電動汽車造的不是車,造的是四個輪子的新形態。你說現在手機還是手機嗎?它的通話功能已經很弱。再看汽車,四個輪子上面放了個電腦,以后還不用你開(自動駕駛)。這會重新定義汽車。
中國這一輪智能電動車的趨勢,也將決定未來我們整個制造業和科技力量能否真正地擺脫美國掣肘。
現在技術難點在于如何持續地提供成本可控的綠色電力。
2)發展新能源,中國有體制優勢
現在討論什么呢?是用鋰電池、工業電池發電,還是用氫能電池發電。
這里就涉及一個“哲學問題”,碳中和怎么算?
比如,鋰是不可再生資源,用鋰電池替代燃油,等于是用不可再生資源替代不可再生資源,未來還會受制于鋰,況且鋰很貴。氫能不一樣,可以人工提取,而且是可再生資源,問題是現在成本高。
豐田的氫能技術很先進,仍然降不下成本。氫燃料現在要用到車上,燃料價格比車還貴。說白了,必須通過技術讓氫燃料經濟、適用。而要實現這個目標,從商業模型上講,市場要迅速擴大,從原來一個城市用到現在幾個省用。山東科技部就在搞試點,山東有大型工業企業,很多副產品都是氫。
好多人質疑:日本豐田搞了這么多年都沒成功,我們憑什么搞成功?工程師可以這么想問題,但是我覺得企業家不能這么想。
前不久我走訪長城汽車講的一句話得到了魏建軍的共鳴,我說:“講技術總有一堆困難,但唯一無法量化的是企業家精神。”
日本就那么點國土,我們多大?全世界沒人搞特高壓電網,我們不也搞成了?
某種意義上,林毅夫(知名經濟學家)講得沒錯,后發國家一下子學成美國不可能,必須要有產業政策。
產業政策有沒有問題?當然有,比如看不準,但是大概的脈絡是可以看準的。雖然也出現了一些補貼問題,但是沒有產業政策還是不行,這是我們的體制優勢。
3)未來中國將是全球最大的碳交易市場
對中國來說,還存在一個現實問題。我們人口基數這么大,需要大量制造業——碳排放大戶。
這種產業結構調整,不像過去這些年很多地方政府搞互聯網小鎮掛個牌子就改了,因為你總不能要求在農村地區居住的農民搞人工智能吧,他要吃飯、就業,就需要制造業,怎么辦?這是很現實的矛盾。
去年年底,南方一度拉閘限電,有些地方用不了電,原因之一就是“十三五”沒完成指標。
關鍵看你能否迅速地認識這個問題,抓住機會。表面看它是一個成本,好多企業不愿掏錢改造自己——這錢干嘛我掏,何必呢?
參考數字化轉型,事實證明,先做這事的企業受益了。當時拿出錢做技改、甚至系統性的生產流程改造,后來競爭力更強,市場份額更大。
碳中和也是這樣,如果你被動地應付,換個裝備還不夠。對很多企業而言,要盡可能把自己投入的錢變成減排額度。比如某個鋼廠,二氧化碳排放額度是100噸,通過技術改造當年只排放了80噸,那么剩下的20噸(額度)就是碳資產,可以拿去交易。
現在中國已經有碳交易所,因為減排量大,從潛力上講,未來中國肯定是全球最大的碳交易市場。這個過程中,我們要逐漸地做強金融市場,盡早實現所謂的資本流動。歐洲企業要買,美國企業也要買,我們也要買人家的。
前段時間參加工程院課題時,我提過一個建議,利用資本市場推動碳中和目標實現,我們在股票市場上要有一個碳中和的主線,證券監管部門對于碳中和也要有所鼓勵,為這一類企業的融資發展提供更大的便利。這就涉及綠色金融,綠色債券的發行。
未來我們可以看到,每個企業上工商稅務,都有一個碳檢測證書之類的東西。國家以此為基礎進行征稅或繳費。我估計可能會率先在大行業里實施。
04. 新一類企業,即將崛起!
一批企業可能因此被沖垮,另一批將在轉型中崛起。
很多投資機構開始構建“碳中和組合”。在2020年資本市場,我們看到光伏和新能源汽車已經是兩條非常明顯的產業鏈,資本也是非常青睞,國際上成熟的機構都在布局碳中和行業。
最典型的是,2020年底,張磊管理的高瓴資本,以158億巨額投資買入了國內的太陽能多晶硅龍頭——隆基股份,還用5個億參與了上游的硅料企業通威股份的定增。
如果你仔細梳理下來,會發現碳中和涉及的行業非常多,比如發電端,就涉及光伏、風電、特高壓,這些領域都有很多上市公司;還有消費端和使用端,涉及新能源汽車、電池、充電樁、氫能、生物質燃料等,這里面又可以梳理出很多公司,比如做新能源電池的“大牛股”寧德時代;當然還涉及碳的利用、捕捉和儲存等。
實現碳中和很難,但這意味著產生非常牛的公司的概率非常大,如果輕飄飄地就實現了,不可能有牛的公司。
就像小龍蝦在美國是災害,在中國就是美食,如果我們能用技術解決二氧化碳的利用,特別是大幅降低它的成本,那就是大的產業機遇。
碳中和不是一刮就跑的風口,而是涉及一系列能源結構調整,一系列技術進步,一系列發展方式轉變。
以我個人的判斷,碳中和的機會剛剛開始。
責任編輯:蔣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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