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石頭不能輸的“戰爭”

　　談談中國鐵礦石談判復雜較量背后的深層反思

　　華商報  記者 胡曉軍 實習記者 劉雪濤

　　馬忠普最近，國內財經界關注度最高的事件莫過于上周爆發的力拓“間諜門”事件。面對鐵礦石這塊“瘋狂的石頭”，面對鋼鐵行業“內鬼”潛伏的亂局，我們如何看待？

　　本報記者昨日連線了曾在鞍鋼工作30年、我國著名的鋼鐵市場專家馬忠普，著名經濟學家、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楊帆，著名財經評論人士葉檀，西北大學經管學院教授盧山冰，請他們談談中國鐵礦石談判復雜較量背后的深層反思——

　　追本溯源為何曝出“間諜門”

　　記者：中鋼協與力拓等鐵礦石巨頭的談判，本應6月30日結束，但由于價格談不攏，所以僵持至今未簽訂協議。您認為，此次力拓“間諜門”事件爆發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呢？

　　馬忠普：“一個產品，兩個價格”是導致談判不易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較長一段時期，國內現貨價格高于協議價，給進口商和鋼廠倒賣提供了機會。但是，“一個產品，兩個價格”并不是爆發間諜門事件的直接原因。直接原因就是國外企業對我國鋼鐵企業的商業秘密進行竊取，并企圖借此牟取暴利。

　　記者：從2004年至今中國每次鐵礦石長協價談判，均未能取得令人滿意的結果，原因是什么呢？

　　馬忠普：這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原因：首先，鋼鐵產業集中度嚴重低于鐵礦石產業集中度，中國前10家鋼企粗鋼產量占全國的比重為40%左右，但礦業三巨頭卻控制全球鐵礦石海運貿易量70%左右。其次，大中型鋼企和大貿易商由于擁有鐵礦石進口資質，可以通過“倒賣”進口鐵礦石獲利，此外庫存的鐵礦石量也非常多，因此其利益與全行業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最后，就是中國的關鍵情報被泄露給海外礦企，力拓“間諜門”事件就是最好的證明。

　　記者：您認為爆發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楊帆：原因很簡單，就是利益問題。不管是國內的某些大型國企還是相關利益鏈條上的受益者，他們都不愿意讓鐵礦石的價格跌下來。另外，再加上內鬼給對方提供的秘密數據，這樣我們的中鋼協即使用上“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取得談判的勝利。

　　塞翁失馬將有利整肅中國鋼鐵業

　　記者：業界普遍認為，力拓“間諜門”事件的爆發長期來看有利于中國鋼鐵產業的發展，是這樣嗎？

　　馬忠普：中國的關鍵情報被泄露給海外礦企涉及到法律問題，法律是把鐵尺子，問題能最容易、最快得到解決，因此力拓“間諜門”事件有助于營造公平的談判環境，長期來看對中國鋼鐵業構成利好。同時，在國內輿論的壓力之下，國內鋼企倒賣鐵礦石的現象會得到收斂。

　　葉檀：力拓這樣的公司公關費用很高，很多工作人員都是原來中方的人員。談判的是企業，但從行賄中受益的是個人。與大企業相比，中小企業能耗高，產品處于低端，因此更愿意控制成本。但是，以前大企業談下來后，通過長協礦進口、倒賣，可以將成本轉嫁到中小企業。對于中小企業來說，購買大企業倒賣的鐵礦石，成本很高，還不如通過其他途徑直接進口。這就是價格雙軌制下談判不成功的重要原因。在“間諜門”事件爆發后，大企業倒賣礦石，將成本轉嫁到中小企業這種業內行規有可能被強制取消，從而長遠來看，有利于我國鋼鐵行業的健康發展。

　　盧山冰：現在國內有幾家央企，主要做鐵礦石、鋼鐵的國際貿易，自身很有實力，靠進出口獲利的空間非常大。我個人覺得，很多鋼鐵企業可能并沒有從中直接獲利，而做貿易的這些企業卻大賺特賺。這次出事的幾個人就是貿易企業的人員，很能說明問題。因此，該事件爆發后，我國相關政府將大力整頓相關貿易企業的人員，我國鋼鐵業自然會向著更好的方向走。

　　楊帆：原因很簡單，直接獲利，而做貿易的這些企業卻大賺特賺。這次出事的幾個人就是貿易企業的人員，很能說明問題。因此，該事件爆發后，我國相關政府將大力整頓相關貿易企業的人員，我國鋼鐵業自然會向著更好的方向走。

　　應對之策參控股國外鐵礦石企業

　　記者：作為關系國計民生的礦石之爭，我們政府應該采取什么樣的對策？

　　葉檀：價格雙軌制下，內耗自然就很嚴重。所以，可以參考國外企業，如日本的鋼企，直接參股或控股鐵礦石生產，通過占有資源來彌補損失，降低成本。

　　楊帆：在金融危機這樣的大背景之下，國際的資源類價格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跌，這為我們國內企業到國外收購、兼并、參股、控股國外資源類企業提供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記者：我們如何利用國際規則保護自己，并取得相關礦業的世界定價權或者話語權？

　　盧山冰：在全球化高度發展的現在，世界不是靠金錢、關系來取得支配地位的，而是要靠規則。為什么現在只有外國來告中國，而中國很少去告別的國家？因為我們不了解規則，因為那些規則基本都是外國制定的。中國企業要走向世界，參與國際分工，就要熟悉、了解這些規則，并爭取改造，甚至超越這些規則。這是個新問題，我們應試著去改變。

　　葉檀：沒有定價權、話語權，這一點很可悲，甚至連發言權都很少。所以，應該吃透國際規則，盡量為我所用。

　　退無可退這是不能輸的“戰爭”

　　記者：我們的鋼鐵企業在目前這種微妙的環境下如何與國際鐵礦石巨頭進周旋？

　　馬忠普：談判一定要把握市場變化趨勢和風險。尤其是在目前這種特殊背景之下，價格談判更要有專家隊伍，要把握機遇，不能只講原則，要講策略。實際上鐵礦石談判的真正背景就是鋼鐵企業與三大鐵礦石供應商之間，在國際鐵礦石市場供需格局中戰略控制力量的博弈。舉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我們的鋼企就是農村，國際鐵礦石就是城市，一定要采取農村包圍城市戰略。包圍城市不是要消滅城市。三大鐵礦石供應商，畢竟是中國鋼鐵企業的戰略合作伙伴。只是近幾年國際鋼材漲價，中國的需求并沒有體現出買方的優勢。我們在戰略地位上始終是被動的。所以，團結起來，以買方的姿態對其進行包圍，用不了多久，價格自然就談下來了。

　　盧山冰：首先，中國企業在走向國際市場時一定要團結；其次，要學會規則，理解規則，甚至改造、創造規則，并爭取更多話語權。其實這么多年來，我們的企業在參與國際市場時，一直是在吃虧。但我們不能因此而害怕，還要繼續勇敢地走出去，參與國際競爭。

　　楊帆：鋼鐵企業的一致對外，必須內部協調。而內部協調的基礎是不歧視民營企業，權力、利益、義務要公平。只有一把尺子量到底，和國際上的鐵礦石巨頭對話起來才更有底氣。

　　去年，我國進口鐵礦石總量已達4.44億噸，占全球海運鐵礦石總量的52%。去年每噸鐵礦石的價格為700~800元，如果我們能每噸下浮100元左右，那么4.44億噸可節省444億元，分攤到國內每個人身上將近30元左右。

　　從2004年以來，我國鐵礦石談判的價格連年上漲，尤其是2005年和2008年漲幅分別達到71.5%和最高的96.5%，如此大的漲幅讓國內鋼鐵企業苦不堪言。所以鐵礦石談判對于我們國家來說是一場不能輸的“戰爭”，如果輸了，損害的是所有老百姓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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