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華鵬 溫淑萍
3000萬千瓦,這是中電聯(中國電力企業聯合會)日前給出的今年夏季可能出現的電力供應缺口。這數字與2004年電荒的3000多萬千瓦的缺口無限接近,因此,今年的缺電被認為是2004年電荒以來最嚴重的一年。
然而,和2004年的電荒相比,雖然數字相同,但是缺口占比卻相去甚遠。當時裝機容量3億千瓦,缺口占10%,而當前裝機接近10億千瓦,負荷需求6億千瓦,缺口只有3%-5%。
就是這不到5%的缺口,放大著今年的缺電,同時,也牽涉出鏈條上諸多吶喊的聲音:電力企業虧損發電、煤炭價格連續多周上漲、某省安排限電措施、水電建設應加速、企業自備柴油發電機……
電荒始末
似乎一夜之間,電荒消息鋪天蓋地。但電荒何時出現苗頭,為何來得如此突然,是否真的缺電等一連串的疑問也接踵而來。
一切要從3月底說起。3月27日,浙江省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和浙江省電力公司聯合通報了該省供用電偏緊的情況,表示今年迎峰度夏期間,浙江用電高峰時段最大電力缺口350萬千瓦左右,這一數字在去年夏季是200萬千瓦左右。
浙江是今年以來第一個提出夏季嚴重缺電的省份。數據顯示,春節過后,浙江的用電開始緊張,蘭溪、大唐等該省內部分電廠的發電機組因故先后出現停機,2月15日該省緊急啟動有序用電B級方案,錯避峰120萬千瓦。
這是開始,但該消息并沒有在當時引起波瀾。隨后,進入4月份,國家發改委主管煤電運行的副主任劉鐵男攜發展改革委價格司、運行局、能源局發展規劃司、煤炭司、電力司等涉及多部門的“能源團隊”先后對大唐、華能、華電、國電等主要發電集團和山西大同煤礦集團等煤炭生產企業和主要產煤大省進行了調研。
此間,國家發改委下發了“關于切實保障電煤供應穩定電煤價格的緊急通知”,其后不久,便傳出發改委秘密上調16省上網電價的消息,每度漲約1.2分,其中山西漲幅最高,達到2.6分/度。
這一消息引發了對于今年有望啟動煤電聯動的猜想。同時,湖南、江西、貴州等地的缺電消息不脛而走,淡季電荒浮出水面。
4月27日,消息稱發改委價格司開始約談大型煤炭企業,就保持市場煤炭價格穩定進行溝通。此后28日,一季度的用電形勢報告發布,十多個省份結構性電荒問題浮現。同一天,發改委發布《有序用電管理辦法》,要求各地加強電力需求側管理,做好有序用電工作。
此間,煤炭價格飆升25元,以秦皇島5500大卡動力煤平倉價為例,從平均785元每噸一下漲到810元,相當于上網電價提高1分錢。而且進入5月份后,一直呈現上漲態勢,5月18日,秦皇島5500大卡動力煤平倉價已高達835元每噸。
當時,有消息傳出,發改委擬在16省上網電價的基礎上補充上調江西、湖南和貴州三省火電上網電價2分/度,調整上網電價的省份擴充到19省。
對于調整的原因,有報道援引權威人士的話稱,由于湖南、江西火電上網電價在中部地區相對較高,所以在4月上旬的那輪調價中,地方政府不同意上調。不過,近期湖南、江西的電荒愈演愈烈,火電廠大量缺煤停機,嚴重影響地方的生產生活,因此三省上網電價補充上調方案被緊急提出。
至此,距離夏季只有不足2個月,5、6、7三個月將是火電廠存煤續煤和水電蓄水來水的關鍵節點,夏季是否缺電,將依賴這3個月的“預備”情況。
電,荒嗎?
那么,今年夏季會不會出現電荒?
中電聯在一季度全國電力供需與經濟運行形勢分析預測報告中透露,今年迎峰度夏期間的電力供需缺口在3000萬千瓦左右。
3000萬千瓦是一個什么概念?該數字相當于一個安徽省或者福建省的裝機總量,還和2004年電荒時的3000多萬千瓦缺口相當。順理成章,今年的電荒被誤讀為繼2004年電荒后的又一輪新電荒。
然而對比可以發現,2004年的電機裝機為3億千瓦時,3000萬千瓦的缺口相當于缺電10%,而今年則不同,目前的電力總裝機已經高達10億千瓦,3000萬千瓦的缺口僅為3%,如果考慮電力負荷需求,3000萬千瓦只占6億千瓦的5%。
也就是說,今年的電力缺口預計在3%-5%,與2004年的電荒并不是同一量級,是被“放大的”電荒。
“缺電年年有,是電力生產的常態。”中電聯外聯部負責人張海洋向本報記者表示,缺電主要分季節性缺電、區域性缺電和結構性缺電,“季節性缺電年年有,區域性缺電天天有,不是今年才突然出現變得這么嚴重,從全國范圍看,目前電力供需總體平衡,只是局部地區電力緊張。”
但張海洋表示,不過今年缺電出現了結構性缺電的苗頭,必須加以控制和解決,不然真正的電荒將在一兩年后到來。
從地方政府的反饋來看,電荒也并非想象的嚴重。數據顯示,江蘇的用電缺口高達1100萬千瓦,占全國供電缺口的37%,被認為是今夏最缺電的省份。
但日前一位江蘇某地方主管工業經濟的官員對本報記者表示,其所轄的地區預計今夏用電缺口與去年夏天相比增幅50%,但由于新建機組馬上啟用,所以屆時缺口將小于去年。
同樣是缺電大省,湖南省也停止了限電,用電得到改善。數據顯示,目前湖南省電力供應平穩,最高負荷已經從之前1100萬千瓦左右上升至1200萬千瓦,全省范圍內已敞開用電,限電負荷由15日的83萬千瓦下降為0,不再限電。
“雖然今年的缺電情況比較嚴重,但按照當前的電力行業發展狀況,今年夏季出現大范圍拉閘限電的可能性很小。”張海洋表示,“電力緊張時可能會有限電,但不會嚴重到拉閘。”
今年4月28日,發改委發布了《有序用電管理辦法》,要求各省級電力運行主管部門編制年度有序用電方案,原則上應按照先錯峰、后避峰、再限電、最后拉閘的順序安排電力電量平衡。
據記者了解,按照此辦法,高耗能企業并非是首先限電的對象。上述江蘇省地方官員對本報記者表示,在安排有序用電上,地方政府首先會從電耗高而產出附加值低的企業進行限電,然后才是高耗能企業,高新企業盡量不限電。“即使是限電,也會和鋼廠等高耗能企業進行溝通,先采用錯峰錯時的方式,然后是時段性停電和減少配電份額,最后才是拉閘。”
電荒鏈條
在本輪電荒中,一度與電力頂牛的煤炭價格波動很大。在蟄伏了3個多月后,開始發飆猛漲。
數據統計,5月18日,秦皇島5500大卡動力煤平倉價高達835元每噸,而在3月30日,該煤炭價格只有770元-780元左右,此后該價格以每周5元的速度連續飆升9周。
與此形成反差的是,國內煤價屢創新高,國際煤價卻有所下滑,目前進口的紐卡斯爾動力煤價格為122.75美元/噸,折合人民幣每噸797元,比國內6000大卡的動力煤價格每噸低110元左右。
4月份以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導致煤炭價格與國際脫軌逆向飆升,誰在煤炭價格飆漲中受益?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政策利好間接刺激了煤炭市場。進入4月份后,發改委開始對電力和煤炭企業進行煤電調研,其間下發“關于切實保障電煤供應穩定電煤價格的緊急通知”,隨后又上調16個省份的上網電價,這在一定程度上給煤炭市場傳導了利好的信息。
作為煤電聯動的翹板,隨著上網電價的調整,煤炭價格首先做出了調整。然而高翹的價格還未在煤炭生產企業體現,幾大煤炭企業就被發改委叫去約談。據參與約談的煤企內部人士對本報記者透露,約談主要是穩定價格。
而從約談效果看,煤炭生產側的價格波動與各港口煤價的一路飆漲的軌跡并不相符。記者從一份煤炭坑口價格波動表中看到,大同原煤生產側5500大卡的坑口價從4月8日到5月19日期間,基本在620-650元之間波動,并非一路向上。
而且,內蒙古鄂爾多斯5600-5800大卡動力煤的車板價在4月13日到5月19日期間始終維持在500元未有變動。
那么,暴漲的煤價去了哪里?一位長期從事煤炭生意的中間商告訴本報記者,在整個交易環節中,煤炭企業的平均利潤占占到煤炭價格的30%左右,主要體現在坑口價中,由于坑口價格保持穩定,所以煤炭企業利潤基本固定。
其他的則由中間環節吸納,其中運輸費在30%左右,搬運人工費10%左右,場地費30%左右,稅費20%左右,此外還有多少不等的“點裝費”,本輪漲幅的煤價就在該中間環節體現。
而在煤價變動帶來物價上漲預警的同時,上網電價的調整也成為焦點。通過電網補貼發電企業的單邊上調能支撐多久成為行業內的又一個顧慮。“單邊調整上網電價,說白了就是電網補貼發電企業,2008年那次單邊補貼后直到2009年年底才調整了工業用電的銷售電價,相當于電網為發電企業虧損買單一年多。”一電力行業人士表示,而這種狀況不可能長時間維持,最終仍將傳導至銷售電價。
該人士同時表示,通過調整電價最后只會是帶動另一輪的煤、電的競相漲價,進入越來越難解的循環,“目前最重要的是理順煤電價格形成機制,推動電價改革,否則在今后兩年電荒的背景下,煤電矛盾將十分嚴重。”
“近期電價調整的可能性比較低。但是不排除到了6 月份以后,煤炭價格有劇烈的波動,到時候可能會有相應的措施。”中電聯統計信息部綜合分析處副處長侯勇日前在“電荒成因、今夏及未來電力供需判斷”分析會上表示。
來源: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