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撰文/張動動

　　鋼鐵市場不景氣，鋼材貿易商的日子也不好過。

　　大型貿易商有靠山，小型貿易商易轉行，融資、銷售、轉型都困難的是中型貿易商。

　　雖然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明白，但國內鋼鐵企業也在考慮是保護上唇還是保護下唇。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華北地區，北京智恒達集團、北京京奧港集團、天津昊天鋼鐵、廊坊正泰鋼鐵等大型民營鋼鐵貿易商自8月初至11月上旬已分別虧損1億元以上。北京市場螺紋線材從8月初的每噸5600元暴跌至11月初的每噸3600元，每噸虧損2000元，1億元只是5萬噸存貨的損失，像京奧港等貿易商寡頭動輒8萬-10萬噸的庫存量，損失可能更高。

　　“他們玩得起，京奧港一年交易量100萬噸以上，營業額50億元，1億元損失對貿易商寡頭來講不算什么。苦的是年交易量20-30萬噸的中型貿易商，1萬噸的庫存量就足夠拖垮他的資金鏈。”上述知情人士透露。

　　受出口大幅度放緩、壓港鐵礦石量激增、國內下游需求減弱等因素疊加影響，國內鋼鐵價格從2008年8月初進入快速下跌通道。

　　規模不同的鋼鐵貿易商受到的影響不盡相同，大型貿易商(年交易量100萬噸以上)獲得鋼鐵企業更優厚的補貼，加之資金雄厚，處于交易量緊縮的觀望狀態；中型貿易商(年交易量20-30萬噸)資金鏈吃緊，從銀行貸款又希望渺茫；小型貿易商(年交易量10萬噸以下)由于庫存低甚至沒有庫存，只進行預訂交易，受影響較小。

　　“鋼鐵貿易是高資金占用、高風險的行業，一旦行情發生波動，考驗的是貿易商的資金鏈和與鋼廠合作關系是否過硬。”高達軟件北方區總經理吳春華告訴記者。高達軟件是全國最大的為鋼鐵貿易商提供物流、倉儲、財務等管理服務的軟件公司。

　　貿易商寡頭無懼：“有鋼廠撐腰”

　　“我們的營業額沒有下降，鋼價下跌造成的損失由鋼廠補貼我們。”天津昊天鋼鐵總裁李先生告訴本刊記者。

　　昊天鋼鐵主營民用建筑用螺紋線材和廠房用鋼結構，產品主要來自鞍鋼、首鋼等大型國有企業。昊天2007年交易量140萬噸，營業額超過60億元，庫存最高峰時期達5萬噸。“昊天目前庫存量3萬噸，如果一個月內每噸跌價1000元，就是3000萬元的損失。”李先生告訴記者。

　　據李先生透露，2008年10月昊天鋼鐵共出貨16萬噸，其中4萬噸原計劃銷往美國的汽車制造用鋼板：“出口訂單少了，只能出口轉內銷。按照國內的市場價格賣雖然比出口虧一些，但總好過賣不出去。”李先生說。

　　出口與國內市場受阻，鋼價又從8月開始急轉直下，主營的螺紋線材在3個月內下跌50%，昊天的日子理應不好過。但李先生透露，昊天依靠鋼廠的補貼可以維持經營。

　　“貿易商與鋼廠之間有采購協議，如果昊天在月初以每噸4800元從鋼廠進貨，月底市場價跌到4300元，鋼廠會按4300元進行結算，以補貼這500元的差價。”李先生透露。

　　然而鋼鐵市場下滑是不爭的事實，一些大型貿易商已經開始向上下游延伸以消化鋼價下跌帶來的風險。

　　河北省廊坊市正泰鋼鐵也是一家年鋼材銷售量100萬噸以上的大型貿易商，據相關負責人馬先生(化名)透露，一些貿易商正試圖在上游建立短流程鋼廠，以及在下游建立物流配送體系：“這樣做可以消化一部分風險，但市場整體都不好，自己造出的鋼材一樣滯銷，對貿易商來講沒有太大幫助。”

　　昊天鋼鐵的李先生則表示，轉型對于大型貿易商來講是困難的選擇：“市場不景氣的時候，誰都不敢貿然轉型。鋼鐵行業不景氣的時候，沒有什么行業會很景氣，作為鋼鐵貿易商，我們又不能大跨步地發展多元化，只能從熟悉的領域開始，但目前化工、能源都不景氣，轉型對我們來說是很大的風險。”

　　中型貿易商：融資難補貼少

　　“最難過的是中型貿易商，”上述知情人士透露：“存貨導致資金鏈吃緊，銀行又嫌這類企業規模小不給貸款，他們多半撐不了太久。”

　　“國內的融資渠道太窄，沒有貸款就解決不了燃眉之急。”楓華葉鋼鐵貿易公司(化名)總裁方先生告訴記者。

　　據總裁方先生透露，像楓華葉這樣年營業額2億元左右規模的公司，只能在銀行辦理承兌匯票業務，想辦理貸款幾乎是不可能。

　　“給這樣規模的貿易商貸款，銀行人力成本高收益低，沒有人愿意做。”上述銀行客戶經理說。楓華葉公司所擁有吊車、庫房等固定資產不足200萬元，流動資產規模也只有6000萬元，即便在銀根沒有緊縮的時候，從銀行貸款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據悉，國內銀行貸款的期限通常是1年期，但企業實際可用款時間僅為11個月，11個月后銀行加緊收回貸款待企業來年再次申請。“就算貸到款又能怎樣？年底銀行來催款我們照樣拿不出錢，就算還了貸款轉年還是沒有資金擴大規模，導致惡性循環。”方先生對記者說。

　　“事情并不絕對，這些私營企業的老板或許有自己的方法融資。”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老板不會以公司名義購買固定資產，一般是從企業抽出資金以個人名義購買，再以個人名義貸來款注入到企業中。資金就這樣不定期地在老板和公司之間流動。”

　　據悉，楓華葉這樣規模的企業在北京鋼鐵貿易商中排名50位左右，在全國鋼鐵貿易行業中，這樣的貿易商約占總貿易商的30%-40%，而他們貢獻的市場份額高達50%。“這些企業面臨資金鏈壓力很大，如果他們死掉，鋼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高達軟件吳春華說。

　　其實下游鋼材貿易商一直在行動，在上述銀行客戶經理處，記者發現幾乎所有鋼材貿易商的存貨量在2008年8月初都達到峰值。“庫存中60%是主動囤積，40%是由于銷售不暢導致的被動囤積。”上述知情人士告訴記者。

　　“我接觸的老板沒有聞風而動提前削減庫存的，”吳春華說，大家知道早晚會跌，但什么時候跌，跌多少，沒人敢預測，于是都在追漲。”

　　追漲的代價想必不是誰都承擔得起的。中型貿易商由于融資困難，流動資金緊缺，正在遭受一場危機。而正在幫助大型貿易商度過難關的鋼廠們，則沒有對中型貿易商起到太大幫助。

　　“貿易商被鋼廠分為三級，規模越大的貿易商得到的補貼越多。形式不好了，鋼廠也只能顧及最大的經銷商”上述知情人士透露。

　　據悉，鋼廠補貼給貿易商的形式多樣，補貼昊天鋼鐵的重新結算形式屬于比較優厚的，而對于中小貿易商更多采取“宏沖”的形式。該知情人士解釋說：“如果要求鋼廠對中型貿易商進行補貼，貿易商進貨時就要預付定金，通常是幾百萬到上千萬——這部分定金趴在別人賬上的利息也很可觀了。”

　　日鑫隆泰一位經理對記者說：“說是補貼，其實我們還虧，不如不補。”

　　小型貿易商避禍：“船小易調頭”

　　“兩天沒接到一個活了，”在北京西三旗鋼材市場內，坐在一輛河南牌照貨車里的田師傅告訴記者，“好的時候一天至少有兩趟活，現在工地停工沒人買鋼材了。”

　　在田師傅的車后停放著幾十輛等活的中型貨車，記者從西三旗環島向西望去，藍色的貨車連成串停在便道上，一眼看不到盡頭。“半年以前這里還很難見到等活的車，那時候貿易商忙著從鋼廠進貨，河北河南的大車成批往倉庫里運螺紋線材。”張家口市糧油儲運公司的一位經理說。

　　上述儲運公司經理告訴記者，下游需求并沒有急劇減少，是需求逐漸減弱與出口市場受阻導致8月以來鋼價大跌：“一些不利因素疊加，貿易商的心理預期發生了變化。”

　　張家口糧油儲運公司此次入京為智源恒鑫公司帶進300噸河北某鋼廠生產的無縫管。總部位于百子灣鋼材市場的智源恒鑫年交易量12萬噸，是主營線材的小型貿易商，雖然店外寫著“八大鋼廠現貨供應”字樣，但擔心鋼價繼續下跌，公司只在接到客戶訂單后再從鋼廠進貨，盡量減少庫存。

　　“在西三旗鋼材市場，這樣的小貿易商約占30%。公司接到客戶訂單后再進貨，盡量保持零庫存，就不會占用資金，不怕銀行催繳貸款，運營成本低。”凱旋盛鋼鐵的一位經理說，“最妙的是，鋼鐵市場不景氣時，小貿易商可以迅速改賣其他產品。”

　　高達軟件吳春華告訴記者，在鋼鐵貿易市場，年銷量10萬噸的小型貿易商的數量約占所有貿易商的40%~50%，所占市場份額約為10~20%：“小型的貿易商容易轉型，抵抗風險能力反而比中型貿易商更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