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東

　　德國舍弗勒集團重組洛陽軸承集團(以下簡稱洛軸)因“外資威脅論”出局，引發的“洛軸遺案”有了新的解法。

　　解決方案是中國三大軸承集團合并。三大軸承集團是指：大連瓦房店軸承集團(以下簡稱瓦軸)、哈爾濱軸承集團(以下簡稱哈軸)和洛軸。

　　11月21日，中國軸承工業協會人士透露，國家發改委相關部門已經明確支持三大集團合并成立一家大型的軸承集團，具體方案是其中較有實力的一家出資收購或控股另外兩家。

　　最新方案

　　三大集團的產量和銷售收入占國內軸承行業的15%以上，是中國三大軸承生產基地，代表了中國軸承行業的最先進技術水平，產品供給國防軍工、航空航天、鐵路和重大機械裝備等行業。

　　上述方案也意味著，由中國機械工業集團出面，將三大軸承集團整體并購的方案宣告破滅。原因是“根據中機集團提出的條件，并購三大集團幾乎沒有推進的可能”。

　　中國軸承協會人士透露說，上述合并方案在三家集團高層內部已經獲得一致認可。在10月底結束的中國軸承協會第五屆理事長聯席會議間隙，瓦軸集團董事長王路順表示，三大集團的合并勢在必行。

　　11月20日，國家發改委重大裝備辦官員對本報表示，國家發改委支持三大軸承集團的整合，以壯大中國裝備制造行業的實力，但是這需要拿出具體可行的方案。

　　對于三大集團來說，合并早已不存在分歧。問題是，以何種方式進行，由誰來進行，以及能否獲得政府的許可和支持。

　　上述軸承協會人士透露說，軸承協會的意思是，可以考慮由瓦軸牽頭，通過參股或者并購的方式把洛軸和哈軸帶起來。對此，國家發改委的一位高層已經明確表示支持。

　　相關部門整合三大集團，組建中國軸承行業航空母艦的設想由來已久，但進展一直不順。除了缺乏可供操作的具體方案之外，最大的障礙便是跨界整合地方國資的現實難度。三大軸承均屬當地乃至所在省份重要的國有企業，合計涉及資產近100億元，員工4萬余人，整合之難可想而知。

　　不過，支持裝備制造業跨區域整合做強做大，卻是相關部門的重要思路。國務院在去年發布的《關于加快振興裝備制造業的若干意見》中明確提出，對在重大技術裝備制造領域具有關鍵作用的裝備制造骨干企業，要在保證國家控制能力和主導權的基礎上，支持其進行跨行業、跨區域、跨所有制的重組。

　　今年10月27日，軸承協會第五屆理事長聯席會議在瓦軸舉行，三大集團的老總們齊聚瓦軸。其間，協會領導再次提出三大集團的整合事宜。瓦軸集團董事長王路順建議，應積極推動企業的聯合并購，依靠大企業，扶持大企業，使行業能夠更好更快地發展。

　　中國軸承工業協會名譽理事長楊乃燕在會議上說：“我們欣喜地看到，軸承行業許多企業生產飽滿，訂單不斷；憂的是如何通過重組、聯合和兼并，以推動行業發展。”他同時表示希望各企業共同努力，加快推動中國軸承工業的發展壯大。

　　至于瓦軸整合的資金來源，上述人士說，國開行方面已經初步表示同意支持。但是該人士說，要想真正整合三大集團，難度不小，這需要有關部門的具體推動。而這正是楊乃燕的憂慮所在。

　　中國軸承協會是合并三大集團的最積極倡議者，這一想法由來已久。而洛軸則似乎一直占據著合并計劃的重要位置。

　　去年5月，德國機械巨頭舍弗勒并購洛軸引起高層關注，軸承協會通過中國機械工業聯合會上書政府高層，建議阻止外資并購。隨即，國務院組織聯合調查組介入。三個月后，舍弗勒整體并購洛軸的計劃被叫停。

　　彼時，重組洛軸已經困擾當地政府多年。

　　洛軸遺案

　　連軸承協會都承認，三大集團中，洛軸是最急于進行重組的集團。

　　洛陽市國資委企業改革一科科長莫文剛說，他早就聽說，要將中國三大軸承集團合并，但是卻一直沒有看到具體的動作和文件。

　　成立于上世紀50年代的洛軸，是國務院確定的520家國家重點企業之一。其產品和技術水平曾經名噪一時，但在2000年前后，隨著軸承行業的整體景氣不在，洛軸陷入經營困境。2004年，洛軸賬面負債高達24億元，生產甚至一度暫停。

　　此后，河南省國資委開始出手重組洛軸。2004年，在河南省政府的干預下，河南永煤集團(以下簡稱永煤)與洛軸合資，成立洛陽LYC軸承有限公司，原洛軸80%以上的主業資產被全部劃進。2005年，LYC實現銷售收入15億元，盈利3000萬元，超過重組前洛軸的歷史最高水平。

　　但老洛軸的種種問題卻一直沒有解決，對13家銀行所欠的15.43億元債務，影響了新老公司資產的移交和LYC的經營。2006年，河南建行和國開行等債權銀行甚至一度向法院起訴，申請查封洛軸的土地和地面資產。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急于解決問題的當地政府部門與德國舍弗勒簽訂了并購框架協議。11月21日，莫文剛解釋說：“引進戰略投資者，地方有地方的考慮，后來被國家叫停，自然也有國家的考慮，這一點我們支持。但是，被叫停之后，洛軸的問題到底怎么解決？”

　　根據國家發改委體改所國有資產研究中心主任高梁整理的相關材料，2006年河南省國資委對洛軸所做的一份調研報告曾指出：“從90年代中期開始，洛軸……管理粗放，對生產經營缺乏有效的監督約束，使違法違規者活動猖獗，財務黑洞觸目驚心，國有資產流失嚴重”，“集團內人際關系復雜，管理失控。經理層連最基本的信托責任都喪失，是逆向選擇，毀滅了企業。”

　　莫文剛說：“省里一直很重視洛軸的重組，如果做不好，洛軸資產活不了的話，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如果能夠盤活起來的話，就是一個很好的事情。當時引進外國投資者對洛軸的發展肯定有好處，但是被叫停了。”

　　事實上，洛軸并不缺乏追求者。舍弗勒出局之后不久，中國一航、浙江天馬都曾表示過強烈的興趣，承諾投入資金均超過20億元。但就在外界傳言飛揚的時候，2007年1月份，河南省政府宣布通過了永煤以LYC公司為平臺重組洛軸的決議。永煤與洛軸將繼續執行2004年簽署的協議，并延續該協議精神，盤活老洛軸的剩余資產。

　　與中國一航、浙江天馬相比，永煤為此拿出的資金尚不足5億元，莫文剛說，永煤重組洛軸是當時沒辦法的辦法。當時引進外國投資者對洛軸的發展肯定有好處，但是被叫停了。而對于三大集團合并的傳言，“怕是有不小的難度，要是真能操作，早就應該解決了。”

　　莫文剛所指的傳言，便是由中國機械工業集團出面，將三大軸承集團整體并購。這個方案曾經是整合三大集團方案中最接近實施的一個。

　　中機方案

　　軸承協會人士透露，中機集團為并購三大軸承集團曾經拿出了具體方案。相關部門也表示同意，中機集團甚至都爭取到了國開行實施軟貸款的口頭支持。但最終，中機集團提出的三個重組原則使方案徹底破滅。

　　中機集團當時提出三個原則分別是，對三大軸承集團必須是整體并購；并購方式采取國有資產無償劃撥的方式；并購完成后，中機集團分別注資三大集團，進行重組改制。

　　軸承協會相關人士說，采用國有資產無償劃撥的方式是地方政府肯定不可能同意的。三大軸承集團在各地都是所屬行業的支柱企業，牽涉到諸多地方利益。怎么可能同意無償劃撥？

　　該方案的另一個障礙在于，中機集團是一個中央級國企，而三大集團則屬于地方性國企。如何劃分利益同樣是一個問題。

　　此外，瓦軸當時也不太同意這樣的方案。在三大集團里面，瓦軸效益最好。今年4月，國家振興東北辦副主任、國家發改委工業司司長劉鐵男視察瓦軸。劉鐵男說，在國內許多軸承企業絞盡腦汁為生存而奔波的時候，瓦軸卻實現了一步步的新跨越。瓦軸的發展與實力，已遠遠超過了同行業的企業。一定要抓住機遇，創造一個新瓦軸。

　　瓦軸始建于1938年，位于遼寧省大連市北郊瓦房店，被譽為中國軸承工業的故鄉和搖籃。擁有全資、控股、參股子公司22家，其中中外合資公司8家，總資產40億元，資產負債率45%，年銷售收入近20億元，實現利稅近兩億元。

　　這么好的形勢，當地政府自然不愿意出讓企業，更何況是無償劃撥。11月21日，本報就此事采訪大連市國資委，相關人士甚至直接表示，根本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事實上，瓦軸此時已經在軸承協會的協調下考慮對另外兩家集團的參股重組。這便是相關方面提出的最新方案。軸承協會人士說，三大軸承集團已經就此進行過數次溝通，三大集團高層均表示同意。

　　但關鍵則在于當地政府的態度。哈軸內部人士對本報稱，決定權在哈爾濱國資委手中，目前，哈軸只是在專心做好改制工作。哈爾濱市國資委方面則拒絕對合并發表任何看法。

　　莫文剛說，重組真正操作起來難度不小，各方都有各方的利益，不好協調。

　　今年7月，軸承協會理事長張喬凡表示，軸承協會將繼續推動哈、瓦、洛等大型骨干排頭兵企業全面深化改革，實現投資主體多元化，促進其由競爭走向競合，形成戰略聯盟，打造中國軸承工業的航空母艦。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