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許浩 /天津報道

　　上世紀80年代末，天津著名老字號“狗不理”的商標在日本遭搶注，歷時10余年的不懈努力，經過多次的談判與交涉，天津狗不理集團有限公司最終于2007年9月拿回了遭搶注的兩個“狗不理”商標。至此，在海外漂泊多年的“狗不理”商標終于回家了，這是我國老字號企業在海外維權成功的經典案例。

　　10月11日，《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就此案采訪了該案件代理人——天津市天金商標事務所所長米阿前，在米阿前的講述中，一個精彩的商業故事完整地呈現出來。

　　大意失荊州

　　“狗不理”包子被譽為“天津三絕”之一，始創于1858年，至今已有近150年的歷史。一個多世紀的歷史積淀使“狗不理”成為了一塊擁有巨大商業價值的金字招牌。

　　20世紀80年代末，原天津狗不理包子飲食集團公司(以下簡稱狗不理集團)與日本大榮株式會社(以下簡稱大榮株式會社)簽訂了合作協議，在日本開設分店。

　　狗不理集團本想借助大榮株式會社這塊跳板打進日本市場，沒想到新市場還沒開拓出來，就先丟了金字招牌：“狗不理”商標在日本遭到了一連串的搶注。

　　1989年，日本和光堂株式會社將“狗不理”注冊為包子上的產品商標；1994年，“狗不理”在日本被注冊為調料品商標；1995年，天津狗不理集團的合作伙伴大榮株式會社在餐館服務上注冊了“狗不理”(第43類餐飲服務類商標)商標；2002年，一種注冊為“狗不理傳說”商標的包子在日本誕生。

　　這其中，“狗不理”服務商標的搶注對中國天津狗不理集團的影響最大，這意味著狗不理集團在日本如果要使用服務類上的“狗不理”商標，就需要得到大榮株式會社的同意。這對于集團開拓日本市場將造成極大的阻礙。所以，狗不理集團決定先集中精力從大榮株式會社手中拿回被搶注的商標。

　　“狗不理集團得知商標被搶注后，原來準備采取法律手段拿回商標的所有權。但是當時狗不理集團是天津市和平區區屬國有企業，受環境制約，缺乏自主經營權。因此，此事由天津市政府有關部門出面與日本方面協調解決。”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經協商，大榮株式會社提出將“狗不理”商標有償轉讓給狗不理集團，但狗不理集團拒絕了這個方案。

　　“狗不理集團如果接受商標轉讓，就意味著大榮株式會社是‘狗不理’商標的原始權利人。這會給企業以后的維權帶來麻煩，所以我們拒絕了這個提議。” 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而狗不理集團提出的方案是要求大榮株式會社自行撤銷“狗不理”商標，由狗不理集團重新注冊，但又被對方拒絕。雙方針鋒相對互不退讓，由此談判陷入了僵局。此后，由于狗不理集團進行產權轉讓制度改革，此事被暫時擱置。

　　2005年2月28日，經過激烈競買之后，狗不理集團最終以1.06億元的價格被天津同仁堂股份有限公司納入囊中。產權問題解決后，商標問題就被提到了日程上。改制后天津狗不理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津狗不理)決心一定要拿回失去的商標。

　　“狗不理”回家

　　雖然，決心已經下定，但是現實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日本商標法規定對于尚處于審查階段的商標，可以通過提出異議來阻止商標的注冊，此時比較容易取回被搶注的商標，但如果商標的注冊時間已超過5年，再提出異議的就比較困難了。而此時，“狗不理”商標被搶注已5年多了，如果單純采取法律手段勝算不大。

　　條條大路通羅馬，法律途徑不通暢就采取其他途徑解決問題。

　　“經過研究后我們發現，‘狗不理’商標從1995年7月30日被搶注到2005年7月30日正好有效期滿。根據日本的有關法律，商標在日本的有效期是10年，期滿后要重新續展，如果逾期不續展，則視為申請人放棄該商標。如果我們能說服大榮方面事情還是有希望的。”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針對這種情況，米阿前建議天津狗不理采取申請與協商同步進行的方式解決問題。

　　于是，天津狗不理授權天金商標事務所以及其委托的日方三枝國際特許事務所等方面對大榮株式會社展開交涉談判。

　　米阿前說，我們給對方講明了利害關系，“狗不理”已是中國馳名商標，國際公約以及日本法律對馳名商標及惡意搶注均有相關法律規定。通過法律途徑索回“狗不理”日本注冊權，勝訴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考慮到大榮株式會社確實涉嫌搶注，此事肯定會引起媒體的廣泛關注。

　　“日本企業十分重視其商業信譽，即使他們勝訴了，此事經媒體報道后，大榮的信譽也將受到嚴重影響。”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

　　大榮株式會社經過再三權衡，最終決定放棄續展“狗不理”商標，雙方就此握手言和。

　　2005年9月1日，天津狗不理正式向日本特許廳(日本政府主管知識產權的機構)提交“狗不理”第43類注冊申請，2006年9月29日商標注冊成功。

　　與此同時，天津狗不理與和光堂株式會社之間的談判也在進行著。“包子產品上的商標沒有餐飲服務類商標重要，所以不必一定是原始權利人。因此，我們提出有償轉讓的方案。” 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說。

　　經過多次談判，雙方最終于2007年7月11日達成了轉讓協議，和光堂株式會社將包子產品上的商標有償轉讓給了天津狗不理，而轉讓費只相當于日本普通職員一個月的工資。2007年9月日本特許廳通過了商標審查，該商標在日本注冊成功，

　　至此，糾纏十余年的日本“狗不理”商標糾紛得到了圓滿解決，“狗不理”商標終于回家了。

　　“狗不理”為何頻頻在海外遭搶注

　　品牌就是企業最寶貴的財富。可口可樂公司創始人艾薩·坎德勒曾驕傲的說：假如可口可樂的所有財產在今天突然化為灰燼，只要我還擁有“可口可樂”這塊商標，我就可以肯定地向大家宣布：半年后，市場上將擁有一個與現在規模完全一樣的新的可口可樂公司。

　　而作為馳名商標的“狗不理”不僅在日本遭到搶注，而且2005年在美國和澳大利亞也分別遭到了搶注。

　　“狗不理”為何頻頻在海外遭到搶注？是天津狗不理缺乏維護品牌的意識嗎？

　　“我從1993年開始擔任‘狗不理’的商標法律顧問，客觀的講，天津狗不理的商標保護意識還是很強的。”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隨后，他列舉了以下數據：早在1986年，“狗不理”就被注冊為商品商標。1993年，《商標法》進行修改，增加了對服務商標的保護。1994年，“狗不理”獲得了國家工商局頒發的第一批服務商標注冊證。1999年，“狗不理”成為了我國服務商標中第一批被認定的馳名商標。

　　“我認為，管理體制是前期‘狗不理’商標保護不充分的根本原因。‘狗不理’在改制之前是老國企，計劃經濟時代的管理色彩非常濃厚。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心疼’，盡管企業很早就進行了商標注冊，也認定了馳名商標，但其商標規劃管理都較為被動，沒有對企業品牌的創立和成長進行長遠規劃。”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改制以后天津狗不理雖然擺脫了體制束縛，但還是欠缺長期的商標規劃戰略。

　　據米阿前介紹，發達國家的大企業有一套完整的商標規劃管理制度。比如一個商標在投入市場前至少五年就已經做好了全部的策劃和保護措施，其中包括商標名稱命名、前期查詢注冊、準備投放的市場目標、標識的制作及管理等等一系列商標戰略。

　　“而我們國內企業在商標管理規劃方面還處于初步階段，往往是臨時用，臨時注冊，根本沒有任何規劃。前幾天天津狗不理剛征集到的英文名稱就是一個例子。”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GOBELIEVE”是天津狗不理公開征集到的英文名稱，但該名稱公布后，“GOBELIEVE”的相關域名后便被搶注。天津狗不理立即決定對這個商標進行注冊。

　　“這樣的事情，在有成熟長期商標規劃戰略的企業里絕對不會出現。因為有相關制度程序，征集到的名稱會被作為高度商業機密，嚴加保密，直到被注冊為商標為止。看來我們的企業在商標規劃方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米阿前對《中國經濟周刊》(國內郵發代號2-977)介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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