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深圳報道 見習記者 梁鐘榮

　　409億元的巨額投資,是印尼金光集團亞洲漿紙業有限公司(Asia Pulp & Paper Co., Ltd.,下稱"APP")投資廣西林漿紙一體化項目的承諾,但在欽州當地官員及環保人士眼中,這一承諾更像是圈占廣西900萬畝原料林地的借口。

　　900萬畝原料林

　　9月的欽州,犀牛腳鎮大欖坪工業區內,APP巨大的招牌醒目的佇立在工地門口,四周被密集的鐵絲網包圍,透過嚴密的鐵絲網,工地內有數十臺工程機械正在忙碌。"這個項目4月份開挖建設,預計在2008年10月份一期項目可以完工投產。"廣西金桂漿紙業有限公司經理鄭錦國表示。

　　欽州的金桂林漿紙一體化項目是APP在中國華南地區的第二個大型林漿紙一體化項目,該項目于2005年10月12日獲得

國家發改委批準,2006年10月17日動工興建。根據APP方面的規劃,一期工程計劃投資人民幣79億元,年產30萬噸漿、60萬噸紙;二期項目計劃投資330億元,最終形成180萬噸漿、310萬噸紙的規模。

　　從欽州港到犀牛腳鎮的路上,道路面對外海一側,是一排排的松樹林,過來間或是數排的桉樹林;道路面對內陸的一側,大凡森林的山地,往往是整整齊齊的桉樹林作了主導。即使是道路兩邊,幼小的桉樹苗亦時隱時現,瘦高的樹干與旁邊矮壯的綠化樹苗形成鮮明對比。

　　"松樹林是海防林,這一塊是絕對不能動的,但是現在桉樹林也開始多了起來。"犀牛腳鎮當地村民告訴記者,道路及山上種植的桉樹林最終都要供給廣西金桂漿紙業有限公司。

　　記者手頭掌握的<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關于加快沿海地區林漿紙原料林基地建設的若干意見>(桂政發[2004]66號)及<廣西沿海地區林漿紙漿原料林基地建設規劃表>(以下簡稱"<規劃表>")顯示,根據APP提出的欽州建設大型漿紙廠制漿規模,廣西需要為其配套900萬畝的桉樹原料林,林地由欽州、南寧、崇左及貴港四市提供,分別對應270萬畝、415萬畝、159萬畝及56萬畝的面積數值。

　　記者一路調查所見,欽州一帶從黃屋屯鎮、康熙嶺鎮,到大番坡鎮、犀牛腳鎮,一路山坡上均種植有桉樹林,而曾經為松樹林的地方,亦開始被桉樹林取代。在犀牛腳鎮大坑村處的鹿耳環江大橋旁,一排排國家珍稀樹種紅樹林就面對著外海,而不遠處卻是更多種植得整整齊齊的桉樹林。

　　"原來我們這兒許多山頭都是松樹林,現在幾乎都種上桉樹了。"黃屋屯鎮那潭村一譚姓村民告訴記者,自三四年前APP要在欽州建廠以來,桉樹林便在該鎮上瘋長,且成林后所有的林木都交由本地木材廠來收購,無論是當地村民還是外來老板都沒有自決權,"聽說是為了確保犀牛腳工廠的原料供應"。

　　為配合金光項目的落地,欽州市于今年5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林漿紙一體化項目林地管理的通知>,全面推進桉樹原料林基地建設。相關數據顯示,欽州今年上半年造林速度推進迅速,根據廣西區林業局下達的年度造林指標,欽州需造林14.33萬畝,而截至6月中旬,欽州全市即已完成造林19.53萬畝,遠超任務36.3個百分點,其中速豐林即為18.46萬畝,占據94.52%。

　　為金海項目作嫁衣?

　　"APP410億元的投資會全部投下來嗎?我看很難。"欽州市林業局一官員對金桂漿紙一體化項目表示質疑,"因為與金海紙漿一體化項目有嚴重沖突。"

　　該官員所指的金海紙漿一體化項目為APP在海南的另一大型紙漿工程。該項目2003年5月動工興建,最初規劃紙漿項目為60萬噸,后調整到85萬噸,最終定下100萬噸的規模,并于2005年3月建成投產。

　　根據國家

開發銀行及綠色和平組織的測算,為維持該項目的順利運營,需要為其提供350萬畝的原料林基地作為支撐。海南省人大常委會環境資源工委今年7月份的一項調查顯示,海南當前全省實際種植紙漿林僅為160萬畝。

　　"事實上,欽州三年前就已經開始給金海紙漿廠供木材原料了。"該官員告訴記者,自金海紙漿廠投產以來,APP在廣西所設的造林企業金欽豐產林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欽公司")便開始將桉樹林木輸往海南,且除國家項目造林和群眾零星種植林地外,其它采伐林地一律先與金欽公司簽訂林地租賃合同,方能獲得廣西省級林業部門的林木采伐手續,"變相等同于欽州是金海紙漿廠的另一個原料基地。""而且海南項目不會只有190萬畝的缺口。"

　　APP高層人士早前在多個場合承認,金海紙漿廠的大部分原料需要從廣東、廣西收購,還有部分原料要從印尼、

澳大利亞等國家進口。國家林業局海口專員辦事處<關于金光集團在海南建廠、造林等情況的報告>(國林椰監[2005]17號)更是進一步證實了該林業局人士的說法,該報告稱,海南為金海紙漿提供原材料供應的木材未達到中國國際工程咨詢公司測算的林木生長參數至少每年2.2立方米/畝的設計標準,"影響到原計劃提供給海南金海紙業有限公司洋浦漿廠的原料供應"。

　　難題應運而生。一方面,APP并未在廣東布局大規模的原料林基地,當地資源很難調動,而廣西則是APP全國數一數二的原料林基地,容易輸往海南,廣西為金海紙漿廠最重要的域外原料基地;另一方面,由于APP及斯道拉恩索兩個巨型紙漿項目的同時注入,廣西國有林場已被瓜分完畢,兩大巨頭合共要求的1400萬原料林本身即已很難供應。南寧市林業局局長盧禮杰在2005年即稱,當年桉樹林基地建設已遇到用地不足難題,廣西區林業局辦公室主任蔣桂雄亦承認:"地價上漲,現在租到造林地非常難。"

　　如果進口,無論是印尼還是澳大利亞都不可能達到很大的規模。印尼當地的原料已很難滿足當地工廠的需求;而澳大利亞除運輸成本高外,環保壓力也不可能令桉樹大量外運。

　　"所以我們可能會成為APP在海南項目的'嫁衣',為它作原材料基地配套。"該官員對此表示沮喪,就廣西的現狀,除開斯道拉恩索北海項目所需要的林地規模,在為欽州180萬噸的紙漿項目作原料林基地配套上,廣西都十分吃緊。十字路口,APP會面臨一個兩難選擇:如果上欽州180萬噸的紙漿項目,金海紙漿項目就得停掉;如果維持金海100萬噸紙漿項目的正常運行,欽州整個180萬噸就不可能全部上馬。

　　"APP會停掉海南已建成的項目,而在廣西新建一個百萬噸級的工廠嗎?"該人士分析,整個華南地區都不可能為這APP在海南及廣西的兩大項目提供充足的原料容量供應,折衷的方法可能是海南的項目保持正常運行,而廣西項目維持在一期30萬噸的規模,"因為二期沒有一個固定的時間表,可能是十年以后,也可能是二十年以后,也可以最終不上馬"。由此,廣西變相的成為金光海南項目的配套基地。

　　"那么海南將坐擁工業發展的成果,廣西得到什么呢?"該官員說,稅收損失將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僅為支持APP,欽州在包括育林金在內"兩金一費"等稅費上均對APP有重大優惠,"以金欽公司50萬畝的原料林基地計算,以每立方米20元估值,至少有1000萬元的稅收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