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秋梅 邢少文

　　此案是否涉嫌侵權，一個核心問題是生產中間體是否屬于侵權

　　一些評論還是指向了中國醫藥企業“仿制”原罪，指出中國醫藥企業知識產權意識淡薄。“恒瑞醫藥”董秘戴洪彬認為國際藥企有維權過度的狀況

　　11月17日早上7點多，無錫金麗潔國際貿易有限公司(下稱“無錫金麗潔”)的總經理金麗潔和她的助理杜小姐，從法國飛抵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她們比張小榮他們晚了一天到達。

　　他們本來都是訂11月15日的航班一起回國，但是在機場的時候，金麗潔和她的助理又被當地警察留下來了，理由是“簽證過期”。

　　南京砹蔚化工公司總經理張小榮告訴《第一財經日報》：“如果是正常參展，我們原來打算也就呆一個多星期。(金麗潔等)已經遭遇了突然的扣押，被判定沒有問題后，又遭遇這樣的意外，這叫人太傷心了。”

　　張小榮回到國內，首先和家人碰面。金麗潔和她的助理則于當天較晚時分回到單位，途中他們繞道無錫去靈山大佛還愿。

　　此前的10月4日，張小榮和無錫金麗潔以及江蘇另外一家公司總共6個醫藥代表，在法國巴黎“世界制藥原料藥展覽會”(下稱“CPHI”)參展的時候，突然被法國內政部打擊侵權假冒部門扣押。11月14日，他們獲得釋放。

　　這一事件被稱為中國醫藥行業的“巴黎門”。

　　法國安萬特的維權？

　　上海Aventis Pharma S.A.(下稱“安萬特上海”)系法國賽諾菲-安萬特集團(下稱“法國安萬特”)的下屬子公司。該公司資料介紹，法國安萬特是全球排名第三，歐洲排名第一位的專業制藥公司。

　　安萬特上海的工作人員對《第一財經日報》說：“對10月4日法國扣押的事情不了解。不過，可以肯定不是安萬特集團的行動，是法國有關部門的行動，可能涉及的不僅僅是rimonabant(利莫那班)產品的經銷商。”

　　然而，中國駐法國的大使館向本報確認，起訴方是法國安萬特。

　　雖然中國廠商是在參展時候突然遭遇扣押和官司，但是，被起訴罪名并不輕，法國安萬特就其專利產品利莫那班，一共起訴中國3家企業6項罪名，分別是“有組織的團伙冒牌制造專利保護產品”、“有組織的團伙出售和出口冒牌產品”、“刊登不實廣告”、“模仿和刪除商標”以及“由于出售的消費品有引起危險之虞因此加重情節的欺騙未遂”等。

　　法國安萬特起訴的罪名涉及到刑事犯罪，當地媒體曾預測一旦被訴罪名成立，依照法國法律，中國企業代表有可能被判5年監禁和50萬歐元的罰款。

　　有消息說，法國安萬特并非是僅僅根據展會上的情況進行起訴，一年多以前就曾派專人來中國進行調查取證。對于上述說法，安萬特上海予以否認。

　　據12月3日國內相關媒體報道，歐盟對中國產品的檢查越來越嚴，凡受到歐盟警告的產品均不得在歐盟國家銷售和使用。

　　歐盟還設立了海關專家小組，專門負責打擊假冒偽劣產品。一些廠家在亞洲派有偵探，專門調查仿冒偽造者。歐盟還與中國政府簽訂了《關于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合作的諒解備忘錄》，并將向50家中國政府設立的知識產權投訴舉報服務中心提供技術援助和經驗交流。

　　德國海關刑事局還將派遣一名聯絡員作為參贊前往德國駐華大使館。這名聯絡員不僅是外交官，也是稽查人員。

　　中間體是否侵權是關鍵

　　中國企業生產的是利莫那班的中間體，即化工原料。此案是否涉嫌侵權，一個核心問題是生產中間體是否屬于侵權。

　　一般來說，生產藥品中間體并不需要國家藥監部門的生產批文和藥品批文，不會涉及侵權問題。

　　“像醫藥中間體涉及專利侵權而被起訴的案例，目前的確是比較少見的。”北京華科聯合專利事務所所長王為告訴記者，“而且產品是否涉及侵權，主要責任在生產企業，銷售企業是屬于無意識的專利侵權，雖然可以將生產企業和銷售企業同時列為被告，但絕大多數的侵權案訴針對的是生產企業，而不是銷售企業。”

　　有業內人士在媒體上透露，法國安萬特申請的是最終藥品的專利權，中國3家企業是否侵權，關鍵在于當地法院如何認定。另有媒體提及這次中間體遭遇侵權起訴，是因為法國安萬特集團申請的是“結構性專利”。

　　從事醫藥知識產權顧問的陳文平律師對《第一財經日報》解釋：“沒有最終藥品專利權和結構性專利的說法，很可能指的是制劑專利。中間體是否侵權，看具體廠家具體產品申請的專利情況，并不是說中間體就不侵權。”

　　從目前可查詢的利莫那班專利申請情況來看，法國安萬特已經構架了一個不小的網絡。據了解，法國安萬特在全球已經申請了44項專利，最早在法國已于1992年申請了有關的專利，其中在法國申請了14項專利，在美國申請了21項專利，同時在歐盟、瑞典、日本等地專利部門也申請了專利。

　　在中國知識產權局網站上，記者查詢到一項專利申請，名稱為“多晶型rimonabant”，其制備方法及含有它的藥物組合物，法國安萬特于2002年提交申請，于2005年2月公開。

　　據了解，利莫那班，主要治療肥胖和煙癮，被預料為法國安萬特推出的一個“重磅炸彈”藥物。據稱，該產品僅研發投入8億多美元。

　　利莫那班剛開始上市，預計每年市場銷售額將高達30億美元，占賽諾菲未來收入的40%，是其未來的主要利潤之源。

　　“沒有人告訴我來龍去脈”

　　法國安萬特最初以刑事罪起訴，經過中國駐法使館的努力，撤換為商業侵權案起訴。而巴黎當地法院在調查取證后，也裁定這一起訴屬于企業商業糾紛，遂將6名被扣押代表予以釋放。

　　在被扣押期間，“關于案件本身的狀況，是很不清楚的。”張小榮說。10月6日，當地法院告知他有免費律師支援，“但是，10月11日，律師和我談條件，談費用。”

　　回國后，張小榮正在收集在法國遭遇官司的各種資料，“被抓的時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釋放的時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沒有人告訴我來龍去脈。”他決定自己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誰擔保我？怎么擔保的？費用有哪些？是多少？這些至少要搞清楚。”

　　12月1日，法國那邊的律師傳給張小榮關于案件的一些資料，“看起來，一些費用和10月12日傳給我家人的一些費用不太一致。”

　　然而，要搞清事情的原委并不是那么容易。

　　負責跟蹤此次案件的醫保商會秘書長崔彬告訴本報，目前他們也在了解有關的具體情況,大概要十天以后才能有一個情況的通報，還計劃到時候做一個宣傳教育，但目前這些情況都還不清楚。為什么會從刑事罪起訴撤換為商業糾紛這個情況我們也在了解,但最后能不能了解得到也不好說,能了解得到的話當然好，但了解不到的話也沒有辦法。

　　國際藥企維權過度？

　　此次在法國被起訴的3家企業都向本報記者表示，在法國展會散發的公司產品目錄上打印了利莫那班，但是在法國并沒有進行實質性銷售。

　　中國醫藥企業遭遇“巴黎門”之后，一些評論還是指向了中國醫藥企業“仿制”原罪，指出中國醫藥企業知識產權意識淡薄。

　　對此，江蘇恒瑞醫藥股份(下稱“恒瑞醫藥”)董秘戴洪彬有著不同的看法：“國內目前98%以上的醫藥產品的確是仿制的，但是我可以很負責地說，中國的醫藥企業知識產權的意識并不淡薄。中國醫藥企業絕大多數，是在嚴格按照我國專利有關規定在做，而我國醫藥方面的專利規定，早在1994年就和國際接軌了。”

　　1994年，中美簽訂《關于保護知識產權的諒解備忘錄》，我國對醫藥專利的保護也從原來單一的工藝轉向了工藝和產品兩大類。不過，因為老規定的遺留問題，1993年以前的產品專利在我國并不受保護。

　　“現在我國藥企和國際藥企的糾紛，主要就是集中在1993年以前的產品專利。”戴洪彬告訴記者，“一些新申請的專利，國內藥企可能會搶先以中間體擦邊球的方式進入國際市場，例如利莫那班的情況。但是，他們肯定不會銷往已經申請專利的地區或者國家。”

　　他認為，國際藥企有維權過度的狀況。

　　2005年11月，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民事判決書，并裁定解除被告停止生產、銷售的禁令：被告江蘇豪森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上海醫藥工業研究院，其奧氮平原料藥的制備方法未落入禮來公司91專利的保護范圍，奧氮平結晶的制備方法未落入禮來公司的96專利保護范圍，故兩被告未侵犯原告美國伊萊利利公司的兩項發明專利權。

　　而在2002年5月15日，伊萊利利公司以豪森藥業和上海醫工院侵犯其兩項發明專利為由，向上海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申請訴前禁令。法院在初步審查侵權的可能性后，責令豪森藥業和上海醫工院停止生產、銷售奧氮平的行為。

　　“申請訴前申請，是跨國藥企的一種策略。只要申請成功，在官司沒有終審結束之前，涉及產品都不能夠在市場上銷售。官司一般都要拖好些年，這樣不管審判結果怎樣，都對國內企業造成很大的損失。”戴洪彬解釋，“在和伊萊利利的官司上，豪森損失就很大。在專利案件勝訴后，我們曾經反訴伊萊利利，要求賠償。但是法院以我們無法舉證具體損失，賠償并不高。在國外，同樣的情況，被認作是惡意訴訟，根據反壟斷法，勝訴的被告方可以要求高額賠償。但是，我國現在缺少反壟斷法相關法規。”恒瑞股份并不是豪森藥業的控股股東，但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插圖/蘇益

　　相關鏈接

　　中國藥企反訴

　　目前，恒瑞醫藥在國內也正在與法國安萬特打官司。11月6日，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判決稱：江蘇恒瑞醫藥股份有限公司無法證明在專家沒有去現場檢查的時候也是按照避工藝路線來生產多西他賽，而不是采用了賽諾菲-安萬特的中間體合成路線。恒瑞制造“艾素”(注射用多西他賽)產品的行為侵犯安萬特公司的兩項發明專利。

　　但是戴洪彬表示，我們采用的是一個已經過了專利期的生產工藝，跟安萬特所采用的方法完全不同，我們已經提起上訴。

　　“安萬特在多西他賽產品官司上，也想申請訴權禁令，但是法院沒有同意。”戴洪彬說。

　　多西他賽，是恒瑞股份一個主要產品，年銷售額近3億元，維持20%左右的年增長速度。

　　安萬特上海的工作人員表示，案件由國外總公司直接在操作，對具體情況并不太清楚。

　　多西他賽案件一審判決中責令：江蘇恒瑞停止專利侵權和不正當競爭行為。恒瑞股份將不得再銷售多西他賽。“不過，因為我們提出了二審的上訴，所以一審不能生效執行。”戴洪彬說，“但是，安萬特已經將一審判決廣泛發給我們的業務部門，客觀上影響了我們的銷售。”

　　安萬特上海的工作人員對此回應：“我們的確向有關業務部門發出了一審決定，但只針對我們的客戶，如果恒瑞認為那是他們的客戶，那我們無話可說。”

　　“就國際藥企惡意訴訟的狀況，我們已經向有關部門提交了相關報告，在適當的時候會向媒體公開。”戴洪彬說。

　　恒瑞股份最近的公告表示：“安萬特”作為原告，起訴恒瑞侵權，此事屬于“惡性”訴訟事件。在美國成熟市場由于存在反壟斷法，起訴競爭對手侵權風險很高，一旦敗訴，競爭對手將以反壟斷為由對原告加以起訴，并可獲得巨額的賠償。而此次安萬特的起訴可以說沒有任何的成本與風險，如果敗訴也就損失60萬元左右的費用。

　　更多精彩內容請瀏覽第一財經的網站：www.china-cbn.com

　　中國首選，價值之選！歡迎訂閱第一財經日報!

　　訂閱電話：021—52132511(上海)10—58685866(北京)020—83731031(廣州)0755—82416077(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