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卓人 李雙龍

　　11月16日，四川省青神縣的李衛江再次向“第二屆中國新型工業化與工業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組委會聯系，詢問組委會承諾的“中國著名品牌”證書是否辦好發來。

　　李衛江是四川翠微食品有限責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6天前沖著能拿到“名優產品”稱號的目的來京，參加由中國工業合作協會主辦的此次高峰論壇。與李衛江一起來京的還有全國16個省市68家企業負責人，來京前他們共交納了近百萬元的會務費和贊助。但是直到論壇的最后一天，與會的企業家們并沒拿到“名優產品”稱號證書，于是報警。

　　在北京警方的介入下，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副秘書長鄭柏梁出面調解,“補償”這些企業頒發“中國誠信企業”或“中國著名品牌”證書。鄭柏梁介紹，截至11月16日協會共向第一批參會的共43家企業發出證書，余下25家企業作為下一批辦理之中。但該協會是否具備發放此類證書的資格。以及這種“補償”式發放是否合理，還尚待商榷。

　　民企花錢沒買來“面子”

　　據參會代表、北京科興

化工廠總經理李明回顧，大多數參會人員的經歷都相同：去年10月，他們均接到一個自稱“工合協會”(即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工作人員的電話，傳真過來一份邀請函。邀請函里寫明，參加中國新型工業化與工業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或企業市場戰略論壇的企業將被授予“中國名優產品”稱號，并能被“國務院副總理以上領導人頒獎且單獨合影留念”。

　　去年底，李明按照約定把4800元會務費用打入對方賬戶，其他人也都匯出了數額不等的錢。之后便沒了消息，李明曾嘗試與主辦方溝通，但有一位姓許(音)的主任“態度粗劣”，李明說當時就感覺到“預兆不祥”。

　　南京市高淳宏達木地板有限公司總經理陳國軍比李明的成本要高一些，除了會務費之外，他還交了2萬元的贊助費，就是為了與國家領導人見面。

　　論壇推遲近一年才召開。但在11月10日人民大會堂的會場上，只有中國工業合作協會理事長劉世馨宣布會議開幕，之后根本沒有承諾的中央領導出來授牌和頒獎。湖南華容縣南山礦泉水有限公司總經理夏毅芳說，“承辦方雖然給10多家企業頒發了“名優產品”獎牌，但那些木制的牌子在臺上轉了一圈后又被收了回去”，并沒有真正發到企業手里，不過是做了一個秀。”據悉這10多家企業都交了高額贊助費。

　　對此，相當多的企業感到不滿，參會代表找承辦方——北京嘉和基業企業文化研究所和北京榮盛基業會議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詢問，得到的卻是“誰聯系的找誰”的答復。

　　參會者無奈之下，在人民大會堂會場報警。

　　有關部門介入調查

　　鑒于人民大會堂特殊的地理位置，接到報警后，警方迅速趕赴現場處理。

　　在現場，156名代表們難以抑制內心的強烈不滿，要求主辦與承辦方全額退款。有些企業家表現出過激言論，揚言如要求得不到滿足，則去“游行”，把事件鬧大。有關部門一邊處理，一邊向上級匯報。

　　事態的激化已經到了協會難以駕馭的局面。事件的處理中，有關部門曾指示，要求警方對事件拿出應急預案、重點對待。

　　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副秘書長鄭柏梁現在想起就后怕，如果事件未能有效地平息解決，那么帶來惡劣的社會影響將難以承受。

　　11日，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副秘書長鄭柏梁出面，與代表們回華潤飯店商討善后事宜。據不完全統計，68家企業此前交付會務費44.71萬元，其中19家企業還交了6000元～8萬元不等的贊助費，贊助費總計46.68萬元，另有5家企業以特色產品形式給予論壇贊助。

　　善后處理 花錢平事

　　據相關媒體報道，經過一夜的討價還價，鄭柏梁和參會者簽訂了一份退款協議。協議稱，甲方責任人鄭柏梁同意與承辦單位負責人孫亮及其下屬的兩家公司一起“負責任”。甲方因未能兌現合同承諾事宜，將退還與會代表所交會務費50%，退還與會代表所交贊助費的60%，退款時間截至12日下午3點。甲方還將如實提供原會議的照片、光碟、證書以及“中國著名品牌”證書。

　　12日下午3點，協議約定的截止退款時間已到，但鄭柏梁卻說找不到孫亮，“無法取錢”。隨后公安局民警、鄭柏梁和與會者選出的代表再次坐到一起，商議解決辦法。在華潤飯店一層協商現場，由于承辦方在約定退款時間未拿出現金，一些與會者情緒激動，和承辦方相關人員發生了爭吵。

　　記者最新獲悉的調解結果是：被68家企業推舉為代表的成都華德生奶生物工程研究所得王天福介紹，此后在警方的協調下，主辦方中國工業合作協會拿出了2萬元現金(系承辦方繳納的會議風險管理費)，作為承辦方之一的北京嘉和基業企業文化研究所也拿出了5萬元現金交給他。

　　另一承辦方北京榮盛基業會議服務中心稱在13日上午10點前，榮盛以現金形式交付15萬元，包括贊助會和會費，同時頒給與會代表之前約定的獎牌或證書。13日上午11點半左右，榮盛的工作人員帶來15萬元現金交給了與會代表，一言不發并轉身離去，一副花錢了事的姿態，很明顯，這些數額與承諾賠償金額相去甚遠。

　　王天福說，他們已經連夜商量出了這22萬元退款的分配問題。先從22萬的退款中拿出百分之三十，平分給68家企業，每家能拿到1000元左右的退款；另外百分之七十的退款，按照19家交納了贊助費的企業所交金額的比例退還，每家能拿回三成的贊助費。

　　對于目前退款額度和說法未有人提出異議，浙江臺州市凱福西餅屋的牟美華笑著說，對于收回1000元會費她很滿意，她和其他不少企業負責人已經定好了離京的車票。

　　一些沒掏贊助費只交了幾千元會務費的企業表示，權當上了一回當，不再隨便參加什么論壇了，損失就當交學費了。

　　記者在參會企業名單中沒有發現任何知名企業，都是一些小企業，這些企業之所以會因為不太靠譜的“證書”上當，是虛榮心使然。另一方面，這些明顯不太可信的證書在一些小地方確有一些作用。

　　正是這些因素促成了這68家民營企業掉落“會議陷阱”。

　　協會難逃責任

　　14日下午，記者來到了位于阜成門外大街的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協會副秘書長鄭柏梁說，論壇出現這樣的結果，主要是承辦方沒有經驗所致，主辦方有組織不力的責任，有些事情協會無法控制，都是承辦方在操作，所收費用也都在他們手里。鄭柏梁介紹，承辦方負責人孫亮所在單位是他們協會的會員企業，出事后孫本人未及時露面。

　　記者拿到了當初由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和北京嘉和基業會展服務公司雙方簽字的《合作協議書》，該協議書規定，協會收取20000元人民幣的管理費，嘉和基業公司不得在承辦活動從事違規經營活動，并強調嘉和基業公司按協議內容實施并承擔全部經濟風險與責任。

　　重要當事人嘉和基業公司代表孫亮對記者表示，自己在期間扮演的角色只是請領導人出席開幕式。具體招商工作是由兩家企業具體操作，而現在出了問題卻怨我，真是“輔導別人不是壞事，而別人做壞了事卻連累了自己。”

　　據悉，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在資金上“自籌自支、自負盈虧”，和其他的協會也一樣，如果不辦會經濟上易拮據，但濫辦會議又易“擦槍走火”。

　　相關人士認為，協會的這種說法確有借口之嫌，如果參會企業收到的邀請函上蓋著該協會的公章，則表明上面的內容和承諾協會事先是知情的。所謂頒給企業的證書，也均是以該協會的名義。

　　以會牟利，應當打殺

　　上述事件發生后，記者第一時間連線了有關專家，對此事發表意見。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李兆熙說，國家是嚴格控制獎頒發各種獎項的，各種獎項的評比要需要大量的數據來支撐，如果沒有任何數據，單純就是為了盈利來頒發各種獎項，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也是國家法律所禁止的。現在很多民營企業盲目跟風參會，就為得個獎。我個人認為，這樣一個缺乏權威性的和公證力的獎項是沒有價值和意義的。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營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劉迎秋博士認為，對于給企業榮譽應該由老百姓說，市場來說。國家沒有鼓勵讓行業協會亂評什么獎項和品牌，我個人也不鼓勵企業家去參加各種交了參會費就能拿獎的會議和論壇。

　　對于各種類型的協會向企業收取費用召開會議，然后給企業頒發所謂的證書，這屬于不正之風，應當打殺。

　　“名優產品”和“中國著名品牌”的證書是不能隨便頒發的，它是需要經過一定手續和相關的職能部門認定的。比如說，產品的信譽度、

商標的知名度、客戶滿意度等等是需要這些參數來評比的。中國工業合作協會沒 有任何考核評比過程，隨意給參會企業頒發證書，肯定是不對的。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專業博士劉運宏對此持這樣的觀點。

　　協會是行業組織，是自律機構，為企業提供服務，成為企業和政府之間溝通的橋梁是各個協會的主要工作，協會不應該以盈利性為目標。

　　李兆熙對此說，中國的各個協會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轉軌較慢，跟不上經濟發展的需要。現在的協會在如何為企業提供服務方面做的還不夠的。據了解，目前社會上各種社會團體組織的大小會議已到了泛濫的地步，其中不乏有打著各種旗號的斂財者。當企業被蒙騙參會，合法利益受到侵害時，民營企業家應當怎么辦呢？

　　劉迎秋非常肯定地說，企業如果其合法權益受到了侵害可以去舉報和起訴。各行協會主管部門應當嚴格管理各協會的日常工作，對確實侵害到企業利益的，應當問責。

　　就企業利益受損應該由誰來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一事，劉運宏發表了個人看法，他說：“就這個事情來講，如果嘉和基業公司在整個活動的承辦過程都是經過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同意并授權的話，那他們之間就產生了代理關系，一旦發生法律糾紛，中國工業合作協會就要承擔全部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