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忠
把雨果30萬字的小說《悲慘世界》改編為130分鐘的京劇,這或許是一個異想天開但又并不討好的創新之舉。不過還好,由中國戲曲學院經過前后4年準備排演的京劇《悲慘世界》,還是在京城京劇界引起轟動。
在該劇的京城熱還未平靜之際,中國戲曲學院又借“五一”節之機,組成180人的團隊,以京劇《悲慘世界》為主打曲目沖入上海市場。它在上海的商業演出能否成功,將再次為京劇乃至中國戲曲能否突圍提供一個樣本。
似曾相識的突圍
京劇《悲慘世界》在京城試演的幾場,無論是在學校,還是給外國駐華大使演出,都獲得不少稱贊。《中國京劇》主編戴英錄說:“這是近年來難得一見的好戲。”戲曲評論家馬野也認為,“作品非常震撼,非常成功。”
該劇在藝術形式上有許多創新。不但在聲樂上融入了現代音樂元素,甚至把《馬賽曲》也引入劇中。在舞美上,則以大支架來延伸舞臺空間,把舞臺立體化。故事發生在37年的時間跨度里,導演創造性地以表征性的動作來代替對場景外故事的敘述,如巴黎巷戰就以武生戲來交代。
但劇中話劇式的京白和中西合璧式樣的服裝則遭到批評。“但演出取得了成功,給幾百名外國駐華大使和留學生演出時,不少人熱淚盈眶,深深地被打動。在北大130分鐘的演出,很少有人中途退場,學生深深地被劇情吸引了。”該劇的編劇郝蔭柏說。
其實,中國戲曲在近20年里,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各種創新。以致于京劇《悲慘世界》的境遇讓熟悉戲劇界的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世界上都有名的越劇團——浙江小百花劇團曾排演過講述荊柯刺秦故事的《寒情》,還有講述天一閣故事的《藏書之家》等。盡管在藝術表現手法上不斷突破,該劇團團長茅威濤女士還是無奈地表示:“所有的創新劇目都是自娛自樂,圈內人高興一把而已。”
觀眾和市場是越劇也是其他劇種生存下去的根本,靠國家養活的局面肯定不能長久。“全國幾乎所有的劇種都在尋找突圍辦法,但還沒有有效的途徑。”一位戲曲評論家說。
據統計,上世紀80年代,我國有記載的地方劇種為394個,而目前仍在舞臺演出的劇種已不足200個。
在兩極間徘徊
對中國戲曲界來說,贏得觀眾、奪取市場早已成為一種危機下的共識。但在如何贏得觀眾和奪取市場上則分歧較大。
已有400年歷史的昆曲同樣面臨生存危機,但最近幾年里,尤其是2005年,在臺灣著名作家白先勇的不斷改造下,比如推出青春版《牡丹亭》等,在大陸高校里掀起昆曲熱,其火爆場面讓人覺得昆曲的“春天”又來了。但有戲曲評論家認為這僅僅是“虛熱”。
毫無疑問,青春版《牡丹亭》鎖定的是相對高端的人群,而目前戲曲界對戲曲創新究竟應該面向知識還是草根階層、面向城市還是農村,曲目應通俗還是高雅等問題,還一直爭論不休。
小百花越劇劇團無論是劇種還是劇團名氣,都可謂是響當當的,但它每年在杭州市的演出也只有30多場,大多數演出是在農村,多是“為一些農戶的紅白喜事或者公司慶典唱堂會”,劇團的生存往往依賴于這些“下鄉演出”。但團長茅威濤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劇團在都市中生存了下去”。
劇目需要創新,沒有創新吸引不來觀眾,但創新的方向問題卻引起爭論。小百花排演《寒情》,浙大一位教授贊揚劇團有“人文精神”,但上海越劇藝術研究中心副主任高義龍寫了一篇文章《崇雅之憂》,批評這種傾向,稱喪失了越劇的“民間性”。
山西太原市實驗晉劇團耗費6年心血改編成晉劇《范進中舉》,其藝術上的突破在2005年上海國際藝術節引起不小的轟動,但“由于該劇團常年在農村演出,只排了3出,在太原市只演了兩場。”追求藝術創新但喪失了市場,劇團連“創新”的成本都收不回。
要藝術還是要市場,要城市還是要農村?中國戲曲就像一個在兩極間搖擺的游魂,無法安生。
有無突圍之道
對于上述爭論,京劇《悲慘世界》的編劇郝蔭柏認為,該劇取得成功的關鍵是原著好,原著的人道主義精神打動了所有觀眾。而人道精神和戲曲的形式美是超越于農村和城市之上的。
其實,有時候也不一定非要糅合,可以“雅者自雅,俗者自俗”。晉劇表演家謝濤說只要“演出有1/3在農村、1/3在城市、1/3在國外”就基本可以解決矛盾,但她承認目前這只是一種“理想狀態”。
按照市場側重不同,小百花越劇團則提出“每年100場演出應該60%在城市,30%至35%到縣級、地級市,剩下還有5%的出國等機動演出”。那就要根據目標市場來決定創新劇目要高雅還是通俗,但有限的空閑時間和資金往往使得劇團一年最多只能出一臺新戲。如果農村和城市市場都要保,那對劇團來說還是一個割手心還是手背的兩難選擇。
另外,有專家認為,在戲曲已不再是“中國人的基本娛樂生活方式”時,戲曲應該加大宣傳力度,發展潛在消費者,努力自救。
2005年,陜西省舉行“秦腔四大名旦”評選,歷時10個月,逐級評比,波及青海、甘肅等幾省,極大地引起了秦腔愛好者的注意,對增加秦腔的群眾基礎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戲曲專家康式昭認為評選中“群眾參與戲曲的廣度和深度稱得上是前所未有”。
在海選早已成為一種有效宣傳方式時,戲曲界對它竟顯得如此陌生。毫無疑問,中國戲曲要突圍,劇目要創新,擴大影響、吸引觀眾的方式也應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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