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違法排污被聚焦 浙江提出徹償環境債

　　本報記者 費常泰 杭州報道

　　杭州市蕭山區的南陽化工園，最終走向了被關停之路。

　　6月15日，由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俞國行帶隊的人大執法檢查組來到園區，而區政府官員向人大代表們表達了堅決治污的決心：對違法排污企業，一次停電、二次停產、三次停業

　　在旁聽著的村民露出欣慰。據介紹，由于園區20多家印染企業向錢塘江直接排污，地屬園區的塢里、赭山街兩自然村水系嚴重污染，農作物爛根絕收，60多位村民罹患癌癥相繼去世。

　　“去年11月，我們共1000多位村民還聯合上書國務院。現在看來，徹底解決是不遠了。”一旁的南陽鎮塢里村村民韋東英告訴記者。

　　園區、企業的多重違規

　　但韋東英很快就發現，“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6月20日深夜，他們在錢塘江邊的7號壩，再次發現園區企業偷排污水。

　　6月21日18時許，韋的丈夫邵關通與記者一道來到錢塘江赭山灣閘：在外六工段附近的灘涂上，醬色污水已沖出了一個二十多平方米的大水坑；而沿著江堤往上游尋找，又發現了六七個排污口。據介紹，此處離杭州市自來水取水口不到30公里。當潮水來時，這些污水甚至將逆流而上影響中游水域。

　　邵告訴記者，沿江一些企業“白天做人晚上做鬼”，天一擦黑就向錢塘江排污。“還有一些企業將污水徑直排放在泥地上或深井中，沙土滲水速度比較快，地下水系也徹底破壞了。”

　　記者了解到，建立于1992年的南陽化工園坐落在塢里村、赭山街村，北靠錢塘江。目前，該園區有25家化工企業，年產值約10億元左右，占南陽鎮全年GDP的1／5。

　　而蕭山區環保局提供的數據顯示，園區規劃面積7.88平方公里，定位以高科技、高附加值的項目為主。

　　原始環評報告規范，園區化工企業的數量不能超過所有項目的20%，而且在2010年要削減10%，“化工企業距離居民住宅區要在50米以外，還要種植樹木以隔離噪音，不能達到要求的必須進行搬遷”。

　　但13年之后的現今，情況卻是除了化工企業并沒有高科技項目，且園區和村民、居民住宅區混雜在了一起。

　　南陽鎮工業副鎮長陸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坦承，“1998年興建陽城污水處理廠之前，園區近20家化工廠多直接將污水排向了錢塘江”。但他表示，這種情況已經開始控制。

　　村民則是生活在恐懼里。知情人士告訴記者，近年來已經有60多位村民得癌去世，2004年和今年又是多人被查出身患絕癥。“也許工業廢水、廢氣只是重大因素之一，但問題是我們實在找不到別的直接因素。”

　　韋表示沿江企業的污染問題已經成了附近人口的巨大心理陰影，“天天看到黑水，就想到死人的黑紗也是一點點多起來”。韋還憤怒的是，人大執法檢查組剛走，就又有企業頂風作案。

　　于是，她又一次聯系了媒體。

　　排污的“成本收益比較”

　　南陽化工園再次被當地媒體曝光，引起了省有關部門的強烈關注。

　　6月23日，省環保局局長戴備軍表示將盡快查明真相，并對相關企業及其負責人從重從嚴處理。“省環境監察總隊還將在晚上增加檢查組，在錢塘江沿線巡查。”

　　蕭山區環保局的洪秀蘭局長則是正在調查，江邊的排污口到底是哪些企業的。她表示，化工園內共有6根通向錢塘江的排污管，都經過了城建、環保、國土、計委、錢塘江管理局等部門審批，但均存在違法排污的嫌疑。

　　她還告訴記者，企業中有些安裝了污水處理裝置，達標后可以自己排放，不達標或沒有安裝處理裝置的，必須把污水排到陽城污水處理廠。“環保部門按企業排污量和污水污染程度收取費用，每含500COD�熁瘜W需氧量�犖鬯�收取1.4元，每超過100COD將加收0.6元。”

　　但企業老板們的算盤卻是另外一種撥法。某園區企業老總私下對記者表示，企業偷排污水可以大大降低生產成本，“以一天產生800噸污水計算，如送到污水處理廠則是5元／噸的處理費，一年是150萬。而偷排即使被查處，環保局的一次最高罰款也只有3萬元，就算每個月都被罰，全年罰金也遠比不上前者”。

　　一環保局工作人員表示，違法成本遠低于守法成本，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理性”企業都會做出相似的決策。他告訴記者，除了罰款，區政府規定偷排污水的企業，第一次抓住的停電15天，第二次繼續停電15天并停業整頓，第三次，就強制其停產。

　　但區環保局副局長陳偉方則告訴記者，實踐中，排查污染其實存在困難。告訴記者，往往是執法車還沒到，排污企業就已聞風而動，而為了逃避檢查，有些公司安排人手在排污口“值勤”，一見有生人到來就立刻用手機通風報信。

　　局面還不止于這種復雜：除了企業，污水處理廠自身也涉嫌向錢塘江內排放不達標的污水。2004年12月13日，省環保局監測發現該廠排出的污水COD指標超過國家環保總局制定的排放標準12.5倍。

　　按照區政府對查實的13家排污企業作出的限期治理決定，要求2005年6月30日之前實現達標排放；同時，2005年內將化工園通向錢塘江的7個排污口全部封閉，并關閉陽城污水處理廠，園區污水集中到日處理能力24萬噸的蕭山污水處理廠。

　　最后，省政府批準了上述整改意見，并要求在2007年年底前將該園區關停。

　　不過，也有村民表示三年整改期限過于漫長。在4月28日的杭州市“十大平民英雄”頒獎晚會上，韋東英得到了杭州市長的會見。她表示，她對于這個整改結果只是有限接受，“好比公安局局長對殺人犯說再讓你殺3年”……

　　浙江夢想：徹償“環境債”

　　6月17日，省人大執法檢查組把專項檢查意見反饋給杭州市政府。

　　俞國行表示，錢塘江流域的工業污染排放日趨復雜，污染物排放大大超過環境容量和自凈能力。除南陽化工園外，錢塘江流域金華、杭州、紹興等地的小五金、電鍍、造紙、印染及精細化工等都對其形成極大威脅。

　　省環保局污控處的數字顯示，全省573家重點污染企業的廢水排放量占全省排放量的70%-80%，其中有254家直接向錢塘江排污。

　　省環保局新聞發言人秦忠介紹說，2004年12月，杭州市境內的錢塘江水域超過半數的水文監測點發現氨、氮、錳超標。水中氨氮物質的增加會造成地表水富營養化，導致水草、藍藻等生物大量增加，影響水質。

　　“錢塘江是浙江的母親河，其流域面積、流域人口、流域經濟總量都占到了浙江的1／3。”浙江省環保局新聞發言人秦忠說，治理好錢塘江對浙江來說，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今年初，浙江省環保污染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與11個市簽訂《浙江省環境整治重點工程項目任務書》，加大責任追究力度，并把錢塘江的治理列為今年浙江境內8大水系的整治重點。

　　“年底前，錢塘江邊所有排污口將全部封掉，錢塘江流域水質達標率將比去年提高8個百分點。”

　　多位人大代表還聯名呼吁，應從流域管理上著手解決錢塘江污染，徹底清償“環境債”。具體內容包括：建立錢塘江流域管理委員會，負責管理、保護、控制這個流域的水質，對全流域產業結構進行控制和調整，建立上下游的補償機制，進行適當的經濟支持和合理的產業扶持等。

　　據新華社報道，浙江省省長呂祖善在今年初召開的省環境污染整治工作會議上表示，今年，浙江將把環境污染整治工作納入各級政府部門的年度目標責任考核，并將萬元GDP主要污染物排放強度和環境質量水平兩項指標納入浙江省黨政干部政績考核評價指標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