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礦石貿易：戰爭還是和平

　　本報記者 姚 峰 王艷華

　　上海報道

　　談判正處于僵持。

　　4月11日這天，BHP(澳大利亞必和必拓公司)與上海寶鋼國際經濟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鋼國際”)礦業部再次進行了接觸。知情人士說：“說實話，現在沒有任何進展，雙方正處于僵持的過程中。”

　　同一天，“第三屆遠東鋼鐵會議暨2005年中國鐵礦石會議”正在北京中國大飯店召開，被記者包圍的中國鋼鐵工業協會副秘書長、冶金價格協會會長戚向東說，中國有能力解決鐵礦石漲價問題，“即使澳大利亞必和必拓(BHP)公司放棄長期供貨合同”。

　　BHP也參加了本次會議，但由于BHP未能與中國鋼鐵廠就提價問題達成諒解，該公司人士在當天上午就退出會議，而該公司原定于在當天下午小組會議上的發言也被臨時取消。

　　BHP此舉也許并不難理解。BHP向當地的《澳洲人報》表示：“目前是其獲得與巴西競爭對手相似的到岸價格的最佳時機。”

　　雖然對正在進行的談判一再表示“無可奉告”，但必和必拓的新聞官員Emma Meade還是給了記者一套資料：“你看了這個，你就明白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做了。”

　　這套名為《產品和市場戰略：正在變化的鐵礦石體系》資料來自于BHP市場部，撰寫者是市場部的副總裁Peter Toth，在這份資料中，BHP為自己的漲價勾畫出一條清晰的決策軌跡。

　　“游戲規則正在改變”

　　時間回放到一個月前。也許從那個時候起，BHP就已經向外界釋放出了自己的漲價企圖。

　　2月28日，西澳大利亞首府珀斯，由《澳大利亞礦業雜志》舉辦的全球鐵礦石和鋼鐵論壇正在舉行。這個一年一度召開的論壇云集了世界幾乎所有主要的鐵礦石廠商和鋼鐵廠商。

　　就在這次論壇開始的同一天，由于之前2月22日巴西淡水河谷公司�揅VRD�敗⒘ν毓�司�揜IOTINTO�斁�與新日鐵公司達成鐵礦石漲價71.5%的協議，按慣例，寶鋼也只得在當天無奈宣布接受71.5%的漲幅。

　　雖然在之前的2月23日，寶鋼在其網站上聲明：“寶鋼認為這個漲幅超出了鋼鐵業能承受的范圍，必將對全球鋼鐵業的長期健康發展產生不利的影響。”但此時，寶鋼實際已無力回天。

　　論壇開始的第一天上午，在Rio Tinto的首席執行官Sam Walsh發表完《鐵礦石：最大的市場機會》的演講之后，Peter Toth走向了講臺。在當時，全球三大礦業巨頭之中，只有BHP尚沒有與鋼鐵廠商達成價格上的一致，Peter Toth的講話自然引人注目。

　　此時此刻，中國中鋼集團的總裁黃天文、邯鄲鋼鐵董事長劉如軍、首鋼集團總經理王青海、上海寶鋼國際礦業部總裁劉永順等人正在臺下就座。

　　Peter Toth的講話內容主要來自于《產品和市場戰略：正在變化的鐵礦石體系》，發言中，他宣布“世界的鐵礦石市場正在發生結構性的變化”。

　　“游戲規則正在發生改變。”Peter Toth說：“鋼鐵廠家應該與鐵礦石互相理解，明白各自的需要和局限。”

　　Peter Toth在講話還說，世界運輸能力的有限性和不斷膨脹的運輸需求，使得運輸成本在鐵礦石到岸價格中所占的比率正在發生“戲劇性”地增長。而相比巴西鐵礦石，澳大利亞鐵礦石的運輸成本明顯較低。

　　Peter Toth認為，運費在鐵礦石的消費中正充當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現在看來，這實際上為今后BHP以“到岸價反推離岸價”埋下了伏筆。

　　論壇進行到第二天，中國的鋼鐵代表在會上發表了旗幟鮮明的講話，《西澳大利亞人報》引述了劉永順的話：“鐵礦石供應商和中國的鋼鐵生產商應該攜手維持長期共同繁榮。但一些供應商和商行不顧常規，把中國市場的鐵礦石價格推到一個不合理的水平。”

　　劉永順告誡：“短期內，這會對鋼鐵制造商造成傷害。而從長期看，這還會對目光短淺的鐵礦石生產商造成傷害。”

　　雖然漲價71.5%在有些人看來已經匪夷所思，但誰知道，這還不是最糟。

　　4月4日，BHP宣布，不滿意Rio Tinto公司與巴西CVRD公司定下的今年鐵礦砂漲價71.5%的幅度，2005年度—2006年度鐵礦石供應價格需要上漲103%—114%。

　　漲價的理由：“合理分配利潤”

　　BHP在給記者的資料中，為鐵礦石的漲價提供了充足的理由。

　　首先，世界鋼鐵工業正在處于自二戰以來的第二個黃金期，第一個黃金期從1945年開始，到1975年結束，由日本主導，而由1995年開始的第二個黃金期正在由中國主導，而且，在今后一段時期，這種快速增長的狀況還會持續。

　　伴隨著第二個黃金期的出現，鋼鐵的價格也正在發生變化。Peter Toth說：“全球鋼鐵價格的上漲讓鋼鐵廠家享受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高額利潤率。”然而相對于鋼鐵價格的上漲，焦炭、鐵礦石的價格卻并沒有得到本應得到的上漲。

　　所以BHP認為，上漲鐵礦石價格，只不過是鋼鐵產業鏈的上下游行業一個“合理分配利潤”的行為。

　　其次，由于三大礦業巨頭主要和鋼鐵廠商簽訂長期合約，在現貨市場上，就主要由來自于印度、瑞典、南非等地的鐵礦石，而尤以印度為最多，BHP的資料顯示，印度鐵礦石在2004年出口快速增長，已經達到2000年出口量的兩倍。而出口中國所占的比例，已經由1999年的24%上升到2004年的68%。

　　按照CFR(到岸價)價格來看，在2003年6月之前，巴西、澳大利亞、印度三地的鐵礦石到中國的價格基本一致，但這次之后，印度鐵礦石的價格開始飛漲，價格最高時，已經是澳大利亞鐵礦石價格的兩倍，而伴隨著運費的增加，巴西鐵礦石的CFR價格同樣也比澳大利亞鐵礦石價格高50%。

　　而在鐵礦石的品位上，澳大利亞鐵礦石質量高于印度鐵礦石。BHP認為這種價格是極其不合理的，所以Peter Toth說：“現在是應該給澳大利亞鐵礦石以公正、公平對待的時候了。”

　　Peter Toth強調說：“只要鋼鐵工業的黃金時期還在繼續，只要中國鋼鐵產能還在迅速增長，目前的鐵礦石供應格局就不會改變。”

　　不過，在給記者提供的這份資料的開首，BHP特別指出，數據來源于公開的資料，并沒有經過嚴格的獨立的驗證。不過記者比照同期中國海關和統計部門公開的數據，發現與BHP提供的資料基本一致。

　　如果“談崩了”？

　　如果BHP的漲價要求沒有被接受，下面將會怎么辦？

　　最大的可能性是BHP將放棄長期以來形成的長期合約市場，將全部鐵礦石轉移至現貨市場。

　　實際上，BHP已經為這種重大的改變做了準備。BHP此前已向東亞四個國家和地區包括日本、中國、韓國和中國臺灣提出此要求，并威脅如果不被接受則放棄對上述市場的鐵礦石發貨。

　　BHP向當地媒體《澳洲人報》的表示，已經開始準備將與中、日通過長期合同項下的鐵礦砂轉至現貨市場交易。

　　但BHP的這一著顯然是一步險棋， 4月11日，出席遠東鋼鐵會議的國家發改委經濟運行局副局長賈銀松指出，國內鐵礦石供應偏緊的趨勢仍將存在，但是比2004年會有所緩解。主導鐵礦石價格的主要因素中，鐵路運力緊張并沒有緩解跡象，但是生產成本變化會改變市場供需，國內外鋼材的價差也在縮小，這就使得出口意愿減弱，也會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鐵礦石需求。

　　對此，Peter Toth表示，很多的人都認為中國在經過了一段飛速的發展時期之后，經濟增長的速度可能會放緩，但他認為，很多關鍵性的促進鋼鐵需求繼續增長的因素依然存在

　　他說：“很多的事情都將在以后發生，比如在北京舉辦的奧運會，在上海舉行的世博會。”而且中國中產人群的逐漸形成并擴大，包括今后還將保持增長的中國汽車市場和房地產市場的發展，這都決定了“中國鋼鐵需求將會擴大，而鋼鐵產能也將繼續發展”。

　　即使違背已經運行了40多年的國際礦價談判機制，BHP也認為理由十足，Peter Toth斷言：“這個世界正在改變，世界鐵礦石的體系正在改變。”

　　Peter Toth的意思很明確：“現在游戲規則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