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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喬國棟 張學標 趙紅梅
“現在看來，普爾斯馬特(以下簡稱普馬)來烏魯木齊就是一個騙局！”中共新疆烏魯木齊市委副書記和宜明在接受中國經濟時報記者采訪時說。
3月25日，記者來到位于烏魯木齊長江路的諾瑪特超市，偌大的場地冷冷清清，玻璃
窗有幾片碎裂，大門緊鎖。一個月前，這家店正式關門停業，續長春、長沙、南京、重慶、武漢的普爾斯馬特會員店及諾瑪特超市相繼關閉后，普馬最后幾家店終于也撐不住了。
隨著普馬店的相續關閉，人們發現，以跨國零售巨頭自居的普馬，其實是地地道道的中國民企：
普爾斯馬特本是美國一家零售企業，一家叫諾衡物流集團的民營企業以特許經營模式引入中國并全資經營，下面直接控制著普爾斯馬特和諾瑪特兩種最重要的業態。在獲得美國普爾斯馬特的授權后，于1997年在北京開了第一家會員店，2000年后又自行推出大型購物中心諾瑪特。七年來，北京普馬已在全國陸續開設41家分店。現據警方的內部消息稱，其法人代表、董事長劉五一已攜巨款逃到國外匿居。
從2004年7月起，隨著普馬全國各地分店紛紛關張，其拖欠供應商的巨額貨款及銀行貸款問題陸續浮出水面，人們這才發現，震驚全國的普馬案遠遠沒那么簡單，根據各地供應商聯合會披露的材料，普馬拖欠的貨款、銀行貸款和抽逃的注冊資金總計達到20億元以上。而這筆巨額資金的具體流向現在已不得而知，只留下到處欠賬的爛攤子。
現在的普馬，除了新疆、重慶、成都、哈爾濱幾個非關鍵高層被各地警方監視居住外，包括北京總部的管理者都已“人間蒸發”，以往風光無限的連鎖零售航母徹底沉陷。
有知情人士透露，普馬大規模擴張竟是通過貸款、占壓供貨商貨款等“空手道”的方式來實現的。
新疆諾瑪特空手套白狼的游戲
調查中，一位知情人士告訴中國經濟時報記者一驚人消息：新疆諾瑪特兩家大型超市事實上開業只用了不到20萬元。
記者了解到，位于烏魯木齊新市區和長江路的兩家超市均占地面積達1萬平方米以上。那么普馬是怎樣用這點小錢玩轉兩個大賣場，甚至還計劃開第三個呢？
記者從某知情人處得到了新疆諾瑪特的相關資料：
2002年，由諾衡投資有限公司、諾瑪特控股有限公司在烏魯木齊市工商管理局注冊成立新疆諾瑪特商貿有限公司，獨立法人授權人為徐斌；
2003年，公司向中國建設銀行新疆區分行貸款3000萬；
此后，新疆諾瑪特商貿有限公司分別與新疆西部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和興樂房產有限公司簽訂房產租賃合同；
兩家大賣場分別于2003年4月30日、2003年5月1日開張；
2004年4月，公司開始停付供貨商的貨款；
2004年7月起，陸續有供應商以諾瑪特“不履行合同、不信守承諾、不支付貨款”向法院提起訴訟；
2005年1月25日，新疆諾瑪特多名高層管理人員失蹤。隨后全部固定資產被各級法院查封，其賬戶存款為零。
2月26日，新疆諾瑪特關門停業。
這期間早已暴露出很多不規范的疑點：
一、新疆諾瑪特公司成立兩個月后，注冊資金2000萬迅速被抽走。
二、據說，戶籍登記為北京的公司法人代表徐斌在新疆從未露面。記者查到，徐斌還是普爾斯馬特北方貿易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但根據工商局提供的地址信息，卻查無此人。
三、公司與房產公司租賃協議規定，兩家房東每年從諾瑪特當年的銷售額中抽取2%作為房租。但從開業到關門停業，諾瑪特沒付給兩家房產公司一分錢房租。
四、公司向中國建設銀行烏魯木齊人民路支行貸款3000萬用來裝修兩個大賣場，貸款擔保單位卻是地處北京的普爾斯馬特會員中心。
空手套白狼的游戲由此開始！
一位供應商告訴記者：“諾瑪特兩家店還未開張時，就開始向我們收取高昂的進場費，為了能夠把自己的產品擺進大超市，我們只好掏錢，來適應‘潛規則’”。
一供應商給記者算了筆賬：400多家涉及生鮮食品、普通食品、非食品的供應商，每家少則1萬，多則3萬，總共繳納進場費至少可達1000萬。收完進場費后，諾瑪特超市與供應商簽訂供貨合同，一般把貨款結算期定為3個月以上。貨品上架后，超市還向供應商收取各種名目的費用：條碼費、堆頭費，促銷員管理費、海報費、銀行卡結算費、補損費、補差費、新店擴張贊助費、店慶贊助費、市場推廣費、節假日促銷費等等。這樣，諾瑪特基本不用自己出錢就可以開店運營了。
供應商有苦難言
2個上萬平方米的諾瑪特大超市，開業前幾個月每天銷售額大約200萬元，3個月最少6000萬元。就像滾雪球似的，靠銀行貸款、進店費、供應商的貨款，新疆諾瑪特的流動資金越滾越多。3個月未付供應商貨款，據估計欠供應商的貨款在5000萬元左右。截至2004年底，新疆諾瑪特資產共計7800多萬元，其中流動資產為6000多萬元。
就在新疆諾瑪特生意紅火之時，諾瑪特控股有限公司和諾衡投資有限公司兩家股東，將近6000萬元的流動資金通過設在成都的全國結算中心全部劃走。
據可靠消息，目前已知有1500萬元資金被調去天津、2500萬元被調去北京、600萬元被調去成都，還有100萬元被調去廣州。另有1200多萬元現無從查證其去向。
蹊蹺的是，新疆諾瑪特商貿有限公司總經理高琦被新疆警方“監控”時，稱自己從未在資金調配單上簽字。
一位新疆諾瑪特前高層給記者道出了“機密”：新疆諾瑪特商貿公司貌似獨立法人，實際卻沒有操作使用超市流動資金的權利，全國40多家連鎖店，都被設在成都的計算機結算系統控制，實行授權制，只有授權者方可進入任何一個店的財務管理系統，進行資金直接調配。
盡管中國法律嚴格禁止大股東挪用或抽逃公司資金，但諾瑪特大幅抽調資金卻有恃無恐。
記者目前拿到一份供貨商的欠款金額明細表，發現有據可查的拖欠供貨商的貨款達3600余萬元，加上即將到期的銀行貸款1400萬元，以及其他欠款，新疆諾瑪特共計欠款達5900萬元。據有關律師稱，新疆諾瑪特外租區的租金、收取的條碼費、慶典費等資金，現在不明下落。
記者注意到，普馬在全國各地抽調資金的數額極其龐大。另一個細節即：地方商貿公司注冊資金在注冊后不久即被總部抽走，這個情況很普遍，除了新疆，今年1月，重慶調查小組查出重慶普瑪商業有限公司成立時，注冊資金高達5000萬元，但早就被抽逃。普馬在貴陽市開店注冊資金1500萬元，后來陸續增加資本3000萬元，而不久從該店抽走資金4000萬元。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青島，被抽走資金5000萬元。
“3月10日，遼寧司達爾律師事務所證實，普馬總部不斷地從沈陽普馬店抽調資金，數目至少在1000萬。新疆諾瑪特賬面6000余萬元流動資產的用途和去向不明。”新疆諾瑪特供貨商聯合會代理律師劉純良說。
一位知情人士分析：普馬在資金循環上采取的辦法是集中在一家超市積累資本，通過銀行貸款、拖欠房租、拖延賬期、收取進店費及其變種方式占有資金，然后抽出去發展其他連鎖超市，再采用同樣的方式延伸自己的產業連鎖，基本上是靠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來發展，資金鏈一斷，滿盤皆輸。
供應商的“囚徒的困境”
“供貨等于找死，不供只有等死。”一位供應商如是說。供應商們現正處于這種尷尬境地。
隨著普馬的危機引爆，大型超市等零售終端毫無節制的盤剝與壓榨供貨商的內幕被層層揭開。
新疆工商業聯合會食品批發行業商會的一位理事告訴記者，普瑪自誕生之日就要交“進場費”，想進賣場的供應商每年要繳納數額不等的進場費，高則幾萬元，少則兩三千元。同時，還要照貨物的利潤空間將銷售收入中2%-10%返還給普瑪“提成”。
此外，供應商還要在逢年過節贊助數千元的“過節費”，還要支付派駐超市促銷員管理費和工資。逢店慶、新店開張，還要交“慶典費”。想裝飾一下專柜，要交“形象費”，想把商品擺在顯眼的地方，要交“置容費”。
最要命的是，普馬等賣場承諾的結算周期長達3個月以上，且隨意性相當大，有時可以拖到一年以上。
名目繁多的收費、漫長的結款周期扼緊了供應商的咽喉，而后者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一個供應商在接受采訪時說：“烏魯木齊市有將近1000家供應商，每個供應商在超市終端少則被拖欠貨款5萬，多則50萬，如果以平均25萬元計，就有2.5億元被終端商拖欠。另一個供應商立刻打斷他的話說，這個數字估計少了。
更為可怕的是，不少大型賣場為吸引客源，把供貨商的貨物分一、二、三、四類，強迫降低價格，一類產品，結款的基礎上賣場強行降價10%，第二類產品降5%，第三類保平。
記者采訪時，一個供應商還向記者道出了很多黑幕，超市上到總經理、營業部經理，下到普通采購員，經常向供應商以各種名目要錢，比如回扣、報銷電話費、差旅費。
“大賣場現在的利潤，不是來自于經營而是來自于收費”，一位超市老板自曝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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