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電價格體制擠壓外資電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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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3月02日 01:22 中國經濟時報 | |||||||||
自2003年夏天以來,中國出現了大規模的電力短缺,而電力及煤炭體制的缺陷也在“煤電之爭”中變得明顯起來。制度的缺陷導致電力企業不得不“戴著鐐銬舞蹈”。一些外資電廠黯然告別中國,一些外資電廠則還在苦苦支撐,另外一些電力企業則在尋求價格體制的變革……2005年,電力短缺問題和煤電之爭可能還將延續,值得關注的是我們有沒有找到正確的方向——
本報記者 張帆 一邊是中國大面積的電荒,一邊卻是自己旗下全部七家電廠的大面積虧損,太平洋頂峰電力公司CEO羅伯特.安德森不得不一再使用“瘋狂”一詞來形容這種現狀并表達自己的驚詫與郁悶。 令羅伯特不可思議的虧損 太平洋頂峰是在中國排名前五位的外資電力公司之一,出資方為世界500強美國聯合能源公司和世界銀行等,在業內,它被看作是一個異常執著的熱電聯供行業的專業投資者。 太平洋頂峰在中國的第一個投資項目始于1998年,到2004年底,它一共在河北、河南和山東等地布局了七個熱電聯供企業,總裝機容量40萬千瓦,總投資額達到20億元人民幣。然而頂峰繼續擴充自己中國電力家族陣營的夢想在去年遇到了麻煩。在過去的十幾個月里,羅伯特和下屬們輾轉于全國各地,一共審查并分析了超過35個熱電項目的投資機會,但是從中沒有找到一個因能有合理回報而推薦給董事會。 而且即使是目前僅有的七個項目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局,從過去的贏利變成了全部虧損,其中最直接的因素來自于煤價的狂飚。 從2003年6月到目前,頂峰旗下所有電廠的平均標煤價格從193元/噸上漲到370元/噸,上漲幅度達到了90%。而進入2005年,煤價的漲勢沒有得到任何扼制。煤在企業經營成本中的比重由過去的40%達到目前的65%。其在河南的一個熱電廠,煤價整整上漲了150%。其漲幅遠遠超過即使是最有感知能力的企業家所能預料到的程度。 羅伯特說,雖然同期電價有所上調,但那只是銷售給老百姓的電價調了,賣給電網的上網電價并沒有漲。所以,煤炭漲價這個因素讓他的發電企業在中國電荒最嚴重的2004年反而出現了大面積的虧損。 實際上,2004年沒有幾個外資電廠日子好過,幾乎全部虧損,或者接近虧損。而作為熱電聯產來說,頂峰的中國同伴們情況也大體相仿,在中國南方的一些省份,用戶已經聯合起來為熱電廠提供緊急現金,使電廠能夠繼續購煤、繼續運行。華北的兩個省有超過100家熱電廠或在虧本運行或準備停機,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現金來買煤。 羅伯特說,2004年電煤價格連續上升,國有的電廠由于有價格相對較低的計劃煤而盈利,但是非國有的發電企業則舉步維艱。對于頂峰這樣的熱電聯產企業來說,要消化如此大比例的煤價上漲因素著實是不可能的。 首先,熱電廠必須位于城鎮內,因為這兒有用于民用供暖或工業用汽的蒸汽需求,所以坑口煤運輸不是一個可選方案。另外,熱電廠的大小是與當地蒸汽需求密切相關的,它們通常規模較小。中國典型的熱電廠裝機容量在12-25MW。因此這些電廠不能像大的獨立發電商那樣獲得帶有補貼價格的煤,只能按市場價格買煤,而且多數熱電廠也沒有能力通過鐵路運輸來確保煤的供應。 “一個賣面包的,他的面包一直賣十元錢一個。如果有一天麥子的價格突然漲了一倍,賣面包的人將不得不提高面包的售價。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消費者不去抱怨種麥子的,而去抱怨賣面包的漲價了,是不公平的。我們今天的處境就是那個賣面包的。 “在國外,電力和石油等行業一樣,成本一漲,電價也會隨之上漲,唯獨中國是個例外。比如,原油漲價必然會導致加油站汽油或者柴油價格上漲,電站和加油站很相似,不同點可能在于電站的投資額更大,電價上漲的成本最終應該由客戶來承受,而不是我們發電企業。 “電力行業是中國經濟發展中一個重要的角色,但是它目前在中國卻生存在一個夾縫之中:買煤受到市場經濟因素的控制,但是電價、熱價卻受到計劃經濟的控制。生存在這樣的一個夾縫之中,我們幾乎喘不過氣來,”羅伯特描述著自己的感受。 “頂峰困境”凸顯制度缺陷 頂峰所投資的熱電聯產企業,代表的正是目前國際上最流行的熱電冷三聯產能源高效利用技術,業內將其統稱為分布式能源。 之所以稱之為“分布”,是相對于能源集中生產,主要代表形式為目前中國最普遍的大電廠加大電網而言的。它是把二次能源供能點分散到很多企業、社區、大廈、醫院、學校、寫字樓……甚至個別家庭住宅中去。由于分散,所以每個系統的規模都不會很大。電是最主要的二次能源,最大多數的分布式能源系統,是除了電之外,還同時供熱供冷,是多聯產系統。 分布式能源系統的主要優點是用在冷熱電聯產中。熱,尤其冷,不像電,難以較長距離有效輸送。所以對大電廠來說,除非特殊設計安排好,否則其設址都有自身的要求,一般而言附近難以有足夠大量的適合冷、熱用戶,所以無法進行有效的聯產。而分布式能源系統卻正好相反,它按需就近設置,可以盡可能與用戶配合好,也沒有遠距離輸送冷、熱的難處,且避免了大電網的輸電損失。所以,雖然純動力裝置本身效率低、價錢貴,但充分發揮聯產的優點,自有其優越之處。 來自國際分布式能源聯盟的數據顯示,丹麥、荷蘭和芬蘭等歐洲發達國家的分布式能源發電量都占到了總發電量的40%左右,但我國卻只有不到15%,并且大多是效率較低的國有熱電廠。 雖然像香港以及國外的諸多大投資對熱電聯產這種小項目并無興趣,雖然中國政府更加鼓勵大型電廠,但羅伯特的投資來自類似美國的養老基金性質的基金公司,這部分錢來到中國的目的往往不是尋求暴利,而是尋找低回報,但同樣是低風險的投資機會,因此熱電行業的節能、環保與穩定收入便極具魅力,使其毫不吝惜地把大筆資金投入其中。 位于河北正定縣的誠峰熱電廠是羅伯特最為心愛的一個項目,在這里,來自山西的煤炭與來自化工廠的炭渣混合并經過脫硫處理后,進入鍋爐燃燒,地下水在過濾后被燒熱為蒸汽并打入汽輪機發電,汽輪機產生的熱又用來制造出蒸汽輸送到周邊工廠,冬天時提供居民采暖。即便是采用當今世界上最高效率的發電技術,燃煤發電效率最高也只能達到50%,天然氣發電效率可以達到58%。與之相比,采用最普通的熱電技術,燃煤熱電效率可以達到70%,天然氣熱電效率則是80%,而一些分布式能源可以達到90%,甚至更高。 然而長期以來大電廠加大電網的能源模式卻讓這種清潔高效的能源利用方式在中國進展得舉步維艱。 業內人士透露說,分布式能源首先遇到的就是電力壟斷這個檻。項目審批和申請電力并網困難重重。作為與大電網、大電廠分食的新的能源供應者,必然受到其天然的排擠與阻撓。 在國外,分布式能源也曾遭遇排斥,但在上個世紀經歷了兩次石油危機之后,他們開始注重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比如美國國會就于1978年修改了《公共事業法》,以法律的形式強逼電網公司接受用戶自己建立的分布式能源系統,特別是允許熱電項目的并網。 而目前中國艱難啟動的電力體制改革,令包括頂峰在內的非國有電力企業遠不能滿意。 頂峰能否“頂風”而上 如果把由于1999年電力過剩引發的外資電力公司紛紛退出中國市場稱為第一次退潮,那么2004年由于煤價上漲而造成的外資電力公司撤出中國市場的行為,則可以算作是第二次退潮。 在過去的七年中,當頂峰公司積極進行投資時,有超過95%的曾經在中國電力行業投資的美國和歐洲公司卷起行李回了家。而頂峰卻不同,羅伯特說,頂峰只在中國的電力行業有所作為,而不像有些外商同時還在美洲、歐洲投資,因此他們不能撤,一撤就意味著全盤兼輸。 “而且頂峰不同于那些這個月在熱電行業投資而下個月又轉做房地產生意的人,我們已經在該行業經過了十多年歷程,投資逾2億美元,并已成為中國的一些小城鎮的合作伙伴的長期投資者。” 雖然他們繼續擴大地盤的計劃已經暫時擱置,目標只是鎖定在經營管理好目前所有的項目,并盡力去購買低價的煤,但羅伯特還是擔心,如果一年之內情況仍無好轉,已經處于掙扎境地的企業處境將更為艱難。 但是羅伯特還是相信,如果一些合理的政策能夠降臨到他的企業身上,那么現在他們所遭遇的問題將不復存在。他把自己所希冀的稱作是“一個公平的交易”。 首先,關于成本和售價政府應該有一個合理的政策。因為只有當未來的投資商和借貸人看到、了解到和分析透徹風險與回報的等式關系,這個行業才能吸引必要的資金來保證持續的照明、供汽,并最終關閉老的、構成嚴重污染的鍋爐。這可以通過實施兩部分的價格,即固定的容量付款和根據市場參考價而調整的能源付款來實現。羅伯特說,他知道中央政府目前正在推動一個煤電價格聯動機制,他希望將這樣的聯動適用于每個行業,尤其像熱電聯產這樣受鼓勵和支持的產業,而不僅僅限于幾家幸運的公司。 其次,不要讓私有熱電聯產電廠補貼當地的工業。羅伯特說,熱電聯產電廠不應在蒸汽價格低于真實生產成本的情況下補貼當地的工業。政府高層官員都知道,以低于重置成本的定價原則定價并不是一項好的經濟原則,最終將導致客戶對這一產品的浪費。為了給我們的后代節約能源,熱價應該反應其真實成本。 頂峰在某地的一個熱電廠就遭遇了這樣的尷尬。在煤價上漲150%的情況下,他們向當地政府反映了相關情況,政府審計的結果是企業一共虧損了700萬元,但政府的決定是只給200萬元的補貼,剩余的500萬元則由熱電廠自己來承擔。羅伯特說,當地的政府也是看到我們的熱電廠已經投資,知道我們走不掉,就不給解決問題。 再次,允許熱電廠采用“以熱定電”的觀念售電,按正常上網電價的思路來定價。熱電廠能賣更多的電,就會創造更多的銷售收入。如果不限制上網的平均電量,熱電廠就能采用“以熱定電”的觀念售電,并且所有電量都應以相同的價格售出。 而對于目前只有一些大的發電商允許加入“統配煤計劃”,熱電廠卻無緣于此,羅伯特也不能理解。 “在中國電力行業,如果煤炭漲價的問題無法解決,而電價又不能和煤價實現聯動,目前很難吸引到新的國外投資商。”羅伯特分析說,“煤電價格聯動機制最終落實是蠻困難的,但其實煤電價格聯動是一個非常正常的操作形式。舉個例子吧,假設你建一個發電廠,現在的情況是高價買煤低價賣電,虧損的時間如果在一年之內的話,你還能承受,但是時間長了就承受不起了。更為關鍵的是,原來投資于電力行業的人會把資金轉向房地產或者紡織業,或者干脆到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投資,比如澳大利亞,歐洲。 可以類比的是,石油、鋼鐵等原料的漲價,常常會導致終端消費品的價格隨之上漲,這個結果都是由最終的消費者來承擔,這是一個非常自然、非常合情合理的結果。如果煤電價格聯動問題一直不能得到解決,國外投資商肯定會紛紛撤離,這將會造成一個危機。所以,如果煤炭價格上漲了,電價卻一直不能上漲,我認為這是一個災難性的結果。” 對于目前外資紛紛撤出中國電力市場的現象,羅伯特以一個資深投資者的眼光分析說:“觀察一個行業是否健康,不僅要看它吸收了多少國內的資本來投資,還要看它吸引了多少國外的資金,中國的能源市場在全球排第二,這樣規模的一個市場如果不能吸引到國外的資本來參與,是一個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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