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煤炭訂貨會

    發改委官員指出，長期延續大規模集中訂貨形式，運作成本高、效率低，不利于資源有效配置和煤炭市場體系的建設

　　秦皇島正準備建立一個國家級的煤炭交易中心，并欲推行煤炭期貨。　　

    煤炭博弈之形式

　　1月8日，秦皇島的空氣里彌散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請問酒店還有沒有其他的打印機可以打印合同？”長城酒店的大堂里，甘肅華亭煤電股份有限公司的朱敏學手上拿著一摞已簽合同。

　　朱敏學透露，到8日為止，甘肅華亭完成市場煤1000多萬噸的簽訂計劃，價格平均每噸比去年高出50元左右，計劃內的重點煤每噸價格也大約漲了10多元。

　　“這次簽的訂單大多是電力行業的大單，今年剩下的其余煤炭訂單都只有回去后再慢慢談。”他點了點合同的數量，對記者說，“其實我們很多訂單在來開這個會議之前就已經談妥了，來開全國重點煤炭產運需銜接會議只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市場的行情。”在煤炭訂貨會上，記者從眾多參會人員處都聽到了同樣的說法。

　　昂貴的談判沒有結果

　　會議持續了10多天，由于煤炭企業對價格緊咬不放，煤炭與電力之間的矛盾不斷，雙方談判幾度僵化。

　　按照鐵道部的規定，截至1月8日下午18時，煤電雙方須將合同及匯總表等資料交送鐵路局審核蓋章，以安排運力，逾期將視為自動放棄，不再受理。然而記者1月9日下午在煤炭運銷協會的數據中心看到，還有不少的客戶仍在填寫合同。據了解，一部分煤電企業已經陸續簽下了訂單，但五大電力集團計劃簽下的2.88億噸訂單只簽了不到一半。

　　五大電力一集團總經理談到訂單數量時，屢屢嘆氣：“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由于煤炭企業開價過高，談判從一開始就非常艱難。“我一直告訴我的下屬，談判時態度一定要好，有什么辦法呢，我們現在處于弱勢啊！”他很無奈地說，電力的人做好了長期談判的計劃，一天沒有簽完合同，一天就不能走。

　　據了解，這次會議，該集團公司來了100多人，每人每天住宿平均800元，餐飲200元，加上相關費用，到10日會議結束至少要花費150萬元以上。而談判時間的延長，意味著集團對這次會議的投入將更多。

　　據統計，這次會議共有278家電力企業參加，煤炭企業的數量則超過電力企業，企業為了這次會議投入的成本高達數億元，同時，這次會議，國家以及各省市自治區有關部門也派出了強大的陣容，據記者手上的名單顯示，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經濟運行局、綜合司、能源局、價格局四個部門共13人，鐵道部運輸局8人，交通部水運司、公路司4人，各省市自治區發改委、經委，各省市上有關運輸部門上百人。

　　但這次會議取得的成效甚微。會議持續了10多天，由于煤炭企業對價格緊咬不放，煤炭與電力之間的矛盾不斷，雙方談判幾度僵化。鐵道部定下的最后期限雖然催化了一些談判的進行，但計劃內煤的訂單數量還遠未完成。

　　訂貨會作用受質疑

　　很多中小煤炭企業、外資電力企業、鋼鐵冶金企業都是抱著探探行情的心理來參加這個會議。

　　對于五大電力集團和大型煤炭企業來說，訂貨會的意義非同尋常。據悉，全國國電企業耗煤的70%左右、冶金行業耗煤的50%左右的煤炭供給資源是在訂貨會上確認的。全國鐵路貨運總量的20%，也就是鐵路煤炭運輸總量的50%，也是在全國煤炭訂貨會上以合同形式認可的。煤炭重點合同的數量約占全國原煤產量的1/3左右，也是在全國煤炭訂貨會上簽訂的。由于國有重點煤礦是煤炭訂貨會的受益者，其中大部分是主張煤炭訂貨會繼續召開的，但一般要求取消煤炭訂貨上的計劃內外鐵路運量之分。

　　中聯煤炭銷售公司總經理助理嚴國榮表示，我國的煤炭訂貨會，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一種鐵路運量分配會。

　　如果鐵路運能不能滿足煤炭產需雙方的需求，煤炭市場就不能完全進入市場化，煤炭訂貨會還會繼續開下去。

　　然而，從2003年開始，市場供需關系的變化使延續了40年的煤炭訂貨會面臨著被取消的局面。

　　在2003年的長沙煤炭訂貨會上，電力部門自始至終堅持“三個不能改變”——“按2002年煤炭訂貨合同價格不能改變、合同條款不能改變、訂貨基數不能改變”。

　　而由于供應緊缺獲得發言權的煤炭企業并不買賬。雖然國家發改委從中協調，提出以上一年的合同價格為基準，每噸煤炭上漲5元，但其建議并沒有被采納。訂貨會上只按原定價簽訂了40%的國家計劃安排購煤合同，雙方不歡而散。

　　2004年的福州煤炭訂貨會，發改委首次出臺了煤電價格聯動的政策，允許發電用煤價格每噸上漲不超過12元，同時允許發電廠上網電價每千瓦時上漲7厘，銷售電價每千瓦時上漲8厘。基于此，此次訂貨會還算順利，共完成重點合同訂貨4.8億噸，煤電雙方簽下90%的合同。

　　但訂貨會上簽訂的合同，之后履約率卻相當低，訂貨會上的合同成為一紙空文。

　　一位河北煤炭公司的負責人坦言：“煤炭訂貨會費時費力，現在發改委想取消訂貨會，我們是很歡迎的。”據記者了解，很多中小煤炭企業、外資電力企業、鋼鐵冶金企業都是抱著探探行情的心理來參加這個會議，而在會上簽訂的合同，更多的是為了獲得鐵路運力資源，價格并不一定按合同上的協議執行。“花個10多萬，能把明年的鐵路運輸搞定，也還是很值的。”“事實上，煤炭訂貨會客觀上給煤炭和電力行業形成價格聯盟提供了環境。”西南證券研究發展中心證券分析師陳毅聰認為，平時煤炭企業之間、電力企業之間聯系較少，開煤炭訂貨會正好給他們提供了組建聯盟的機會。例如，這次會議上五大電力集團形成聯盟，如果誰先破壞了協議，誰就將被逐出這個行業。“這種聯盟將形成更嚴重的壟斷。”

　　交易中心取代訂貨會？

　　長期延續大規模集中訂貨形式，運作成本高、效率低，不利于煤炭資源的有效配置，不利于煤炭市場體系的建設。

　　參加了多次煤炭訂貨會的北京也北禾煤炭資訊開發中心總經理范乘心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從2004年，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張國寶在煤炭訂貨會上深情地表示，改革煤炭訂貨會是他最大的心愿。

　　范乘心感嘆道，“看得出，國家發改委改革的決心是很大的。只是改革起來不容易啊，張國寶上任已經5年了，年年都說改，可年年還是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歐新黔在今年的會議上，明確指出，現行的煤炭訂貨方式與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要求很不適應，訂貨交易方式比較落后。長期延續大規模集中訂貨形式，運作成本高、效率低，不利于煤炭資源的有效配置，不利于煤炭市場體系的建設。

　　但煤炭專家李朝林卻并不看好交易中心的前景。

　　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現在煤炭行業的交易相對固定，大家通過代理商以及網絡獲得信息，進行網上交易，到煤炭貿易中心可能造成成本的增加，加上目前體制不完善，信息誠信問題等原因，煤炭交易中心要發展起來是比較困難的。

　　李朝林認為，煤炭價格的根本問題在于鐵路運輸緊張。如果不解決鐵路運輸問題，就不可能從根本上實現煤和電的價格的市場化，煤炭價格沒有達到真正的市場化，交易中心的存在就沒有太大的意義。

　　據悉，上世紀90年代初，曾經在上海、徐州、平頂山等地出現過一批煤炭交易中心，但后來都以失敗告終。

　　知情人士告訴記者，這些交易中心大多是掛靠當地的某個大型煤炭集團，一般只賣當地集團的煤，只不過是為了防止煤炭交易的暗箱操作而把交易公開化而已，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市場化運作。因此，當有些煤炭集團破產后，煤炭交易中心也就隨之消失了。

　　秦皇島醞釀煤炭交易中心

　　中心的發展計劃已經向國家發改委匯報過，基本方向已經得到肯定。

　　據悉，今年的會議上，秦皇島市政府透露，秦皇島正準備建立一個國家級的煤炭交易中心，并欲推行煤炭期貨。記者在秦皇島迎賓路121號的秦皇島煤炭交易中心看到，新裝修的大廳正中掛出了電子滾動大屏幕，該中心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煤炭交易中心春節后估計能正式運營，煤炭會議這幾天，來中心了解情況的企業不少。

　　該中心的《煤炭經營資格服務辦法及流程》上寫道：交易中心可以為不具備煤炭經營資格的法人、非法人單位或個人提供代辦《煤炭經營許可證》或提供臨時經營資格服務。交易中心根據申請人的煤炭經營量收取1元/噸的服務費用。

　　秦皇島煤炭交易中心總經理李學剛向記者表示，交易中心是政府宏觀指導下，企業自籌資金建立的一個試點，考慮和中國煤炭運銷協會的網上訂貨會交易系統與全球最大的網上煤炭交易平臺——日本的快連庫進行合作，希望能通過交易中心純市場化的運作，為煤電雙方提供有價值的交易信息，并為全國建立多個交易中心提供經驗。目前，中心的發展計劃已經向國家發改委匯報過，基本方向已經得到肯定。但國家還沒有什么具體的政策扶植。中心的建立發展至少還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他認為，煤電的價格矛盾至少要到2006年下半年或2007年才能得到緩和，而這期間煤炭和電力行業沒有市場化是中心操作上一個最大的難題。

　　在李學剛看來，煤炭交易市場的建立，采用市場的方法和手段調節或調控煤炭流通，不僅可以減輕政府協調煤炭流通的壓力，避免政策調控沖擊力太大、影響力過猛的問題，還有利于采取更多手段和措施對煤炭流通施加影響。

　　國家發改委價格檢測中心的劉滿平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認為，在“市場煤”與“計劃電”矛盾日益尖銳的情況下出臺的煤電聯動方案，是現有條件下的無奈但很有效的選擇，會在一定程度上消化煤炭企業的價格壓力，但是這僅僅是煤炭流通走上完全市場化過程中的一步，未來煤炭市場化將會由煤電聯動逐步轉向建立煤炭交易市場。煤炭交易市場的建立將會鼓勵煤電企業之間簽訂更多的市場化的煤炭合同，同時計劃色彩濃厚的煤炭訂貨會也將會徹底退出歷史的舞臺。

　　-各抒己見

　　煤電矛盾需要市場化手段

　　秦皇島煤炭交易中心總經理李學剛向記者透露，交易中心將引入中遠期合約交易和煤炭期貨交易機制，來穩定中長期煤炭價格，最終達到節約煤炭交易各方交易成本，優化煤炭資源配置等。但建立煤炭期貨交易機制還需要很長時間，可以先從動力煤做起。

　　但許多人并不看好煤炭期貨的建立。陳毅聰認為，煤炭與大豆不一樣，煤種太多了，而且不規則，制訂操作細則非常困難。此外，煤炭行業始終還是不能擺脫計劃經濟的控制，不能真正地實現市場化，目前期貨操作的可能性并不大。

　　中國能源網CEO韓曉平則提出了另一種解決矛盾的思路。例如目前國資委直屬的神華集團，其業務集煤炭開采、鐵路運輸、船隊運輸和火力發電于一體。這樣的煤電聯營可有效地解決煤電之間由于各自利益沖突帶來的矛盾。

　　但大多數企業并不認同這樣的做法。山西一大型煤炭企業負責人表示，煤電一體化只是個“貴族現象”，使少數煤電大戶之間的利益協調。大企業與大企業之間的聯合，不僅對整個行業沒有意義，而且還可能加劇對煤炭和電力行業的壟斷。

　　本報記者 莊士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