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中國 后配額時代驟變全球紡織業格局

　　2005年1月1日起，全球紡織品貿易配額將被取消。輿論普遍認為，中國和一些南亞國家將從中受惠。特別是中國，將從“世界工廠”變成“世界裁縫”。海外媒體近日載文，分析了全球紡織業可能出現的變化——后配額時代驟變全球紡織業格局

　　國際金融報記者 李芃 編譯

　　配額體制的實行在全球產生了兩種后果。其一，紡織品的生產過程頗為滑稽地全球化了。其二，到最近幾年，一些原本沒有機器紡織業的國家開始變得非常依賴這個行業

　　美國給世人造成了中國是取消配額惟一受惠者的印象，只不過是以此來博得對其實行貿易保護主義的支持

　　美國和歐盟針對中國進口紡織品的保護措施，也實際上延長了對其他國家而言的過渡期。后配額時代的變化也許不會來得那么快，也不會像悲觀主義者預言的那樣激烈，不過全球紡織業的鏈條已經開始慢慢收緊了

　　紗和棉布來自中國，在斯里蘭卡縫制，在美國被出售———在我們所處的這個全球化時代，一件襯衫的來歷就可以這么國際化。現在年底逼近，號稱“世界工廠”的中國想的也許是，明年紡織品貿易配額取消后，如何把服裝的裁剪和縫紉環節也截留在國內？

　　面臨著2005年1月1日全球紡織品貿易配額即將取消，和中國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斯里蘭卡、孟加拉國、尼泊爾、柬埔寨、薩爾瓦多、洪都拉斯等40多個出口服裝業比較繁榮的國家———過去，他們向美國和歐盟的出口都受到配額的限制。這道“緊箍咒”一旦松開，大家自然都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更大的機會。

　　海外媒體11月中旬載文指出，事實上，全球紡織品貿易配額在過去造成了兩種結果，其一是限制了某些國家的出口；其二是幫助有些國家建立了否則壓根不會存在的出口行業。

　　遏制中國

　　中國顯然屬于前一種。全球的普遍觀點是，配額取消后，中國向美國和歐洲的出口無疑會大漲，只不過是數量的問題。而美國的問題則是如何控制它們的增長。近來美國政府面臨著來自其國內制造商的巨大壓力，要求堵住中國出口商品的洪流，具體做法就是采取保護措施———作為接受中國加入WTO的條件，美中兩國于1999年簽署了有關協議———他們希望，美國政府繼續保留將于今年底到期的91項配額中的15項，包括褲類、襯衫、床單和內衣。他們還希望繼續保留對胸罩、風衣和針織品的特別限制———這三類商品的配額在2002年被取消，美國政府隨即對它們的進口采取了上述保護措施。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美國的制造商們給他們的請求賦予了強烈的政治意義，稱中國有可能“毀掉”美國的紡織業。美國商會也來施壓，稱由于中國出口來的商品過多，美國紡織業在過去三年中失去了35萬個工作機會，并且，如果現在不采取措施，現在剩下的69.5萬個崗位將有可能流向中國的華南地區。

　　美國政府當然答應了他們的請求。目前美國正在考慮是否對其他五大類商品實施貿易保護，并將于明年2月之前作出決定。如果答案為“是”，這些新的配額將使中國每一大類商品對美出口的年增長率被控制在7.5%之內。

　　中國方面對此反應強烈，稱當初定下的保護措施是為了校正進口的大幅上揚，而不是針對潛在的威脅。美國的紡織品進口商和消費者也抨擊自己國內的制造商，譴責他們試圖讓政府干預來達到本該由他們擴大投資、擴大產量來達到的效果：提升本國紡織品的國際競爭力。貿易爭端在所難免。

　　麻煩不僅來自發達國家。今年3月以來，已有65個國家的115個紡織行業組織簽署了《伊斯坦布爾宣言》，鼓動并要求延長現行配額體制。這份宣言辯稱，自從大家同意逐步取消配額制以來，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而且當時沒有考慮到中國將加入WTO。宣言同時還譴責中國故意繼續保持人民幣的低估價值，采用政府補貼，以及聽任不良資產不斷擴大。對此海外媒體指出，事實上，中國自1995年就開始努力，要以發起人身份重新加入WTO；而且，人民幣價值被低估等上述三個問題對所有中國的出口都成立，并不僅針對紡織業。

　　很顯然，簽署《伊斯坦布爾宣言》的國家是擔心，他們不像中國那樣擁有垂直整合的紡織業完整產業鏈，也沒有大量的廉價勞動力，更沒有比較優勢，配額一旦取消，他們將失去一項重要的外匯來源，并被中國奪去3000萬個就業機會。

　　海外媒體的這篇文章指出，這些國家都把矛頭對準了中國，但其實配額取消后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在內的南亞國家都有可能因此掘到金礦。在那些幾乎沒有什么工業，農業人口眾多的南亞貧窮國家，勞動密集型的服裝制造業提供了幫助人們脫貧的方式。印度最大的服裝出口商東方工藝公司的老板德辛拉稱，他的廠雇傭了1.8萬名員工，差不多每臺機器創造了四個崗位，廠外還需要四個人手相配套。他說，員工中有4/5原來都是窮苦的農民，沒受過什么教育。

　　兩種影響

　　配額體制要追溯到10年前。根據世貿《紡織品與服裝協定》(簡稱“ATC”)，到2005年1月1日，全球紡織品貿易被動配額將全部取消。ATC被作為是由1974年的多種纖維協定向全球紡織品貿易一體化之間的過渡。根據ATC，全球將分四個步驟取消配額，但是近一半的出口產品(49%)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會被取消配額。而且，美國選擇了首先與那些低附加值的出口商品“一體化”，因此，2/3的美國進口紡織品，包括進口服裝的80%(價值610億美元)都受到配額的限制。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一些貧困國家對于配額的取消和全球紡織品貿易的自由化怕得發抖。長期以來，他們一直要求發達國家取消對紡織這一他們能夠獲利最多行業的保護，配額的取消本應使他們更能發揮自身勞動力成本低廉的優勢。不過，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些國家發現，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香港、韓國、中國臺灣等亞洲制造商迅速崛起，成為廉價服裝的提供者。在高峰時期，上述三地占有了世界服裝出口的近1/3。在過去20年中，由于成本更為低廉的國家出現，他們的市場份額回落至8%。從某種程度上說，配額所起的作用就是把有關貿易帶到了貧困國家。

　　海外媒體的這篇文章認為，配額體制的實行在全球產生了兩種后果。其一，紡織品的生產過程頗為滑稽地全球化了———就像文章開頭提及的襯衫的例子一樣。印度一家紡織品和零售業咨詢機構的阿溫德.辛哈說，現在全球紡織品的供應鏈，看起來就像是一幅達利的畫作，印度的上等棉花，在意大利被織成布，在美國被剪裁，在洪都拉斯被縫紉，最后又在美國市場上被出售。

　　配額體制造成的另一個后果是，到最近幾年，一些原本沒有機器紡織業的國家開始變得非常依賴這個行業。以柬埔寨為證，在經歷了近30年的與世隔絕、恐怖主義、內戰和越南侵略之后，配額制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外來資本，特別是從香港和臺灣撤出的資本、對服裝廠的大量投資。現在柬埔寨的服裝出口已占他們全國商品出口的70%。在孟加拉國和中國澳門，這一比例還要高；在巴基斯坦、毛里求斯和斯里蘭卡，同一數據也高達50%以上。

　　印度的機會

　　印度一位工業方面的官員、印度棉紡織造業協會(ICMF)的奈爾認為，上個世紀80年代，美國慷慨地給予中國紡織品貿易配額是有政治考慮的，配額促進了中國的紡織業迅速擴張，也人為地阻礙了印度這一行業的發展。他認為，和印度紡織業遭到的壓制相比，斯里蘭卡和孟加拉國服裝業的發展只是枝節問題。按照這一推理，奈爾稱孟加拉國等國那些催人淚下的請求都非常虛偽和做作。他認為，美國給世人造成了中國是取消配額惟一受惠者的印象，只不過是以此來博得對其實行貿易保護主義的支持。

　　今年10月，在德里舉辦的印度手工藝品和禮品交易會上，門口的數碼顯示屏上寫著“歡迎”，他們稱自己的紡織業為“天下第二”，海外媒體的文章評論說，不管是不是出于無心，這句話還是很貼切的。文章指出，在即將來臨的后配額時代，印度并不是沖著全世界的同行而去，她只是沖著紡織業的市場。“沒有人會把雞蛋都放在中國的籃子里”。

　　丁哈先生就對印度的紡織業持樂觀態度。他承認，一般來說中國的紡織品更便宜也更誘人，特別是在童裝方面，45美分一件，物美價廉難以匹敵，但是他認為印度的紡織業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第二選擇”。他已經向印度的東方手工藝品公司增資30%，今年新開了三家工廠，明年還要再開兩家。

　　辛哈說，時下謹慎的供應鏈管理要求多樣性，中國肯定不會獨占全球市場。颶風、地震、恐怖襲擊、SARS等等都足以破壞供應鏈。全球最大的零售商沃爾瑪就強調其供應商的穩定性和在地理分布上的多樣性。沃爾瑪每年要采購中國對美出口量的1/10，價值150億美元。

　　印度的紡織業有著相當基礎，古老的莫臥兒王朝就是靠紡織品和地毯積累起了自己的財富。現在印度是世界上僅次于中國和美國的第三大棉紡織品生產國，世界最大的聚酯品廠家“雷萊斯”就在印度，該廠有3400萬個錠子。ICMF預計，印度的紡織品出口每年增長18%，到2010年達到400億元，占全國商品出口的比例由目前的1/4提高到1/3。在這一過程中，將產生500萬個就業崗位，屆時整個印度紡織業的就業人數將達到4000萬人，其勞動力吸納量僅次于農業。

　　WTO的一份報告也顯示，印度紡織品在美國的市場份額將從4%提高到15%(中國從16%提高到50%)，擠占掉墨西哥、南美、歐盟、非洲和中東的相當份額。不過，報告同時指出，印度的紡織業仍是家庭作坊占主導，缺乏必要的市場手段和知名度。其鄰國斯里蘭卡的成衣商就更愿意從中國進貨。今年3月，麥肯錫為敦豪(DHL)做的一份調查也指出，印度紡織業的勞動生產率比較低，以男式襯衫為例，印度的勞動生產率僅為美國的35%(中國為55%)，印度整個紡織行業的勞動生產率只有美國的16%。報告認為，如果不進行改革，印度紡織品的出口年增長率將達不到8%。

　　海外媒體的文章稱，巴基斯坦也將是后配額時代的贏家之一。該國勞動力價格低廉，棉和人造纖維的原料豐富，在過去四年內向紡織業追加了40億元投資，在床上用品和毛巾等產品上有很強的國際競爭力。而南亞，孟加拉國、尼泊爾、斯里蘭卡等國家將比較麻煩，像吃慣興奮劑的運動員突然要自力更生一樣。1990年，孟加拉國有800家紡織廠，從業人員40萬，現在已經發展到4000家，200萬工人。世界銀行駐達卡的經濟學家薩塔爾稱，孟加拉國全國有1000萬至2000萬人以紡織業為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今年6月的一份報告中說，配額取消后孟加拉國的紡織品出口可能會減少25%，當然這是一個悲觀的預計。但是該國的紡織業確實存在著原料供應(原材料都是進口的)、勞動生產率和交通運輸等方面的問題。紡織業產業鏈上游的產業都是資本密集型行業，而孟加拉國的資金非常緊缺，后配額時代對他們而言日子并不好過。

　　不過，取消配額帶來的影響并不那么糟糕。高盛公司的一項調查表明，86%的歐洲采購商和全部的美國采購商正在協商削價的問題，并打算在2005年增加向印度和孟加拉國的采購。不過，調查同時顯示絕大部分采購商有集中采購的傾向，這對規模不大的生產商可能不是個好消息。

　　海外媒體的這篇文章指出，其實每個國家都各有其強項，比如斯里蘭卡的女式內衣，這有助于他們建立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其次，美國和歐盟針對中國進口紡織品的保護措施，也實際上延長了對其他國家而言的過渡期。文章認為，后配額時代的變化也許不會來得那么快，也不會像悲觀主義者預言的那樣激烈，不過全球紡織業的鏈條已經開始慢慢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