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汪生科 錢 述 南昌、上饒、宜春報道

　　時間過了一年，余小平重新被人提起。

　　7月5日，江西省紀委發布媒體通報，上饒市原市委書記余小平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紀委列舉了余小平三項違紀事實：嫖宿賣淫女、長期包養情婦、違規保送兒子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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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至為重要的余小平與春來集團董事長黃春發的關系，通報只有一句話，“因重要涉案人員黃春發尚未歸案，待黃春發歸案后則做深入調查”。

　　江西省紀委審理室有關人士在回答記者電話采訪時說：“目前移交到我們這里的材料也就這么多，我們只能據此對余小平做出處理決定。至于余小平的經濟問題，公安機關還在調查。”

　　而省紀委另外一位人士向記者解釋：按中共黨紀規定，有嫖娼就會被開除黨籍，包養情婦，情節嚴重的也要被開除黨籍。

　　由于紀委調查公布的主要是余小平的生活作風問題，余小平為什么自殺，依然成謎。

　　純情“于連”

　　余小平入仕之前，是宜春市的一名中學語文老師。妻子則在同一中學教英語。

　　一位余小平曾經教過的學生憶及，余非常熱情，口才很好，一表人才。“說話、做事、走路一絲不茍，非常有派頭，就像當年的高加林。”這位學生描述說。

　　在學生們眼里，余老師有追求、有理想。但余小平虛榮，極其好面子，面子永遠第一。

　　余小平并非宜春人，只是幼年隨父母下放到宜春的奉新縣。經歷過上山下鄉之后，1979年考上了江西師大中文系。

　　妻子則是余事業上的恩人。因為妻子和他在農場患難相識，靠早先于宜春師專英語系畢業的妻子幫助，余才上了大學。

　　教了一學年后，余小平趕上了當時的干部“四化”形勢，進了奉新縣當秘書，從此進入政界。

　　“那個時候，余小平像于連，一心向上爬。”余的這位學生說。

　　進入政界，余小平的確很優秀。一位曾與余小平同級、并是其工作搭檔的宜春市一名高級官員對本報記者說，余小平在宜春任職時表現出色，工作能力強，做事有魄力。給他印象深刻的是，余小平記憶力特別好，“兩萬多字的稿子，看個把小時，基本上可以背得只字不錯”。

　　余的語言天賦再次為他贏得人望。“開會講話語言很生動，很有感染力”。

　　深陷黃春發

　　理論素養不低，相對年輕，奠定了余小平在為官之路上的優勢，同時，余小平也很快熟悉了官場。余小平的一位學生說，圓通、兩面性余小平都有。

　　“官場上的權術，余小平一樣都不少。”

　　由此，余小平平步青云，先后任宜春市(現在的宜春市袁州區)副市長、副書記，樟樹市市長、市委書記。

　　在袁州區的時候，余認識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物：黃春發。江西省紀委列舉的余小平三大違紀首要一項——嫖宿賣淫女，就是在黃春發在上饒的租住房內發生的。

　　很難想像黃春發在余小平生命中登場是何時何景。曾和余共事過的一位官員透露，余與黃的認識，是當時宜春市一位級別比余小平更高的領導介紹的。之所以介紹給他，主要是因為“黃春發是個能人，很會做生意。”

　　這樣的會面，在當時被認為是極平常的，上述官員回憶說，因為地方政府官員都有很大的政績考核壓力，而政績中首當其沖是經濟發展的成績，“政府領導非常希望結識一些做企業的能人，來推動本地的經濟發展。”上述官員說。

　　黃春發是福建南安人，1972年出生，結交余小平時，黃顯然還很年輕。而本報記者在南安實地調查了解到，黃家本為農家子弟，只是當地不務農，大多出外做石材生意。黃春發初中畢業后隨父母到了江西，早先做建材，后承接工程，并最終成立了春來集團。

　　從春來集團的宣傳材料里可以看出，春來在樟樹開發的項目包括大京九加油城、中國藥材城、春來大廈、春來大酒店等。涉及領域包括工貿、食品、酒業、石化、地產等九類行業。

　　不知道黃春發到底給了余小平的政績貢獻了多大的力量，可以知道的是，余小平到了上饒市的時候，黃春發也跟隨前來。而這中間，余還做過一任江西省農辦副主任。

　　正是這個黃春發，成為余小平走上絕路的決定因素。因為黃春發頭天出逃，余小平第二天就自殺。

　　黃春發出逃和余小平自殺，到底有什么樣的關聯，紀委部門迄今為止還沒有給出定論。

　　一個普遍說法是，在開發上饒的“中國江南商貿城”這個項目上，除了春來集團外，還有當地另外一家強勢企業。

　　兩強爭奪，最后春來拿下了這個項目。

　　由于這一事件的結果還未公布，一些未經證實的流言在坊間流傳，一種說法是：落敗的一方不服，收集余小平的材料，舉報到中紀委。作為商人，黃春發的反應是，拋棄余小平，攜款潛逃。

　　黃的出逃，給了余小平致命的一擊。

　　余小平的人命案？

　　黃春發出逃，為什么導致余小平迅速崩潰，至今仍是上饒市乃至整個江西省談論不盡的話題。

　　江西省政府一位官員私下對記者說，一般來說，余小平還沒到自殺的地步。“管他呢，反正人都已經跑掉了，讓你查，能查到什么程度。”

　　“人家胡長青臨死前都求一生呢。”該人士說。一個大膽的說法是，余小平有人命案在身。

　　其說法為：余小平曾經的一名情人，逼余小平離婚，與她結婚。該女經常騎著一輛摩托車到市委大院里糾纏。余小平不勝其煩，請黃春發“教訓”她一下，不想黃春發把她做掉了。

　　黃春發是真心還是故意，不得而知。但是一般都認為，余是有理性的人，懂得國家法度，還不至于去殺人。

　　是否真有其事，不得而知。本報記者在與江西省紀委一位人士電話問起此事，對方的答復是，大家都這么說，但是當事人都不在，沒有證據，就不好認定殺了人。

　　但是余小平情人眾多，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在樟樹市，記者聯系上了一位被稱是余小平的往日情人。對于外界傳說她和余小平的情人關系，該女子未做肯定答復。她說，她和余小平是因為工作關系認識的，至于她能夠從賓館服務員晉升到賓館經理，再到文化系統的機關單位，以及其母親能夠從一家集體單位調換到一家國有單位，該女子承認余是幫了一些忙。但她解釋說這是因為“領導看我對他比較尊重，比較誠實，所以我提出要求后，領導也就幫了一些忙”。

　　該女子認識余小平的時候時年僅18歲，目前25歲左右，“我現在已經結婚，余小平怎么樣我不是很關心。”該女子語調舒緩。

　　余小平為什么沒有過正常的家庭生活，有消息說是江西省有關方面正在探討的問題。一個說法是，余與妻子曾兩地分居，是余生活糜爛的一個因素。因為余小平妻子2003年年初才從南昌到上饒工作，而余小平已經在上饒工作了一年多。

　　但是，余小平的情人生活還是讓人不可思議。因為余小平有一個小情人是他初戀情人的女兒，也就是紀委通報上所涉及的人。

　　“那個小女孩我們都認識，很單純，很漂亮。”余小平的一位往日學生說，該女孩的父母都是余小平昔日的教師同事。

　　“想想真沒意思。”這位學生說。他給予他老師唯一的解釋是，余小平執著的變態。而其手中的權力，則助長了余小平的惡德。

　　情人生活能否給余小平帶來快樂，很難得到肯定的答案。一個很有說服力的事實是：余小平曾經有幾次在酒席上喝酒時痛哭流涕，也不說話。

　　“他是很聰明的人，明白是非的人。做了些敗壞別人的東西，內心痛苦。”余的學生說。余的學生們猜測，他們的老師有輕度的精神裂變。

　　瞬間華采

　　不知是宿命還是偶然，余小平上演了一出現代版的《紅與黑》。

　　余小平的每一步升遷，都是自身努力得來。如從樟樹市委書記到江西省農辦副主任，就是通過公開考試，公開選拔。江西省紀委一位人士也評價說，余小平走到今天這一步非常不容易。

　　但是，愛如煙花，只開一瞬，余小平又很匆促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只有49歲。

　　一般的說法是，余小平知道自己的真相即將敗露，以前的完美形象瞬間坍塌，極愛面子的他，只有以死來謝天下。

　　余從容地安排了身后事。在自殺前當晚，他給上饒市教育局長打了個電話，此前該局長一直找余小平匯報引資失敗的事，余都一直說沒空。這次余在電話中說，人家投資也要講究效益，并安慰這位局長，以后還有機會。余提到了他愛人和另外一位副局長的名字(余妻任該局副局長)。

　　據了解，隨后余小平還批閱了未處理的文件，交辦了下屬一些待辦事宜，在妻子和兒子照片后面寫上“我愛你”三字。

　　在外人眼里，余小平以純情于連的形象步入官場，雖然有著虛榮，追求完美。但并不影響仕途。犯下了這么一些事，養成了一切惡德，成為一個偽君子，最終自己了斷生命。

　　有媒體報道說，江西省委書記孟建柱在一個公開場合上說，干部有問題就接受調查，有委屈就通過正當途徑反映，不能一死了之。

　　然而余小平到底有怎樣的天大委屈，我們或許不得而知。也許就像樟樹市一位老干部說的那樣，(余小平的事情)知道的人不說，不知道的人亂說。

　　江西省紀委7月9日召開全省巡視工作會議。全省范圍內正式開展巡視員制度，選派德高望重的前官員到各地當巡視組組長，省紀委書記當協調組組長。

　　“巡視小組的其中的一個主要任務，是了解領導八小時之外的工作圈和社交圈。”參加會議的人士說。

　　(陳智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