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商業銀行戰略引資很重要

　　記者　趙　耀

　　記者：首先請您談談引進戰略投資者對于中國國有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造的重要性。

　　胡祖六：首先，海外戰略投資者作為一種催化劑，能夠加快中國國有商業銀行的內部重組與機制創新，包括國有獨資商業銀行的股權變更，也即民營化。其次，國際知名的金融 機構掌握先進的管理經驗和技術，有利于國有商業銀行引進國際最佳慣例，能帶來全新的商業模式，比如說現在的銀行，很多都是依靠傳統的存、貸利差收益，貸款主要集中在企業融資，這跟國際上通行的最有效的商業模式有很大差距。同時，戰略引資也能給中國銀行體系帶來一系列的產品和服務創新，因為目前很多金融工具在我們的銀行體系內并不存在。當然，戰略引資最明顯也是最直接的好處是有利于補充我們商業銀行的資本金。另外，引進戰略投資者對于中國國有商業改革最為重要的作用就是有利于他們首發公開上市。鑒于歷史的原因，中國國有獨資商業銀行存在諸多的薄弱環節，潛在的投資者心存疑慮，因此，如果國有商業銀行在首次公開發行之前或者同時，能夠成功地引進戰略投資者，就能夠增加國有商業銀行的可信度，增強對國內外機構和零售投資者的吸引力，從而刺激股票的需求，確保上市的成功 。

　　記者：目前來看，您認為戰略投資者對于國有商業銀行的興趣有多大？有哪些擔心？

　　胡祖六：我曾就該問題與諸多國際金融機構的高級管理層進行過交流，我的感覺是，大多數國際金融機構對于中國經濟發展的前景非常看好， 對于投資包括銀行在內的中國金融機構抱有濃厚的興趣。在過去的10年中，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保持了年均9%的增長速度，國際貿易額也取得了長足的進展。中國經濟的增長推動了對金融服務的需求，銀行信貸在過去的10年中平均增長16%，這是很了不起的進步，而OECD國家銀行的信貸額幾乎是沒有增長的。

　　盡管如此，絕大多數國際金融機構對投資中國國有商業銀行持謹慎態度。因為他們知道這種投資具有很大的風險，最重要的就是商業風險。我們的銀行體系比較脆弱，內控管理薄弱，最近出現的一系列金融案件就是很好的證明。另外，我們的外部環境和整個信用文化也存在很多問題，雖然說銀行的資產質量歸根到底是由銀行本身管理水平來決定的，但外部環境對商業銀行的經營狀況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還有，即使只考慮少數股權投資， 總投資額度也會很大，尤其是規模非常大的四家國有商業銀行。比如說中國銀行的市值差不多在三百億到四百億美元之間，所以，即使購買5%的股權，也需要15億～20億美元的資金，如果是10%的股權，就需要30億～40億美元左右的資金。對于同樣面臨資本金監管的海外商業銀行，不管財力多么雄厚，10億美元缺少流動性的單筆投資決非可以等閑視之。

　　戰略投資者還擔心他們的實際控制權大小問題。盡管戰略投資者投入的資金絕對量很大，但事實上也不過是5%、10%甚至更低的持股比率，對公司治理、管理權的影響仍然很小。即使在董事會有席位，但鑒于中國目前董事會制度的不完善，外資戰略投資者在董事會的兩三個席位也很難保證外資對銀行有真正的影響和控制，這些都是潛在投資者關注的。

　　投資工具單一也是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如果就引資的方式做一個民意測驗，我相信，90%的人都會傾向于通過現金的方式引進戰略投資者，也就是普通股權的方式。然而從國際經驗看，普通股權方式引資只是引進戰略投資者的方式之一，更多是以債券、可轉債方式引資。截止到目前在中國國內引資的案例中，大都是通過現金的方式引進的，這種狀況也會對國有商業銀行的戰略引資帶來一定的影響。

　　政治、法律、監管風險也是戰略投資者擔心的問題。四家國有商業銀行在歷史上一直存在黨派干部的現象，行長、副行長都是由中央指派。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這種政治性干預雖然在逐步減少，但仍然存在。法律風險對于銀行來說主要就是破產機制不完善，債權的法律保護不夠，借款人違約不償還本息的時候，銀行沒有能力對質押品進行回收。監管風險主要來源于當前監管制度的不健全和不完善，還存在行政性干預以及缺乏靈活性等問題。這種狀況會大大增加銀行的運營成本。

　　記者：有人認為選擇戰略投資者也要講究“門當戶對”，對此您怎么看？

　　胡祖六：我不同意這種看法。戰略投資者可以分為六大類。第一類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商業銀行，中國國有商業銀行與這些金融機構合作可以很直接地引進先進的管理經驗，能夠比較快地取得戰略引資帶來的好處。但是，從長遠來看，選擇這種金融機構作為戰略投資者會存在戰略沖突，因為他們都是商業銀行，都非常看好中國的市場，他們要自立門戶，不會甘當中國國有商業銀行內部的一個小股東。第二類是像花旗集團、匯豐集團一類的綜合性金融機構。與上面的情況類似，這類綜合性的機構經營很大的商業銀行業務，和中國國有商業銀行業務也存在明顯的競爭和業務沖突。截止到目前，已有國內的一些小銀行成功地引入花旗、匯豐等機構作為戰略投資者，這些金融機構是否會以相同的熱情走進國有商業銀行仍難下定論。第三類潛在的戰略投資者可以是銀行保險集于一身的金融機構，像安聯集團。第四類戰略投資者可以是保險公司。他們為什么會成為國有商業銀行的戰略投資者呢？我認為他們主要是看中了國有商業銀行發達的分支機構，他們可以利用這些分支機構做他們的保險產品和基金產品。第五類是金融公司。這類金融機構既不是專業性的商業銀行也不是綜合性的商業銀行，但他們在專項金融產品方面非常有優勢，不排除其會成為商業銀行的戰略投資者。第六類就是私人股權，或者稱為財務投資者。我覺得，這種重視長期投資的私人股權也可以成為我們國有商業銀行的戰略投資者。

　　記者：中國商業銀行如何創造對戰略投資者有吸引力的環境和條件？

　　胡祖六：第一，一定要證明，國有商業銀行經過一番徹底、堅決的改革、重組后，對于投資者而言是有中長期投資價值的， 即能保障合理的投資回報率。第二，一定要賦予外資戰略投資者一定的管理控制權，包括董事會的席位、業務戰略、 高層人事任免、內控制度等。第三，投資工具要有一定的靈活性，可以以現金或普通股票方式投資，也可以考慮可轉債、 優先股等其他種類證券投資。第四，在監管和政策方面要給予一定的支持，比如外資投資機構所持股權比例問題、反稀釋問題、售出期權條款問題等，如果國內的法律允許的話，都應有一定靈活性的安排。第五，加強法制和改善信用文化，這對商業銀行的經營管理至關重要。就目前而言，中國政府和金融監管當局對此要顯示出堅定的決心和承諾，而且必須是具有高度可信度的承諾，以提高國際戰略投資者對中國銀行體系的信心。